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 尼楚

　　洞壁上一盏昏黄的油灯照亮了尼楚干枯的脸，她如同一副没有骨架支撑的皮囊一样倚靠着瘫坐在地上。雅格不但吸走了她的精力，还把她和布隆订在木架上四处奔波，若不是雅格每天给她和布隆服下了丹药，两人一定坚持不到现在。
“不知道雅格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尼楚张开干裂的嘴说道。
布隆缓缓抬起头，似乎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虚弱得像蚊子一般的声音，“他要等我们油尽灯枯。”
尼楚叹了口气，“这一天应该不远了。”
“没想到盘果竟然会和雅格谈和，这个卑鄙的小人。”布隆的声音尽管微弱，但也让尼楚也听出了他极度的愤怒。
尼楚干笑了一声，“只要能达到目的，谈和为什么不可以。”
布隆艰难地撑着地让身体尽量坐直，抬起手指着黑漆漆的洞外，喘着气说道，“是的，明天祭祀大典上，盘果就要光明正大坐上王位，德莱和无数乌东士兵的尸体为他铺平了道路，我真是瞎了眼，竟然当初会让德莱和森多合作。”
尼楚扯着嘴角露出简直不能称作笑的表情，“难道你们乌东没有为自己打算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德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再怂恿森多造反，不过是想在当中谋利而已。”
“你以为你得到好处了吗？”布隆哼了一声，“到现在你还被关在这里，你和我一样，都被他当做了垫脚石。”
尼楚缓缓摇了摇头，“不，你不了解盘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他有伟大的抱负，心胸远比你我宽广，就算当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我也心甘情愿，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终于功成名就，付出再多的心血也值得。”
忽然，黑暗的洞窟中传来掌声，雅格迈着洒脱的步子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很感人的话，我都忍不住要落下两滴眼泪。”
尼楚和布隆同时用可以杀死人的目光怒视着雅格。
雅格脸上的笑容依然，“你们竟然不感激我让你们活到现在，而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你们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小人。”
“你要是还有一点点人性的话，就现在把我们杀了。”尼楚咬着牙说道。
雅格不紧不慢地说道，“两位大摩师不要着急，只要停了二位的丹药，你们连一天都活不到，我明天就满足你们想死的心愿，在祭祀大典上让你们两个一起进入转世轮回。”雅格说得眉飞色舞，“一位大王，两位大摩师，三个人一起成为祭祀神灵的祭品，这是有史以来最盛大的祭祀典礼，将会载入濮囯的史册，成为千古流传的佳话，创造这次盛典的人就是我，超越了众生的总大摩师，是神灵在人世间的化身。”
“呸！”尼楚朝面前的地上吐出一口口水，“十八年后，乌东和森多的转世的大摩师会带着前世仇恨的记忆来找你复仇。”
雅格自信地摇着头，“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雅格抬手一指布隆，“就像你密切关注邑人一样，我也会派人留意乌东和森多部族，一旦认定谁是转世大摩师我就会吸干他的精力，让他继续回到轮回中，永生永世为我所用。”
尼楚冷哼一声，“盘果不会让你为所欲为。”
雅格得意地笑了，“你以为当了大王后的盘果会有能力制止这一切的发生吗，当他坐上王位之后就会发现，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仅仅是对付那些大臣，头领，贵族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他会发现自己每天都像块肉一样被放在火上炙烤，最终后悔发动这场毫无意义的叛乱，巴不得回到森多当头领，但很遗憾，再也回不去了。”
看着雅格狂妄的样子，尼楚恨不得撕烂他那张看起来俊美，实际上邪恶的脸，但她和雅格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有任凭雅格在面前大肆地抒发他阴暗的想法。
雅格忽然停住话头，警觉地左右查看，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
