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知其不可而为之

　　穆氏被救上来后并无大碍，她只成天平躺在床上，眼眶的红肿一直消不下来，除了这点，她的样子和死人无异，哀默大于心死。

　　眼下，即使临近正月，穆氏与两个女儿的住处也瞧不出过年的喜庆，三处宅院就好像不是正卿府的一部分，逐渐被积雪一层一层掩埋于无形。

　　很多人传：“穆氏活不过今年”，昭穆夫人闻此消息，匆匆忙忙就出宫去看望妹妹。穆萌她没带来，就在前几日，外甥女小产，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二回了，她过于繁忙，都没时间去看她，现下还是先顾着姐姐要紧。

　　昭穆夫人拨开穆谨，走到穆氏跟前，抓着她的手劝道：“我的傻妹妹啊，你斗败了气着了这样姐姐不怪你，可为了个男人，不值得啊。姐姐以后再帮你寻个好人家，嗯？”

　　穆氏像中了什么魔怔，突然坐起来问昭穆夫人，“姐姐，我当年宽容大度到把姜氏纳入府中，过继她的女儿为嫡女，这你还记得吗？”

　　昭穆夫人配合着点点头。

　　而后，穆氏垂下眼眸喃喃道：“季意如都不敢给她名分，她搞不好还是奴隶之流，但我敢，这些那晚我尽和他说了，可他一点都不领我的情，他甚至责骂我不该妄议姜氏，妄议？姜蘭她算个什么东西？”穆氏从低语到叙述再到激动得牙咯咯作响，一句话语，一呼一吸间，气候不齐。她的情愫在此刻爆发，瞬间奔溃，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穆谨与昭穆夫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这话听着似哪里有疏漏之处，季意如当年若是娶了姜氏，便没有穆氏什么事了，姜氏若是小门小户，纳了她做妾，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季意如不会傻得与大周朝制度抗衡，那剩下的就如穆氏所说兴许是奴隶……不对，反过来想，也有可能身份特殊，这就和季意如怒斥穆氏的态度对上了。

　　穆谨刚想脱口而出两个字，又把自己嘴捂住，附在昭穆夫人耳边悄声道：“姨母，我怕这隔墙有耳。”

　　昭穆夫人急切想听到这个外甥女的想法，看她的思路是不是与自己不谋而合，她大袖一挥：“无妨，姨母有暗卫守护，一般人近身不了，就算有高手偷听，他们至少能确保周围有无异动，若是有，会立即向我禀报。”

　　“姜蘭？姨母知道这个名字吗？”穆谨问。

　　昭穆夫人回忆道：“姜姓主要分布于齐国，齐国宗室也是姜姓，周太后就叫姜璃。”昭穆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未经思忖，激动地脱口而出：“十五年前名动天下的齐国长公主就叫姜蘭，是姜璃的同胞姐姐。”

　　在场之人皆瞪大了眼，包括又躺会床榻的穆氏。昭穆夫人自言自语道：“本宫也不知名字对不对的上，有的字音同字不同。”

　　穆氏补充道：“我有九成把握，姜蘭就是那个齐国公主。”

　　昭穆夫人与穆谨又齐齐把头瞥向穆氏，穆氏道：“还记得我和萌儿去洛云吗？姜太后如此对待我和萌儿，也只有这个原因说得过去了。”

　　穆谨对昭穆夫人点头道：“母亲说的没错，之前我替母亲针灸之时，看到她身上的伤到如今都没好全，都是拜姜太后所赐。”

　　昭穆夫人觉得这下都对上了，穆萌身上也没一处好，她得尽快回宫，与鲁公将计划提前。

　　夫子门下弟子三千，至少有一千人为他整理书稿，再由大弟子审稿，季秋总能从仲由那拿到“最新版本”。

　　有一段特别有意思，记录道：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这段，就是上次夫子调侃自己的“黑历史”，原来仲由也有参与。

