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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始知相忆深


  每个年少青春时的我们,或许都避免不了一次的春心萌动,那份藏在心底里的小秘密,终将消逝在记忆的银河里,但那抹痕迹却永远无法消除,你随时都能再一次回忆起,也许再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至少你曾体会过而且从未后悔。

  因为工作原因,我不得不从原本的城市搬离,顺便接走我的父母一起居住。正在收拾家里留下的杂物,突然就看到了书柜最上面存放着的日记本,被厚厚的字典压着,我脱下鞋子踩在椅子上费劲的把日记本抽了下来,顺带着灰尘扑面而来,我忍不住咳了两声,用手拍了拍日记本上的灰,然后有些感慨的看了看,沉默片刻,我便坐在椅子上,有些好奇的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上面是用钢笔字写的一段话,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我轻声念了出来,这是张爱玲所写的一段话,写给胡兰成的,也就是她所爱的男人。

  我念完这句话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温柔,像小时候喜欢吃的玻璃罐中的糖果在心底里化开了一样。

  怀着这份期待感,我又翻开了第二页。

  2008年9月1日星期一晴心情很好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决定了要每天写日记,这一点必须做到,一定要坚持,不可以又三分钟热度!

  话说回来,今天开学我碰到了一个男孩子,笑起来很好看。

  我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的事情,但那个男孩子不允许我告诉别人,那我写在日记里也不算是违约了吧?」

  我的思绪在最后一句话上停顿了片刻,手指习惯性搭在嘴边,然后似乎想起些什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记得那天因为睡过头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好不容易软磨硬泡的让保安大叔放我进去,却因为不知道教学楼是哪一栋就校园里到处乱晃,试图找到一个大活人来询问一下,结果走着走着就在一个墙角处意外的瞥见一个男孩子抱着另一个男孩子哭,当时年少无知的我,从来没见过此等场景,直接愣在原地不知道躲藏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胳膊被什么握住了,等再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一把拉到了墙后面。

  当我准备看清这个拉我的人是谁的时候,一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向我急速靠近,我下意识就想推开眼前的人,手掌刚抵在他的胸膛上,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男声:

  “嘘,他们过来了。”

  我听完这句话就不敢动了,深呼吸一口气来平稳一下心绪,鼻子里充斥着面前男孩子身上的气味,好像是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柠檬味还有其他几个味道混合在一起,还没等我再多闻几下,他就起了身,向后退了几步,我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抱歉,刚才…冒犯了。”

  我略带尴尬地收回我的手,手掌心还残存着他的余温。当抬头正视的看着他的脸时,突然一时说不出话,眼前的男孩子留着很规矩的一头黑发,眼眸黑白分明,干净清透,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旁带着一道很明显的梨涡,身上穿着白色衬衫款式的校服,领带是深蓝色的,随着风随意飘动着,看起来,很合适。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我不自知,心底里已经流出一股道不明的情愫,小心翼翼地包裹着一个少女悸动的心。

  “同学?你还好吗?”

  眼前的男孩子看我一直盯着他看,有些疑惑的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对不起,抱歉抱歉。”

  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现实立马回了神,摆了摆手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就好,我叫南峤,是高二一班的学生,你呢?是新生吗?”

  南峤看我回过神后便又笑了笑伸手介绍自己。

  “学长好,我叫云雾。那个,既然是学长,我可以问你一下高一二

  班怎么走吗?我今天迟到了,然后

  迷路了…”

  看着伸过来的手,犹豫片刻,用指尖礼貌性的碰了一下就立马收回,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啊,高一二班在2号教学楼,就在我教室楼下,要我带你过去吗?刚好顺路。”南峤转头向左右两边的教学楼看了看,然后眼神很坚定的告诉我。

  “可以的话,麻烦你了。”

  “不麻烦,跟我走吧。”

  “谢谢。”

  南峤带着我向教学楼的方向走,时不时会跟过往的学生或老师打招呼,我也跟着他微微鞠躬以示礼貌,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开口道:“嗯,对了,还得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刚才你看到的事。”

  “哦哦哦好。我不会说出去的。”被他一提起,脑海里就蹦出刚刚那一画面,开始有些好奇他们是不是我所想的那种的关系,但俗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我还是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那就最好了,谢谢。”南峤依旧用很礼貌的口气回答着我,仿佛刚刚那过于暧昧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或许可能只有我觉得暧昧,但,也不一定。

  一转眼的功夫,我们就已经到了教学楼下,南峤临时有点事,告诉我高一二班在3楼之后便先行离开,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虽然当时被自己这种感觉吓了一跳,但后来也渐渐的明白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用指腹轻轻的抚摸着夹在日记里的那片叶子,目光渐渐变得温柔,“南峤。”我呢喃了一句。

  「本来觉得今天迟到被班主任训了几句就很倒霉了,但没想到放学后还能再碰见他,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开心。」

  微风和煦,放学后我无聊的坐在河边柳树下的靠椅乘荫,左边的耳朵习惯性戴着耳机,闭着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宁静。那日的天气让人很舒服,微风轻柔的抚过头发,头发梢有一下没一下的戏弄着脸颊,有些微痒,半眯着眼睛,抬起手拨弄着头发,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穿校服的身影在往这边移动。

  “云雾?”

  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在向我招手以及他那带有标志性的笑脸。

  “南峤?你怎么在这。”

  我起身走到他身边按耐住心底的小雀跃好奇的问。

  “我家就在那。”

  南峤指了指不远处的高楼。

  “原来是这样啊。”

  我顺着他的指尖看向那栋高楼若有所思。

  “那你呢,怎么在这里还不回去?”

