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心塞塞

　　南风画院就一个食堂，为了避免吃饭拥挤，不同班级吃饭的时间是错开的。

　　白莲所在的班级，午饭的时间是中午12点。

　　白莲悻悻地走出教室，心情沉重，情绪低落到极点。

　　就在刚刚，白莲和王梓汐按照洪莲的指导，都重新画了一幅老爷爷的人头像，洪莲对王梓汐的习作赞赏有加，说他一点就通，是可塑之才，如果保持这种节奏，他很快就可以晋升到C组，而洪莲对白莲的评价，仍然是两个字：重画！

　　重画就重画，白莲本没意见，作为南风画院的新兵，画不好很正常，被老师挑几处毛病也能接受，问题是洪莲根本没有给出改画的意见，甚至她的目光都不屑在她的画稿多停留几秒！这是什么情况？她的画有如此不堪吗？被划成D组，白莲已感到锥心之痛，现在，又遭洪莲这般藐视，她内心的挫败感、无力感已无法用言语形容。

　　白莲认真比较了一下她和王梓汐的画稿，还别说，王梓汐真的把老爷爷画得有模有样，眼睛、鼻子、嘴巴，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至少，与之前那幅比，年龄差缩小了。白莲问了才知，王梓汐还是练过画画的童子功的，其实，王梓汐从小开始，琴棋书画，体育竞技，样样都学，只是没有一样从一而终，据说，他是中考前，才停了画画课。

　　相对于王梓汐摸鱼似的学画，白莲在画画时间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以前在红殷谷时，她虽然没有系统地学过画，但她蹭墨荷师兄的画，那是家常便饭，画画的时间随便一加，也比王梓汐十八代祖宗学画的时间长，可这画技，怎么就不入洪莲的法眼呢？

　　现在别说龙中美院了，就是要从D组跳出来，希望也非常渺茫啊！

　　白莲越想越沮丧，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莲儿！这里上课好玩吗？”白莲刚到电梯口，秦奋就热情地揽过白莲的肩，关切地问。

　　“秦奋哥，这是公共场所！”王梓汐见状，心里直泛酸，当然，他也担心兄妹俩如此亲昵太引吸眼球，紧忙提醒。

　　白莲也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用力挣脱秦奋那只铁臂，没想到，秦奋的手臂砸得更紧了，几乎是搂着白莲往楼梯走。

　　虽然教室在二楼，但去食堂吃饭的同学还是心甘情愿在等电梯，因此，楼梯显得特别清净。

　　秦奋在确定楼道只有他们兄妹俩后，才停下脚步，松开手，直立在白莲的跟前，认真地说：“莲儿，哥哥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

　　白莲‘噗’地笑出声，瞟了秦奋一眼，说道：“哥，你不会又缺钱了吧？如果是借钱的事，那请你千万别求我，我可不会助肘为虐。”

　　秦奋好玩游戏，白莲是知道的。他为了在游戏中称王称霸，经常不计成本地买设备，他妈妈对他的零用钱又管得很死，因此，他时不时地找没有金钱概念的白莲蹭点零花钱，白莲的零花钱从来不受限，所以，对于秦奋‘借钱’、‘应急花钱’、帮白莲办事美曰其名的‘劳务费’，白莲向来有求必应。

　　直到白莲亲眼目睹她班上一个名叫徐世享的男生因为沉迷魔兽游戏的悲剧后，她才提高了警惕！家庭聚会时，她舅妈一提起游戏就咬牙切齿，说是游戏耽误了秦奋的学习成绩……

　　白莲之前对她舅妈的话不以为然，但徐世享被踢出培优班，最后辍学的事发生后，她认识到，游戏对于自制力差的学生，的确是祸害，是灾难，她必须站到她舅妈这边来，从源头上断了秦奋对游戏的念想！没钱，寸步难行！游戏的世界跟现实世界一样残酷。

　　“你小脑瓜成天想什么呢？哥要说的是正事！”秦奋低声回应，他对于白莲总是先入为主的态度很反感。

　　“有事说事，别磨迹，妈妈和张妈还在楼下等我呢。”白莲有点不耐烦。

　　“那你先答应！”

　　“哥，你这招也太LOW了！你要去杀人放火我也答应？别以为高考完又可以到虚拟的世界里游戏人生了！”

　　“算了！不跟你兜圈子了，等下你见着姑姑，无论她问什么，你都要说好，姑姑已经够可怜的，你不能再给她添乱，懂吗？”

