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拉仇恨
白莲原以为美术课跟其它文化课一样，老师先讲解，然后学生练习……
没想到这里的美术课，老师就给一张范图，学生自己对着范图画，这美术老师的工作真轻松啊。
现在的问题是，白莲连范图都没有。
这个班的美术老师是龚正正，他认为，人头像已经上了半学期的课，该讲的，他都讲了，对于班上同学的学习情况，他也是一清二楚，哪位同学画得好，哪位同学在哪方面要加强，他心里都有数。
画画这门课，关键看学生自己的领悟能力，悟性强的学生，很快就能扬长避短，不断进步，而悟性差的学生，总是在重复同样的错误，自然也就原地踏步了。
因此，现阶段，龚老师就是让学生多练习，然后针对每个学生的画，再作个别讲解和辅导。
过了许久，龚老师才返回教室，他的目光缓缓落到白莲身上。白莲这个学生，昨晚何老师说是让他临时代管一下，临时是多久，龚老师也没问。这么大的教室，多一个学生也无妨。
白莲作为龙中一中的名人，龚老师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很多学生鉴于大学的专业需求，如土木工程、建筑学等等，到美术班来补充一点画画常识的，也很正常。至于白莲是否有美术功底，他也懒得去打听，作为一个专业的老师，学生一落笔他就能看出个大概来。
可是，白莲直到现在还没动笔呢。她在等什么呢？
“白莲，你怎么不画？”龚老师悄声问道。
“老师，我没有范图。”
“你稍等。”
龚老师转身来到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刷画个不停，不一会儿，一个立体的三角锥和一个小圆球呈现在黑板上。
“白莲，这是你今天的作业。”龚老师拍拍手上的粉尘，微笑着说。
“老师，我没带尺子和圆规。”白莲一本正经地回答。
教室里又噗嗤声一片。
“我刚才在画的时候，你看到我拿尺子和圆规了吗？”龚老师盯着白莲问，心想，敢情这位同学是第一次上美术课啊。
好在白莲是临时寄在他班上的，要不，她不得拖全班的后腿？真不知道这个大学霸，跑到美术班来凑什么热闹。
白莲边上的小女生用膝盖轻轻地碰了碰白莲，示意她不要再发声，以免再闹笑话。
白莲被龚老师这么一问，小脸胀得通红。
龚老师看出白莲的囧样，便支开小女生，在白莲的身边坐了下来，对着黑板上的图形，跟她讲了画三角锥及圆的要领、明暗关系的处理。
白莲对着画板，按龚老师的要求，开始画画。几笔下去，白莲发现，一根线都画不直，她正准备撕了重画，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仅有的一张画纸，还是从边上小女生借来的。
边上小女生眼睛的余光时不时地扫着白莲的画板，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迅速从她自己的笔盒里拿出一块橡皮，默默地递给白莲。
白莲会意，默默接过橡皮擦，心里是满满的感动，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向来衣食无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白莲，没想到会因为一块橡皮擦感动得热泪盈眶！
原来一张纸、一小片纸胶、一块小小的橡皮，此时此景，不亚于雪中送炭！
“我叫白莲，你叫什么名字？”白莲鼓起勇气低声问道，她必须向这位小女生表达此刻的感激之情。
“李沁然。”
“李沁然，很好听的名字，谢谢你！”
“你文化课那么好，怎么会突然来学美术？体验生活吗？”李沁然是认得白莲的。
“我想上龙中美院。”
李沁然手中的笔瞬间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转向白莲，问道：“你要上龙中美院？”
“嗯，要不，我也不会这时候转为美术生。”白莲平静地回答。
“白莲同学，你这时候转为美术生？你知道龙中美院的专业有多难吗？”
“嗯，有听说，我不是正在努力吗？”
这下轮到李沁然无语了。以前，她只知道白莲文化课无敌，没想到，白莲对自己的信心更是无敌，一个到现在连三角锥都不会画的人，半年后竟然要与全国几十万的美术生大军一起撕杀龙中美院，白莲到底是勇敢还是无知？
“你的勇气可嘉！”李沁然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你想上哪所美院？”白莲好奇地问。
“龙中美院、泱国美院应该是所有美术生的梦想，但是，能上这两所美院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平常想想就好了。”
“你到现在还没有目标？”
“目标嘛，也不能说没有，最重要的是看自己专业能达到什么水平，然后再选院校。”
白莲的想法与李沁然完全相反！她历来是先确定目标，然后再竭尽全力朝目标奋进。一个没有目标的人，哪来的前进动力？
如果不是李沁然今早三次的雪中送炭，那白莲都懒得再跟她聊天。
“沁然同学，你的想法不对！每个人应该是先树立远大的理想，然后再奋斗！而不是根据学习情况再安一个目标，这好比打战，肯定要确定目标，然后再布置兵力，最后再全力以赴……哪能开着大军，看上哪个山头打哪个？”
李沁然被白莲的耿直逗笑了。一个刚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同不，居然直接说自己的想法不对，这种心胸坦荡的人，她喜欢。
李沁然侧过脑袋朝白莲扬了扬嘴角，没有认可，也没有反对。