  “家里没人,一会就回去了。”

  “嗯,那你记得早点回去,我先走啦,明天见。”

  “好哒,拜拜~学长明天见。”

  “嗯。”

  南峤冲我笑了笑,正准备迈开脚步,突然停住了,视线停留在我的头发上。

  “嗯?怎么了?”他突然盯着我看,让我心里有些忐忑。

  “别动。”

  只见他伸出手向我的头顶靠近,我紧张的动都不敢动,生怕是什么虫子掉在头上。

  “放心,不是虫子。”他看见我紧张的样子勾了勾嘴角,伸手向我手里放了一片叶子,手指尖微微触碰到我的手心,感觉痒痒的。

  “好了,那我回去啦,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

  南峤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看他走远了,我又回到了椅子上,摊开手掌看着这片又绿又嫩的小叶子,像是刚长出来没多久,拿起叶子轻轻放在鼻尖上,一股淡淡的青涩的植物的味道。

  我抬头看了看着他刚刚离开的位置,脑海里不断地重播着刚才的那一幕。

  我晃了晃脑袋,试图把他刻在我脑海里的影像驱散,然后又重新戴上耳机,我想说今天天气真好。

  回忆到了这里,突然被父母的声音打断,我轻轻合上日记本,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阿嚏!”抬手揉了揉鼻子,将日记本慢慢放在桌子上。

  起身应了一句:“爸妈,怎么了?”我走出房间,便看见他们拿着一张照片在讨论着什么。

  “哈哈哈,闺女没事,我跟你妈翻出了一张跟你小时候的合照,就聊了聊。”父亲递给我那张照片,我看着照片里还是一张脸还没长开的稚嫩的我,看着父母亲还是满头黑发朝气蓬勃的样子,再抬头看着已是年过半百的父母,尽管两人一直锻炼身体,精气神依旧很足也无法掩盖他们已有褶皱的脸庞,真是岁月不饶人。

  我拉过我母亲的手,摸着有些粗糙的指关节,心情难以言述。

  还记得姥姥说,我刚出生没多久,爸妈就把我托付给她照顾,然后他们则是忙于事业而到处奔波,陪我的时间很少。

  我印象中的童年都是跟着姥姥在村子里,每天在菜地里抓蟋蟀,在泥土里打滚,跟小伙伴一起放风筝,还有收集圆形的卡通纸片,每天比较谁收集的多,背着长辈偷偷去买一毛钱的辣条,吃的满嘴油跑回家还死不承认偷吃了辣条,在河边玩着泥巴,造出个小破房子说这是我的家。

  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跟父母有关的太多回忆,只有上了小学才多了父母与我的那部分记忆。

  他们那时候努力工作的结果,确实为我创造了好的条件,我住上了市里环境最好的小区,视野最好的房子,上了最好的小学,初中以及高中,甚至高中毕业之后就直接送我出国留学,也因此才能在国外顺利读完本科和硕士回来之后获得现在这份我喜欢的工作。

  他们总是会告诉我说,我是最棒的,我是他们的骄傲,却从来没关心过我的成绩,没参加过一次我的家长会,也很少在放学的时候接过我回家。他们总是很忙,家里总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偶尔过来陪我的姥姥。要说那时候的我是充满怨恨的吗?我觉得更多的是难过和失望。

  难过的是回家的时候看不到母亲做好的香喷喷的晚餐,父亲坐在沙发上笑着对我说回来了。

  失望的是,他们答应好陪我过生日却失约了很多次。

  其实,我不怪他们,我爱他们。

  以前的我总是在想着我失去了什么,我没有去想过我得到了什么,直到长大后我才意识到很多事情,那时候再面对父母时的心情,就是我停止不住的泪水以及不想松手的拥抱,曾经到现在,他们得是多么爱我。

  一想到这,眼眶有些湿润了,抬头看看父母慈祥又温暖的模样,忍不住抱了抱他们。

  “诶呦,这闺女越大了越会撒娇了哈哈哈。”

  “可不是嘛,都舍不得让她嫁人了。”母亲笑着说。

  父亲轻柔的拍了拍我的背,抚慰着我的情绪,似乎是明白了我刚刚在想什么。

  “爸!妈!说什么呐,我也不着急嫁人还早呢。”我起身故意气呼呼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闺女大了,也经不住调侃了。”

  “爸!”我无奈的喊了一声。

  “好啦好啦,闺女你先快去收拾吧,一会出去跟你叔吃个饭。”

  “叔叔,我哪个叔叔?”我明明心里很清楚爸爸说的是谁,却想着逃避现实。

  “就是你小时候经常去他家面馆吃面的叔叔,你忘啦?”

  “森叔叔?”

  “是啊。”

  “森叔叔的儿子,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我说到这声音都有些变了。

  “你说的是他哪个儿子?”

  “难不成他有好几个儿子?”

  “看来你这出国留学回来,工作以后,就跟他们没联系过啊。”

  “差不多吧,很久了。”我沉默了片刻。

  “我算算,高中毕业到现在也有

  8年时间了。时间还真是过的快,转眼间你都是25岁的姑娘了。”

  “爸,你还没跟我说,叔叔的事。”

  “这事你自己亲口去问问,你叔可想见你了,听你回家了立马就打了电话催我们带你过去吃饭,他现在不开面馆了,儿子长大了都很争气,养着他呢,所以就搁家里一天到晚不是画画就是喝茶。”

  “好久没尝过森叔叔的手艺了。”

  “他说了今天下厨给你这丫头煮面,正好我也尝尝,这家伙真是偏心,平时想吃他的面可费劲了。”

  我笑了笑不语,想着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见的人也终究躲不过。转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天,夕阳的脸庞已经没了半边,跟父亲说了一声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随手开了灯,又拿起日记本,坐在床边背倚在墙上,翻开了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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