　　“哥，你没有搞错，可怜二字也配用在我妈身上？打我记事起，她只有让别人可怜的份儿。”白莲瞪了秦奋一眼，推开秦奋，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并快速拐进一楼的大厅。

　　“姑姑的状态非常不好，你不要再添乱！”秦奋在身后补充道。

　　白莲顿了一下，正要回头问个究竟，却见秦朗和张妈站在电梯口张望，见她从楼道拐弯处出来，便迫不及待向她走来。

　　“哎呦，一天不见，都变成小花猫了，来，妈妈给你擦擦。”秦朗不由分说地拉过白莲，用手拭擦白莲脸上的东一块西一块的铅灰印记。

　　“妈，不用擦，美术生都这样。”白莲抓住了秦朗的手，四目相对，白莲吃惊地发现秦朗今天异常的憔悴，尽管她画了妆，但厚厚的粉底仍遮不住那发青似的黑眼圈，而且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向来活得跟美少女的似的秦朗，仅仅一天不见，已然是上了年纪、略带沧桑的中年妇女。

　　白莲的眼睛有点发热，之前对妈妈不辞而别的怨恨，顿时消失殆尽。

　　“艺术生的苦才刚刚开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秦朗仍小心翼翼地帮白莲擦脸。

　　不知为什么，白莲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怎么啦，被妈妈说中了吧？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才来一天，就要抹眼泪了？以后学校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及时跟妈妈说。”秦朗说着，给白莲一个爱的熊抱。

　　“妈，您今天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您没事吧？”白莲想起刚刚秦奋哥哥说的话，担心地问道。

　　“妈能有什么事？好了，别瞎操心了，刚才画院的老师给我们几张午餐票，让我们体验一下你们的食堂饭菜，我已经非常多年不曾吃食堂了，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食堂，餐桌处处人满为患，好容易找到一个角落位置，勉强坐得下四个人。

　　白莲本想让她妈妈和张妈坐着等，她和秦奋端着餐盘去打菜。可秦朗执意要去打菜，让白莲和秦奋坐着等。

　　白莲这才反应过来，她妈妈来食堂，吃饭是在其次，重点是考察，想到这，兄妹俩坐享其成，也就心安理得了。

　　白莲看着她妈妈跟学生挤在一起排队，趁机问秦奋：“哥，你实话告诉我，昨天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妈妈的状态怎么会这么差？是我爸回来了吗？还是他们又吵架了？”

　　“比这严重，本来这事，我爸爸妈妈，还有姑姑，都不想让你知道，但我认为，你必须知道。”

　　“说！”

　　“昨天，你爸的狐狸精，拿着你爸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到你家来逼宫了，姑姑一气之下，当场就给程瑶两个响亮的耳光，当时客厅里只姑姑和程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反正等我们赶进去的时候，程瑶坐在地上，满嘴都是血，程瑶当时就报警了，后来，姑姑就被警察带走了……”

　　“你浑蛋！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去！”

　　白莲刚要站起来，就被秦奋给按住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忘了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别给姑姑添乱！姑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爸会坐视不管吗？那对狗男女，让我爸去收拾他们吧。”

　　“我妈妈昨天什么时候回家的？警察没有为难我妈妈吧？”白莲想起秦朗两眼空洞，一脸憔悴，越发的担心。

　　“傻瓜，有我爸在，谁敢动你妈！但听我妈妈说，那个狐狸精住院了，估计是在演苦情戏。”

　　“白以天呢？”

　　“你那个混账老爹昨天下午就跟你妈办了离婚手续，净身出户。”

　　“算他识相！”白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正说着，秦朗和张妈端着餐盘过来了。

　　“你们兄妹俩，真是天生的冤家，在哪都能杠上。”秦朗看着秦奋和白莲，一个神情严峻，一个咬牙切齿，便笑着说。

　　秦奋连忙起身，接过秦朗的端来的饭菜，他一看餐盘里的菜，就大叫起来：“姑姑，这食堂也太抠了吧？连根肉丝都没有！”

　　“这份是给白莲的，你的那份在张妈那儿。”秦朗解释道。

　　秦奋看到张妈摆在他面前的餐盘里，有酱排，有红绕鱼、炒牛肉，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开心地赞道：“还是张妈懂我！”

