第十一章 回收
伏安站在路灯下，道：“诺，扇子。”
“伏安的字好漂亮。这把扇子我要收藏起来，等日后伏安功成名就，我再卖出去。”柯瀓展开扇子后，笑着说道。
卖出去？
伏安面无表情哦了一声，转过身准备上宿舍楼。
“咳咳咳等等等会！”柯瀓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着什么。伏安于是又回头看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掏着什么。
然后，他掏出一团卫生纸。
伏安：“……”
柯瀓神秘一笑，把这团卫生纸打开。
里面是一捧莹白剔透，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清辉的
盐巴
“你是准备除除我身上的晦气吗？”伏安问道。
柯瀓摇摇头“不是，是回礼。我没有资金给伏安扇子的费用了，所以给你送一握盐！”
“……那真是感谢你了。”
柯瀓笑眯眯地说道：“那是，我这可是千里背咸盐。”
伏安回道：“‘不知樗栎荐明堂，何以盐车压千里。’”
柯瀓一愣，又笑着问“伏安可知‘忆昔汝翁如汝长，笔头一落三千字。’也是出自这首诗？”
“……所以呢？”
柯瀓嘴角勾起，月夜下分辨不清是何种情绪，他说“所以给你了送一握盐。”
“……嗯，好，谢谢，不是送是换，我先回寝室了，拜拜。”
“晚安。”柯瀓在她身后说道。
第二天上午有一讲公开课，伏安早早选了靠前的位置，因为昨晚没怎么休息好，所以在老师进教室前她趴在课桌上小憩了一会，等她抬起头时却发现旁边换了个人。
“早安。”
“……学长上午没课吗。”伏安翻着书问道。
“一起看，我没有这本书。”柯瀓一边说着一边凑过来。
伏安把书往他手边推了推，柯瀓小声道：“没见过你戴眼镜的样子诶。”
“因为找不到隐形眼镜在什么位置了。”
柯瀓叹息“伏安要注意保护视力啊。”
“用盐吗？”
柯瀓用手撑着下巴“哇，盐可是很重要的，伏安不能小看了这盐。”
老教授今天也来得早，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大三的柯瀓，正在撑着手，看旁边那个书法写得棒，成绩还不错的小姑娘。
他皱着眉头，走到柯瀓面前“怎么想起来听课了？追忆似水年华？”他这样说是不想让这个小姑娘犯难，毕竟虽然这个柯瀓确实是学校的重点培养人才，但品行这块，特别是在风花雪月的问题上，确实是让人不敢恭维。
柯瀓点点头：“这是一方面的事情。还有另外一方面。”他说着展露出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完美笑容“陪身边的小姐姐度过愉快的上午时光。”
伏安恨不得把整颗头都埋进课本，然而柯瀓就跟不知道她现在有多慌乱似的，还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伏安，你这样我就看不了书了。”
伏安把书一推，坐的笔直，目不斜视，决心无视身边这朵食人花到底
柯瀓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的笑容大约是不自觉地扩大了些。
中途还是被老教授抽起来回答了两个问题，因为伏安平时积累得就不错，所以两个问题都回答得都挺好，被这位和蔼可亲的老教授表扬了一通。
下午没课，社团没活动，伏安打算去图书馆上会自习。图书馆，要是想要坐到光线不错的位置，需要放弃中午的吃饭的时间。伏安走进图书馆，这时候整个靠窗的地方也只剩下四五个空位了。
这个学校的图书馆非常人性化，首先空调是二十四小时开放。为什么说是二十四小时呢，因为图书馆没有闭关时间，整日整夜为全校师生提供着服务。所以偶尔早上六七点来，可能会发现通宵之后还在补觉的学生。
当然，伏安这么早来也不会只是自习这一个目的。
还有蹭空调睡觉。
她坐在了一个角落，调好了潮汐上的时间，打算睡上一觉。美名其曰：感受知识的温度。
夏日午后的空调房，确实有和冰镇可乐一样的魔力，让人舒服得恨不得打两个舒服颤。草丛、树林、教学楼的阴凉处几声知了叫。刚从食堂走出来，正和朋友愉快地交谈的同学。这些声音都被隔绝在了窗外。
唯有书页偶尔翻动的一点点响动的声音。
也被隔音效果还不错的耳机，防御住了。
伏安睡了一场好觉，直至手机震动提醒，她才慢慢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双眸紧闭，睫毛微颤。她身上还搭着大概是这个人的外套。