　　然后又一段是：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又是一段“黑历史”，夫子的书稿都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叙述事情，极为真实。这两篇看似没有交集的事季秋悟出了一个道理：“知其不可而为之”。

　　屋外传来了兵器相交的打斗声，四个音终于派上用场，不到半柱香时间，声音尽都消散了，作为她们的主人季秋感到很欣慰。

　　最后一步，自然是她“大摇大摆”地出去主持大局，道一声“大家辛苦”了。季秋取了自己的青冥剑，拔出剑鞘背在身后出了屋。

　　什么情况？院内只散落了一地的布条、暗器、血渍……不见一人，四个音也不见，她严重怀疑暗卫只会拼命不会动脑子，她摇摇头：四个音又不是我带出来的，我不认识她们。

　　一股疾风从后面直抵而来，在即将刺到季秋身体的那刻，季秋精确地背身用青冥挡住来人的剑锋，然后借着一面墙来了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地站好将青冥一横，她发上的流苏发带飘舞在夜色中，还未垂下时，季秋凶猛地将剑往男子身上刺去，转被动为攻势。

　　男子被她快半拍的节奏弄得措施不及，打乱了节奏，只能后退防守。

　　季秋嘴角带笑，他不是她的对手，待五招结束，男子略显疲态之时，季秋直接用脚一踹，把他踹翻在地。

　　趁此当口，季秋没多想，只把男子当成她的猎物般，早解决早完事，见男子躺倒在地，她直接坐在他腿上，用双手举剑，想给他来个痛快。

　　男子立马双手举起，想说点什么，就怕那丫头还没等他说完就让他归了西，所有他立即用左手摘下面巾，在千钧一发之际大喊：“季秋姐姐手下留情。”

　　季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了，记忆里，她从为成功“自卫”过，为自己报仇，姬辰她这辈子都别想了，别说自卫，在她面前自我了断都……眼看着大仇将报又落空，季秋失望地放下剑又不甘心地拿起来在男子身上晃了晃，吓吓他。

　　男子见季秋终于放下剑，笑嘻嘻地道：“还是姐姐厉害啊。”

　　“废话少说，衍公子，大半夜来刺杀你’姐姐‘很好玩？”

　　“哎哟。”季秋被不知哪来的小石子砸中小腿，重重地往一边撇去，从公子衍的身上下来，她警惕道：“谁。”

　　公子衍将她扶起，道：“呵呵，大概是我的暗卫，姐姐莫慌。”

　　季秋揉着自己的腿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公子衍还是乖巧地笑笑，季秋看着这傻兮兮的表情，谅他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回答至多：“我和姐姐开个玩笑；在外学习太苦闷，想找个知心姐姐练练之类的。上次分别时，他也说过’来日方长‘之类的话。”

　　“我来抓姐姐入宫。”公子衍依旧用这种语气。

　　季秋用“喂，你醒醒”的表情看着他，问：“真的？”

　　公子衍衣袖一挥，不知散出什么粉末落到季秋鼻尖。“真的，姐姐。”

　　季秋往后一倒，他稳稳接住了她。

　　无极宫

　　“回禀君父，儿臣已完成使命，捉拿季秋回宫。”公子衍朝座上的鲁公拱手道，鲁公的身旁坐着昭穆夫人。

　　鲁公捋了捋胡须，欣赏道：“甚好，按我们的计划行事吧。”

　　公子衍看着昭穆夫人正用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盯着他，他心中已猜出几分待会她会对鲁公吹的“耳边风”，他再道：“君父，儿臣之前与季秋姑娘只一面之缘，并未向母后说的那样有“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儿臣只能用武力将其拿下，再者，为了不伤到她，儿臣用了迷药，儿子这样做，确实是有违君子所为。”

　　看着衍儿愧疚的样子，鲁公有些感动，因为他照着他的话做了，所以他劝道：“为夫知道了，衍儿不必自责，非常时期便要用非常手段，你这样做很好，下去吧。

　　公子衍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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