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蜃景（三）不落崖
宫颜与离墨染二人面面相觑，宫颜一脸百无聊赖，离墨染依旧是那般玩世不恭放浪不羁的做派。
这男修越看越不对劲儿，明明用的不像是正道法术，也察觉不到魔气所在，莫非是个修炼成精的大妖？想到这儿宫颜微微皱眉，语气不善道:“我们还要这般飘多久?”
离墨染挑挑眉，悠然自得道：“怎么，和本君在一起还委屈你了?”
宫颜嘴角一勾双手环胸，血泣风止的一端被她压在胳肢窝，嘲讽道：“不委屈吗?本小姐在这儿都飘了小半日了，更何况还是跟着你这个老妖怪。”
老妖怪？奥~这是把我当千年老妖了啊！
离墨染目光幽幽地望过来，带着几分戏谑道:“老妖怪?这个称呼倒是格外有意思，几百年来，还没有人敢说本君老的，你是第一个。”
说到这里，离墨染啧啧两声，也学着宫颜将血泣风止的另一端压在胳肢窝，复又换了个斜倚的姿势，放浪形骸，继续道：“本君倒忘了，你是人，自然是与本君这等妖物不一样的。”
不对不对，有点不对劲，寻常妖物怎会专门来这四海境内狩御魔兽，毕竟如她这般脑回路有异于常人的存在真的不多。
“你当真只是妖物？不是什么别的什么东西？”宫颜瞬间警惕起来。
离墨染听罢眯起眸子，浑身上下的冷冽之势挡也挡不住：“哈？别的什么东西？你这话说的有歧义。”.
他生气了，宫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纤细的脖颈。
“你在害怕?”离墨染嗤笑一声，讽刺道：“你也会害怕?这倒是稀奇得紧，胆敢一人单枪匹马强闯四海结界，勇气可嘉到蠢得无可救药的人居然也会害怕？”
宫颜冷哼一声，无视离墨染话中的挑衅揶揄，强作冷静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如你所言，不落崖之下危险重重，稍有不察便会坠入幻境，惊悸而死。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毫不犹豫就跳下来，若说你没有目的，我没有代价，你觉得我会信吗?”
离墨染闻言点点头也不否认，附和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的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凡事皆有代价。那你倒是说说，本君所求为何?”
宫颜定定地看着离墨染，冷淡道:“阁下修为深不可测，甚至连这不落崖幻境也奈何你不得，若是你有心取我性命，我怕是毫无招架之力，既不为害命，那想必就是谋财了?”
离墨染毫不避讳地回望过去，低声道:“想法不错，继续。”
他低低地笑，表情多情邪魅，眼里却似笑非笑，红唇妖异艳丽，邪邪的勾起，肆意的看着她，致命诱惑。
宫颜有一瞬间的失神，可很快脚便漫上了一丝冷意，尤其是在看到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之时，更是觉得危险战栗。
娘的，妖精。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淡淡道:“我呐身无长物，倒是这娑婆宫少宗主这一名头还尚算有点用处，我宫家豪富世人皆知，所以，你到底是谁?所求为何?”说到最后，宫颜越发掷地有声，咄咄逼人。
“此言差矣，说不定你身上就真的有本君想要的东西呢。”
方才跳崖救人，的确随心而为不含算计。但如今，哈，罢了罢了，反正结果都一样，终究还是要谈点什么才不算亏。
“救命之恩不得不报，我不喜欢欠别人，你想要的，只要不是有损我宫家利益，有损我做人本分之事，我愿倾尽全力。”宫颜的神色真挚而又固执，不似作伪。
这倒是把离墨染惊了一下，救命之恩不得不报？世家大族之中还真有这样至情至性之人啊。
“家族利益不可损，做人本心不可违。那你自己呢？本君若是想要你的半身修为，甚至是半条命，你也照给不误吗？”
宫颜甩甩袖子，不以为然道：“有何不可？修为没了可以再练，身子坏了可以再治，本心若是失了，那才是真的无可挽回了。”
她顿了一下，复又轻笑：“若没有你，说不定我的小命早就没了。那只蠢出天际的食铁兽为你所救，你都要讨些利息。我欠了你那么大一人情，不还能行吗？”
离墨染没有接她的话头，反而道：“你倒是潇洒，但是话不可以说的太满，凡事要量力而行。”
说完他又好笑道“你是在讽刺本君挟恩图报吧?救命之恩，不得不报.，这可是你说的。”
宫颜闻言犯了个白眼儿：“对，我说的。”
离墨染歪头：“不悔？”
“不——悔——”宫颜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我说到做到”，斩钉截铁，倒像是说真的。
“空间再次重合，本君便能将你送出去。”离墨染望着漆黑如墨般的天际中那轮带着血色高高俯视众生的圆月，声音缥缈而清冷，给人一种高不胜寒的孤冷之感。
“恩？什么？”离墨染突如其来的转换话题，让宫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说呢？再等等。”离墨染凝望宫颜。
她此刻才反应过来，离墨染是在回答她最初的问题。
“如此，多谢。”这老妖怪，明明一开始就能讲清楚的事，绕这么大的图子，又让自己吐出了好些底牌，真是蔫儿坏蔫儿坏的，想到此处，宫颜忽然有些气闷。
宫颜垂头思索了一会儿，斟酌道:“有关不落崖的记载，我从未在《四海全书》、《四海百态》、《四海风物志》里见过，我家的这些书卷，都是实时更新，可为何?”