伏安轻笑了一声，仿佛并没有注意到那颤颤巍巍的睫毛，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马上就要离开了。她把身上的外套取了下来，搭在了它原主人的身上。
那双将要飞起来的蝴蝶，又停顿了一下，弯着触角，稳稳停在了这人的眼上，安静，又漂亮。
伏安打开电脑，一边翻译着老师发过来的文献，一边做着笔记。她没有用键盘，而是用一个本子把这些知识要点和一些自己的见解记录下来。
大约隔了很久，伏安中途起身准备接水时发现旁边那个人已经醒了，依旧是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侧着头，就这样看着她。
伏安把水杯放下，看着他问道：“怎么想起跑图书馆来睡觉了？”
“感受知识的温度。”柯瀓回答道。
伏安又抬起水水杯，道“你这和我的借口重合了，再想一个。”说着走向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滚烫的热水。
回来时柯瀓已经把衣服叠好放在膝盖上，他对付安说“感受知识温度的温度，怎么样？”
伏安坐在座位上，道：“你说绕口令的样子像极了哲学家，考虑转系吗学长。”
柯瀓笑了笑“那可不行，脑力和体力工作者要搭配起来干活才快。”
伏安抬眼“体力工作？”
“土木工程系出来就只能搬搬砖这样子，很辛苦的。脚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还要考虑到脱发问题，霸王股东的样子。”
伏安打了个哈欠，继续看文献。
柯瀓起身，找了一个最近的书架拿了两本书，又坐回了座位上。
傍晚六点，伏安开始收拾东西。柯瀓见状，立刻合上手中快要翻完的书，跟在伏安的身边。“现在去哪儿呢？”
伏安道：“饿了，吃饭。”
柯瀓皱了皱眉“你不会没吃午饭吧。”
“bingo.”
“语气也太敷衍了……想去哪儿吃？”
“食堂。”伏安话音刚落，手机便响了起来。
伏安脸色骤变，连柯瀓都察觉到了，他问道：“谁啊，怎么了？”
伏安深吸了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是社长。”她拿起了电话，接通，果然是社长那宛如早上起床闹铃的声线。
社长：“小安~今晚社团来了几个新人~你来给他们讲解一下嘛！麻烦咯！”说完完全不给伏安反应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柯瀓手插进上衣口袋“又要忙了吗”
伏安叹了口气，点点头。
柯瀓道：“那先吃饭，吃完饭再去。”
伏安摆了摆手“不用，我怕新人已经到了。”
“这样吗……”柯瀓顿了顿，然后在一瞬间拿走了伏安的手机，把号码重新拨了回去。
“喂？是的就是男人的声音。伏安今晚没空，你自己想办法。”说完也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挂了电话。
他看见伏安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的行为，有些阴郁地说道：“怎么？还生气了？”
伏安摇摇头“不是，很开心。今晚请你吃火锅。”
快到火锅店时，伏安接到了来自罗许的电话。
“安？！你跟野男人在一起干什么了？！你在哪儿？！我也要来。”
伏安道：“小姐姐，请不起两个人。早点休息，我很好在学校，晚安。”说罢挂断了电话。
柯瀓道“怎么样，挂别人电话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伏安道：“不怎么样，还可能会被揍。”她想起了几天前罗许告诉她的话，又看了眼柯瀓。
说不定真的会被揍。
各种意义上。
点锅时伏安问柯瀓吃不吃辣，柯瀓道：“上次你们来是吃的什么锅？”
“红锅。”
柯瀓点点头，“那就这个就行。”
伏安看了眼他苍白的皮肤，问道：“真的没问题吗，我可以叫鸳鸯锅。”
“那就鸳鸯锅吧。”
“……有什么想吃的菜？”
“听你的安排。”
伏安于是点了两个荤菜三个素菜。
柯瀓问道：“伏安不喝酒吗？”
“可以不喝。”伏安回答。
“我陪你喝一瓶吧，伏安跟我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不用太……亏待自己的喜好。其他人什么事我不管，但是我希望伏安在我身边的时候是最放松与愉快的。”
他说完朝对面已经僵住的伏安笑了笑，接着侧过头看向窗外了。
这家火锅店安装的是落地窗，位置比较高，所以大学城的夜景能够一览眼底。