“不打无准备之战，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东晋祖狄为统一北方，准备数十载，越王勾践为了灭吴，卧薪尝胆三年，最终他们都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他们的成功，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目标明确。目标，就像是他们人生的一盏灯，指引着他们一路向前……”
白莲出口成章，滔滔不绝地说起目标的重要性，因越说越兴奋，声音也就越来越大，全然不知身后同学的反应。
“说得好！此处应该有掌声！”龚老师第一个鼓掌，其他同学也跟着鼓掌。
好在，这一回班级里只有掌声，没有笑声。
龚老师清了清嗓门，说道：“白莲同学说得对，每个同学必须树立自己的奋斗目标，而不是每天来这里打酱油。目标，远到人生理想，小到每堂课，都必须有，你才会进步。你们可以将构好图、画好眼睛、画好鼻子等等设为小目标，然后一个一个去实现，假以时日，你自然就会画好头像，最后，你的美术成绩也会一天一天地提高。有些同学，每天稀里糊涂地来上课，自己学了什么，短板在哪，都不知道，这种馄饨的状态，怎么会有进步？”
龚老师再添油加醋后，自然让有些同学听了不舒服，转而将怨气转到白莲身上。
“不就是会学习吗？跑到美术班来蹭啥热度？”
“一个连三角锥都不会画的白痴，还想在美术班装B？”
“恶心！”
……
龚老师的表扬，同学的恶语相向，白莲的小脸又胀得通红，刚刚还豪情万丈的白莲，情绪骤然降到冰点。唉，要怪就怪自己报恩心切，想帮李沁然理顺一下目标和奋斗的关系，情感一时失控，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却伤到班上比比皆是的玻璃心，拉了一班级的仇恨。
白莲突然想起她妈妈说的一句话：不要跟穷人谈赚钱，不要跟没文化的人谈学习，因为，你的话很容易戳中他们的痛点，所以，他们会记恨你！
多么痛的领悟！
算了，自己好歹也是个有千年修为的小仙子，跟这些凡夫俗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还是先完成自己今天的小目标，把线画直、把圆画好、把老师黑板上的三角锥妥妥地搬到自己的画纸上来。
白莲对着画板，静下心来，按照龚老师的要求，一笔一笔地画着……
美术课没有课间休息，但悄声说说话，喝点水，吃点东西，趁上厕所的时候，去走廊走几个来回，老师基本都不管。
一个上午，李沁然出去教室两次，期间还吃了几根辣条，吃辣条的时候，还不忘往白莲的怀里塞了一包，白莲实在受不了那味，自然无法跟她共享美食。
李沁然画了一个男青年的头像，相比于白莲不成形的三角锥，她那幅画就显得高大上了许多，因此，脸上略显得意之色。她靠在椅子上，等着龚老师过来讲评，当然，也等着白莲的赞美。
但在白莲看来，这张画像最大的败笔就是型不对，怎么看怎么别扭，李沁然的画画水平，跟师兄墨荷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此，白莲漠然地看了一眼李沁然的画，没有任何表示。她对着画板，继续画她的三角锥。
“白莲，你看我这幅画怎么样？”李沁然见白莲没有任何表示，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
在这个班级，李沁然的画画水平不算最好，但相对于白莲这个美术还未入门的初学者，她应该有显摆的资本，可这个学霸说起人生目标时侃侃而谈，面对自己的画时却惜字如金，这几个意思？李沁然此时特别想知道白莲心里想法。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李沁然听了白莲的点评，差点当场晕过去。这白莲也太狂了吧？她自己连一根直线都画不好，居然敢对自己的画下这样的评论！
“那你对自己的画稿打几分？”李沁然不怀好意地问。
“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
白莲抿嘴一笑，便不再言语。连中国博大精深的《论语》都不知道，还想在自己面前嘚瑟，唉……
上午11点半左右，班上多数同学已经完成人头像的习作。龚老师又在班级巡视了一圈，然后抽了几张同学的画，其中一张就是李沁然的，用投影机将画投到讲台的屏幕上，逐一讲评。
白莲看着投影屏上的画，只有一个感觉：不堪入目！
那一个个黑不溜秋、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头像也称得上画？世上有这么丑的人吗？是范图丑还是这些美术生把人给画丑了？
所谓的专业美术生的画画水平不过如此！
听龚老师的评价，这些作品不算太差。
这样的作品也能得到好评？这人间的审美也太随便了吧？
“屏幕上的那些画，在这班级算好的还是差的？”白莲用胳膊捅了捅李沁然，悄声问道。
“能得到龚老师点评的画，你说是好还是差？”
“算好的？”
“要不然呢？龚老师干嘛不把你的三角锥投到大屏幕上去？”
白莲随意靠在小椅子上，看着屏幕上不停切换的画面，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感觉自己来错地方学画了。如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画出他们那样的玩艺，那不得被墨荷师兄笑死？最重要的是，这种水平，怎么可能会通过龙中美院的专业考试？
白莲虽然没有领教过龙中美院的专业考试，但她至少见识过龙中美院学生—洪莲的画画水平。
对了，龙中美院的洪莲姐姐，她跟自己不是有约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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