　　“这里的菜品还是很丰富的，味道也不错，就是小姐不吃荤，没有什么可选的余地。”张妈边吃边说。

　　“对了，莲儿，以前你可是食肉动物，怎么一夜之间改吃素了？你是想减肥吗？人生乐事，吃喝二事，不吃肉多没劲。”秦奋咬着大酱排，巴喳着嘴巴说道。

　　“吃货！怪不得舅舅不给你好脸色看。”白莲讥讽。

　　秦朗看着秦奋吃得香，又把她餐盘中的红烧猪蹄夹到秦奋的餐盘里，说道：“年轻人长身体，多吃点！”

　　“姑姑，您怎么都没吃？这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我早上吃的多，不饿。”秦朗敷衍。

　　“妈，您放心，你的仇，我帮你报！”白莲脱口而出。

　　秦朗的眼光狠狠地剜向秦奋。

　　“姑姑，您别这么看我，我什么都没说。”秦奋支支吾吾说道。

　　白莲立即明白她妈妈那眼光的意思，赶紧圆场道：“妈妈，我是说，往后要是有人敢欺负您，我一定饶不了她！”

　　“姑姑，白莲的武功见长，她的师父到底是谁？”秦奋趁机转移话题。

　　秦朗噗嗤地笑出声来，这秦奋憨得可以，居然被白莲骗得团团转。

　　“怎么，还想越过你师父直接见你的祖师爷？”白莲狠狠地踩了一脚秦奋，说话的语气却耐人寻味。

　　“师父，大人不计小人过，徒儿好奇而已。”

　　秦朗见秦奋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笑，张妈吃饭时把头埋得更低了，估计也是使劲憋着，才没笑出声来。

　　“要谨记为师教诲！”白莲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白莲，也就你哥哥和你舅舅，任何时候都没底线地宠着你。”秦朗微笑地看着这对兄妹，无限欣慰。

　　“当哥的，让着妹妹，应该的!”秦奋总算挽回点面子。

　　四人吃完午饭，已经快一点钟了，白莲下午两点半要上课，秦朗让她抓紧回宿舍休息。白莲心疼她妈妈，也希望她早点回家休息。

　　分别时，白莲才想起今早她妈妈说送日用品来着。

　　“你的宿舍没上锁，上午老师带我们上去，张妈已经帮你整好了，要不，我跟你上去一趟，省得你找不着东西。”秦朗说道。

　　“言之有理。”白莲尽量装着开心的样子。

　　于是，秦朗随着白莲，来到520宿舍。

　　刚到宿舍门口，就听到伍玫在大声吼叫：“说！到底是谁动了我的东西！你们明摆着要跟我对着干，是吗？”

　　秦朗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白莲的前头。俗话说：闻声识人！白莲怎么可以跟这样的人同住一个宿舍？真不该答应她来住集体宿舍啊！

　　伍玫见秦朗进来，立即闭了嘴。

　　白莲连忙向她们介绍了她妈妈，也向她妈妈介绍了舍友。

　　李沁然愣愣地看着秦朗，感叹道：“阿姨，你好年轻好漂亮啊！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和白莲是姐妹呢。”

　　“你这孩子，嘴巴甜得跟抹蜜似的，阿姨喜欢，我家白莲，从小娇生惯养，你们以后要多包容她。”秦朗微笑地扫了她们几个一眼说道。

　　“阿姨放心，白莲跟我们在一起，我保证一根头发都不会少。”李沁然一受表扬，便信誓旦旦地保证，完全忘记白莲昨晚表现出来的巨婴行为。

　　“早上宿管阿姨说，宿舍的卫生，你们得自己做。我看卫生间脏得不成样子，我就让张妈给你们做了一次大扫除，现在，宿舍看起来舒服多了，往后，你们也抽空学着做做卫生，共同管好自己的窝。当然，我也会定时派张妈过来，帮你们全面搞搞卫生。”

　　“谢谢阿姨！”李沁然得知跟白莲同宿舍还有这般待遇，内心激动万分，感谢的话说得更加动听。

　　秦朗对白莲再三嘱咐后，便离开了。

　　“以后让你妈别动我的东西！”秦朗前脚刚出宿舍的门，伍玫沉着脸对白莲说。

　　“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沾了白莲的光，我们能享受五星级保姆的服务？”李沁然当即反驳。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少在我面前嘚瑟，不稀罕！”伍玫嘟囔了一句，蒙头睡觉。

　　白莲坐在床上，狠狠地剜了伍玫一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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