“说起来，听肖邗那个家伙说伏安喜欢看《江南序曲》这本书是吗？”柯瀓转过头，看向在对面正在发着呆的伏安。
“很棒的书，我——”话到一半，她本来想说喜欢到恨不得再翻个四五六七遍，但是突然想起对面这人，就是这本书的作者时，她把这句话吞了回去，接到“通宵看完的。”
……这个跟刚才那句话有什么区别啊！不就是更委婉的表达了对这本书的喜爱吗！
“诶，这么喜欢这本书啊。”柯瀓作出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
伏安选择了闭嘴。
“最喜欢书中的哪个人物呢？”
伏安毫不犹豫地回答“弗朗哥。”
“竟然不是喜欢主角吗？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很完美的人设呢。”
“确实，不管怎么看主角的行为动作都带着强烈的神性。”伏安附和道。
“但是？”柯瀓把话又抛给她。
“但是果然还是有人味的弗朗哥更可爱吧！”伏安笑着回答
柯瀓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吗，可爱是第一生产力？”
伏安：“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非常贴切了。”
柯瀓放下手中的筷子，然后认真地问道：“伏安觉得我可爱吗？”
“你这问的什么鬼问题。”
柯瀓叹了口气“我果然还是称不上可爱吧，真遗憾。”
伏安笑着说道：“我以为不会有男孩子喜欢被夸奖可爱。”
柯瀓：“确实，因为也要看是什么人在什么语境下夸。”
伏安问道：“现在就是合适的时机吗？”
“人没错的话，不管什么时间段都是好的时机。”
伏安喝了口酒。
“喂，说好要一起喝酒，你却提前喝掉，太伤人心啦！”
伏安放下酒杯，“柯瀓。”
“诶！”
“我发觉你今天一天都不怎么正常，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柯瀓把手撑在下巴上，“伏安觉得我哪里不正常。”
“……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有些反人设吗？”
柯瀓叹了口气，“其实除了反人设，我更多时候是反人类，不然那群家伙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了。”
“那群家伙？”伏安反问道。
柯瀓一愣，然后看向了伏安，随即释然一笑“是的，随便哪群家伙吧。真让人郁闷。伏安，我可以对你换个称呼吗？”
“你想怎么称呼？”
“小安。”
伏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揪起来狠狠提了一下。
她隔了好一会，才回答道
“随便你。”
柯瀓诶了一声“小安要换一换对我的称呼吗？”
“你想我怎么称呼你？”
“我觉得吧……小安就叫我柯瀓，就很好了。如果有一天小安感觉我反人类了，可以尝试大声叫柯瀓。”
“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过来啦！一定要包含真切感情的喊喔，不然我听不见。”
伏安点点头：“您说的是。”
柯瀓一脸郁闷：“我是很认真的诶！你又这样敷衍我，我伤心了。”
伏安感慨着：“柯瀓，你自己现在什么样真的该照照镜子。”
柯瀓更委屈了，眼神跟小狗似的“小安，你是不是讨厌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嘛！”
伏安把“因为你的风流韵事”压回喉腔里。然后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夹起了烫好的鸭肠往油碟里涮了涮，一口吃掉。
“小安不理我。”伏安开始烫毛肚。
“不吃饭吗小哥哥？”伏安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一直盯她看的柯瀓。
“我委屈。”
“你不委屈，只是如果你不吃的话，我一个人吃不完。第一次请你吃饭就弄成这样，我会很难过。”伏安说道。
柯瀓顿了顿“你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
柯瀓笑了起来，他这回什么也不说，专心致志涮起了自己的毛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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