离墨染打断她理所当然道:“当然没有，因为不落崖这名字是我起的。哦，还有竹海，也是我起的，怎么样，好听吧？”
宫颜:“。。。。。。”
离墨染望着宫颜，她那眼神赤裸裸地表达着对方的无语，离墨染切了一声，“四海有多大，大时空套小时空，大空间套小空间。四海之大，九州修士，八荒妖魔，千年万年，无法丈量。这不落崖凶险异常，闯入是命数，困死是定数。我不敢保证你我二人是唯二毫发无损之人，即便还有其他人能逃出去，想来也是寥寥无几的。你所谓的四海系列，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罢了。修士通常都是成群结队才敢来探险四海，再不济也是靠着路引去那些有记录的地方。你倒是厉害，你们宫家就这么点水准，看不住你也教不会你?”
宫颜顿时满脸黑线，祖母管着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宫家又设有禁制。她这十五年来专心修炼，再加之自己时不时就来个闭关修炼不见外客什么的，宫家上上下下早就对她放松警惕了。更何况如今苏家兄妹来访，前前后后都关注着这两位呢，哪还会注意到她。若不是苏家兄妹来了，宫家怎会大开禁制，宫家从不会给她配备大范围的转移符篆和高阶阵盘，就是防着她偷偷溜出去，若不是偷了苏南絮的破云鸟，以她的修为能力还到不了这四海呢!更遑论碰见这厮!哼，老妖怪!
离墨染挑眉：“恩?怎么没话说了。刚刚不是还伶牙俐齿油嘴滑舌的吗?”
宫颜气极:“说了你也不懂，什么伶牙俐齿油嘴滑舌，老妖怪你说的是你自己吧!你这厮简直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离墨染笑嘻嘻气死人不偿命地反驳道:“多谢夸奖，本君一定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
我夸你了吗?夸你了吗!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接哪般?厉哪般?上的又是哪般?
“好赖话都听不懂，真是不要脸。”宫颜反唇相讥。
看着她这般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离墨染毫不客气的放声大笑。
宫颜继续黑脸，混蛋!老妖怪!有什么可笑的!
“好了，不逗你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再不问天亮了可就没机会了。”离墨染慵懒的声音响起。
宫颜貌似想到了什么，好奇道:“你之前说，你曾在幻境中曾窥见过未来，你怎么就知道是未来呢?”
离墨染眸子一暗，转身背向宫颜，眸中闪烁着滔天的恨意，紧握双拳，冷声道：“当然是后来发生了，证实了，不然怎么能称窥见未来呢？”
再转过身来，又是那副似笑非笑毫不在意的神情，仿若刚才的恨意不过是幻觉罢了，只不过方才离墨染背向宫颜，因此宫颜并未发觉离墨染的不妥。
“那你看见什么了？”宫颜问道。
”那你又看见什么了？”离墨染淡淡反问道。
他继续说：“你看见了什么又或是你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居然在梦里抖成那样。
宫颜默然。离墨染又继续：“怎么?那么想知道本君的幻境，却又不肯说你的幻境，天下间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你倒是不肯吃亏，想来做起生意来必是一把好手儿。”宫颜淡淡看了离墨染一眼。
“诶，哪里哪里，说起做生意，谁能比得上你们邺城宫家呢。”
“非是我不愿相告，实在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不说便不说吧，也没什么。”宫颜无语道。
离墨染忽的心中一紧，好言相劝，道：“世间最可怕的便是未知，本君不能保证幻境一定成真，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你多少注意些。”
宫颜哑然，似是没有想到离墨染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咧开嘴角笑了：“多谢你的好意。”
离墨染微微颌首，又继续道：“按理说，你这天灵血脉，天生的修仙人才，神识委实不该如此脆弱，可一开始你还未撑到本君说话就陷入幻境，就好像，就好像。。。。。。”离墨染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
“就好像我的灵魂薄了一半。”宫颜苦笑接到。
“薄了一半，对，就是这句话。”离墨染惊喜道。.额，对，是惊喜，宫颜确定自己没看错，这老妖怪居然有点惊喜!这老妖怪惊喜个什么劲儿!
“七情六欲俱全，相应而言，七魂六魄便没少。可我却天生就对炼丹阵法一窍不通，符篆御兽也是资质平平，剑也练得不怎么好，反倒是功法音律一方面得天独厚。你或许会说，世人本就有所善有所不善，有所美有所不美。可是，我不应该是这个样的，我是天脉，四大血脉不说样样精通，也不该如我这般——”
宫颜落寞道：“不管我怎么练习，我都无法使这些短板略有长进。”
离墨染不吭声，似是在神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宫颜皱皱眉头：“老妖怪，你想什么呢?对了，身份不能说，你总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离墨染。”
“还真是人如其名，你这样的老妖怪合该离得远远的，莫要沾染。”
“出去后别说你见过本君。”
“为什么?诶，你别瞪我啊，我不说就是了。”
“不行，起心魔誓。”
“干嘛?你什么意思啊，不相信本少主?”
“不——相——信——。”
“。。。。。。诶，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
“心魔誓，不起你就待在这儿一辈子吧。”
“行行行，你厉害，我起，我起还不行吗。”
“待会儿空间重合，阵法很有可能会传送你至镜湖，届时不必惊慌，你们家再无能也该察觉到你这个笨蛋偷偷跑了，你也别怕走错，那是个稳定界面。公家从盘子古手里大价钱得的觅踪雀还是有点用的，迟早能寻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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