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是一味药
墨荷在护送白莲到达人间后，一直不忍离去。这位小师妹真的太不让人放心了。在人间短短数日，折腾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而且看今天的架势，她在这儿是混不去了。
都怪师父对她太宠！白莲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愁、什么是苦！师父此番派她来人间游历，想必也是意识到白莲被宠坏了。
历练归历练，总不能一口吃一个大馒头。
听诸葛老妖说，师父之前给白莲安排的转世女孩，整个人生就是一部血泪史！
那个女孩家世贫寒，自幼丧母，饱受后妈欺凌，小小年纪便辍学在家，起早贪黑帮父亲打理生意冷清的小面铺。
可这女孩偏偏面容姣好，被一个地痞无赖看上了，后妈贪图钱财，便把这个女孩许给了那个地痞无赖，那个地痞无赖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心情不好就对这个女孩子大打出手，甚至为了还赌债，将女孩送给赌客消遣，这个女孩子不堪凌辱，最后拿刀捅死了地痞无赖，在监狱度过余生……
好在自己临时给她改变了转世的人家！
这样优越的家庭条件、这么聪明的前身，她都想当逃兵，要换作之前师父安排的那个女孩的人生，白莲不知道要寻死多少回了。
墨荷着实放心不下白莲，但他也不敢再耽搁，师父让他戌时前要赶回红殷谷，然后收拾行囊去九天娘娘那儿修炼。
幸好当时将自己万能的小葫芦给了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感受到，最主要是在她寻求短见的时候，小葫芦可以让她转危为安。
白莲“死”不了，她自然逃不回红殷谷。
她也该吃点苦头了。
这么一想，墨荷也就释然了。他狠银心，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白莲，以及一夜无眠的白莲父母，便腾云驾雾回到红殷谷。
诸葛老妖在清荷宫大殿前候着呢。
“你不会是在这儿等我吧？”墨荷笑着问。
“不然呢，难不成我在这里数星星看月亮？”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辰到？”
“算你几点到，对我有难度吗？”
“哎呀，我都忘记你是神算子了！”
“找我下棋？今天不行，我还赶着去九天娘娘那报到呢。”
“估计你去不成了！我们偷偷更换白莲转世的事，被青河公主知道了，刚刚把我叫去臭骂了一顿，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气头上呢，这会儿估计还在天藏宫等着收拾你。”
“我师父怎么会知道？”
“还不是你那大师兄风荷告的状。”
“他又怎么会知道？”
“红殷谷的事，他什么不知道！你早上一举破阵，扫了他的威信，坏了他的好事，他不得盯紧你，伺机找茬？而且，你和白莲去的方向，明眼人一看便知，更何况是他？”
经诸葛老妖这么一提醒，墨荷有点懊恼，当时只想着早点赶到人间，却忽略这么重要的事！以至于让大师兄揪到小辫子。
风荷大师兄向来“礼贤下士”，但对于试图超越他弟兄，他从不敢“懈怠”。
风荷掌管着清荷宫大小事务，白莲要去人间游历，此事他自然一清二楚。白莲游历的行程，估计都是他安排的，而自己擅自改变了白莲转世的人家，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
墨荷知道，违背师命必然会受到惩处，但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他原本以为可以隐瞒到他学艺归来，或者白莲游历结束。
墨荷顿时没了和诸葛老妖调侃的心情。他沿着清荷宫大殿拾阶而上……
清荷宫依山而建，总共有九个宫殿，占地100多万平方米，建筑面积30多万平方米。远远望去，整体建筑红墙绿瓦，群楼层叠，错落有致，气势宏伟，蔚为壮观！
清荷宫的前三个宫殿分别是紫阳宫、清风宫、揽月宫，用于接待三界九天的访客；中间三个宫殿分别是聚阳宫、祥云宫、月池宫，用于清荷宫弟子习艺、研习、起居。
清荷宫的后三个宫殿较为神秘，一般的弟子和访客是很难进入的。第七个宫殿是天宇宫，是青河公主议事、授艺场所；第八个宫殿是天藏宫，是青河公主炼丹的地方，也是各种兵法、藏书的汇集地，用于滋养白莲的七彩池就在天藏宫内；最顶端的宫殿是天明宫，是青河公主及清荷宫重要人物的起居地。
墨荷刚到聚阳宫，大师兄风荷便迎面走来，脸上似笑非笑，似乎也在等墨荷。
“师父已在天藏宫恭候你多时，你还在这磨磨蹭蹭？”风荷看到墨荷风尘仆仆赶来，冷冷问道。
“我用三个时辰，去人间跑了个来回，大师兄为何说我磨蹭？”
“我冤枉你了吗？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违抗师命擅自改变白莲师妹转世的人家，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没想到，你小子不怕死，到了人间还敢擅自逗留了一个时辰，真的是罪上加罪啊！唉，但愿师父能对你手下留情。”
看着风荷幸灾乐祸的样子，墨荷便不再理会，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天藏宫。
天藏宫的大门虚掩着，墨荷忐忑不安推门进去。
置于天藏宫门前露天空地正中央的炼丹炉，几乎完全浸没在圣火发出的蓝色火焰中，腾腾的雾气从没加盖的丹炉中袅袅升起，在火光尽头，与夜色融为一体。
看来，师父又开新炉了。
透过炉火的光亮，墨荷看见青河公主在炉边忙碌的身影。
开新炉炼就新丹药，前面的工序繁琐复杂，药物的配比，各种草药入炉的时间、顺序、火候，都是相当讲究的。这些事务，青河公主一般都要亲力亲为。
“师父，我回来了！”墨荷心虚地走到青河公主面前，低声说道。
青河公主看了他一眼，算是回答。随即转身对另外两个弟子说道：“每隔半个时辰，加一次药，每隔一个时辰，加一次丹露。还有一点要切记，在明日晨时前，必须是烈火。之后盖上炉盖，改温火。”
“是！请师父放心，弟子已记下！”两个小徒儿齐声应下，并鞠躬恭送青河公主进入天藏宫主殿内。
墨荷一言不发地跟随着青河公主入殿。
青河公主在殿内的金凤椅坐下，完全没有了刚才对两弟子说话时的和颜悦色，取而代之的让人心惊胆战的冷漠和怒气。
墨荷抬头看了一眼，便默默在殿中央跪下。
“请师父治罪！”墨荷忐忑不安说道，不敢再抬头。
“你何罪之有？”青河公主的声音居高临下，那种阴冷，让墨荷背上阵阵发凉。
“我……我……”墨荷不知道是冷还是怕，感觉嘴里的舌头都不听使唤。心想，您都知道了，干嘛还要再问。要杀要剜，您直接下令得了。
“你是喜欢白莲？还是心疼白莲？！”
喜欢？心疼？这两者皆有吧。墨荷不置可否，低头不语。
“真的是天意弄人！我花费苦心炼就丹药给你吃，你却亲手毁了它！”
墨荷惊愕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青河公主。
他师父不就是痴心炼丹吗？丹药不就是给众弟子及各路神仙服用的吗？谁吃不是吃？她的劳苦怎么可以全部记在自己身上？
“整个清荷宫谁最离不开的我丹药？是你！这一点你不清楚吗？我现在给你服的丹药，只能延缓你体内剧毒的发作，不根治，你就得死！”
墨荷更是一脸懵懂。
“你三岁那年，惨遭法弋毒手，中了他的烈火蚀心毒，这种毒每300年发作一次，一旦挺不过去，你就会魂飞魄散。为了救你，千年来为师煞费苦心，潜心炼丹，可这些丹药，纵使你每天服用，也只能延缓你体内毒素的扩散，无法根治啊。”
墨荷从小就服丹药，服药跟吃饭一样平常，并不知道丹药的妙用，更不知道自己体内有什么剧毒。
“每次剧毒要发作的时候，我都让你服下静心丹，然后，关闭你的血脉，让你在五彩湖底‘休眠’数月，这种方法已经用了三次，正所谓事不过三，这种‘休眠’术已经不能再用了。”
师父安排墨荷在湖底‘休眠’的意义，墨荷第一次听说。
“九天娘娘念你……念你慧根深厚，从药王菩萨寻得一个良方，可以根治你体内的剧毒，眼看大功告成，偏偏在你这儿出了岔子！”
“我？怎么是我？”墨荷越听越蒙了。
“攻克烈火蚀心毒的丹药，需要一味特殊的药材。”
“什么药材？”
“千年白莲！而且这株白莲需要吸取天地及人间的至甜、至苦、至真、至情，至爱，然后才能入药。”
“您说白莲是一味药？”墨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千年来对“外甥女”的栽培和宠溺，原来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炼就一颗丹药！
“是的，她在红殷谷已经吸取了至甜、至真、至情，至爱的养分，现在就缺一味人间的苦，而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居然给她搞了个富二代，她还能入药吗？她不能入药，你就是死路一条，知道吗！”
“您的意思是，白莲回来后，您要把她当作药材投入炼丹炉？”
“她是一味药。”
“可她是您的外甥女！是有血有肉的荷花仙子！您怎么忍心将她投入炼丹炉？”墨荷歇斯底里地吼道，完全忘记师徒之间应有的礼仪。
“她不进炼丹炉，你进吗？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烈火蚀心毒将你一点一点吞噬吗？你知道那种死法有多痛苦多恐怖吗？”
“师父，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服用您用白莲生命炼制的丹药！”墨荷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墨荷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没有白莲，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用白莲生命炼制的丹药来救活自己，还不如自己死了干净！
对啊，如果自己死了，那白莲不就可以好好活了吗？
青河公主看着墨荷笃定的眼神，气打不出一处来，为娘用心良苦，你小子还不领情？千年来，为了救你，母子不能相认。现在你居然为了一株白莲，公然跟自己顶嘴，甚至连师徒的情面都不顾！
“你去死一个给我看看！”青河公主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冷冷说道。
“师父，对不住了！”墨荷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冲向殿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跃入烈火熊熊的炼丹炉……
青河公主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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