就在这时，尼楚眼前一花，再揉一揉眼，惊讶地发现面前的雅格消失不见，确切地说，不是雅格消失了，而是她已经不在雅格的洞窟中，而是到了另外的地方。
“这……？”布隆仍然在尼楚旁边，同样一脸的惊讶。
尼楚和布隆四下打量，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不远处还有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一个年轻后生从溪流边走过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两位大摩师，好久不见。”
尼楚和布隆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表示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接着又把充满疑惑的目光投向后生。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尼楚发现自己的精神忽然之间好了很多。
后生微微一笑，指着四周说道，“天地万物给了我们所需要的一切，两位大摩师已经吸入了天地间的灵气，自然精神会好很多。”
“你到底是谁？”布隆说话也有了力气，无论是谁，能从雅格眼皮底下把人掳走绝对有超凡的能力。
“其实我们见过。”后生盘腿坐了下来，和两人面对面。
“我不认识你。”布隆肯定地说道。
后生点点头，“的确，两位最初的记忆在第一次轮回转世的时候被雅格刻意抹去了一部分，再说我现在这副模样也不是当初两位看见的样子，你们现在不认识我那也很正常。”
后生一番话说得尼楚和布隆如坠云雾，尼楚微微摇头，“我不明白。”
“解释起来的确不太容易。”后生沉吟了一下，“这样吧，我让两位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重新回到你们的脑中。”说着，把手放到了尼楚和布隆的头上。
尼楚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飘飘荡荡升到了半空。猛然刮来一阵风，把她像云彩一样吹走，山川河流在脚下掠过，她看到了弯弯曲曲的道路，看到了如玉带般的河流，看到了坐落在山腰上，山谷中的一个个寨子，不过这些寨子看起来更加粗糙，一个个如同蚂蚁般的小人身上穿着极其简陋的衣衫。尼楚就如同翱翔在天空的鸟一样，看到了整个大地的样子。
大风把尼楚不断向前吹送，她看到了一座形若鸡冠的山岭，毫无疑问，那是才发生过战争不久的鸡冠岭，但现在看起来，岭上没有一点战争留下的痕迹，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战斗一样。
尼楚继续往前翱翔，她看到了森多大寨，没错，依山傍水，应该是森多大寨无疑。不，森多大寨应该已经被雅格烧毁，应该已经是一片废墟，怎么会是一片极其简陋的低矮木屋。
由不的尼楚细看细想，她很快就被大风刮到了乌东，乌东大寨不像现在应该看到的样子，一座座灰黄的土屋零散分布在地上。
“难道，回到了从前？”尼楚忽然醒悟，现在看到的景象应该是这片大地上百年甚至千年前的样子。
前面出现的景象印证了尼楚的猜想，她看到了绝望断崖，没有无界墙横隔在上面的绝望断崖，也没有云雾缭绕的绝望断崖，那座石桥因此清晰可见。
尼楚现在可以肯定，她看到的是一千年前的景象。
大风忽然停止，尼楚如同断了翅膀的鸟一样飞速地从空中落下来，落向绝望断崖下面的深谷，深谷里忽然升腾起一股白雾把她团团包裹。待白雾散去，尼楚坐在了地上，面前还有一堆篝火，头顶上已经是满天繁星。
篝火旁还围坐着几个身穿黑袍的人，每个人的腿上都横放着一根法杖，而现在雅格手中的那根金光闪闪的法杖放在一个面色红润的男人腿上。
尼楚内心无比震撼，如果这是以前多年前，这些人必定就是当时的大摩师。
“我不同意你们这么做，天下应该是一家人，不应该分彼此。”拥有金色法杖的大摩师说道。
“断崖那边的人的确比这边的人更加聪明，他们天生就应该更加高贵。”腿上放着一根白色法杖的大摩师说道。
“我尼楚同意布隆大摩师的看法。”拥有绿色法杖的大摩师说道。
“除非我死，否则不会让你们把人分成高贵和低贱。”拥有金法杖的大摩师大声说道。
尼楚怔怔地看着千年前的自己和布隆，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内心，她想不到千年前的自己和布隆是这副模样。
其他大摩师紧跟着附和布隆和尼楚的说法，他们越说越激动，到最后成了争吵，最后不欢而散。尼楚再次被白雾笼罩，等这一次白雾散尽之后，她看到更加震惊的一幕，千年前的自己和其他几位大摩师一起，抬着一动不动的那位拥有金色法杖的大摩师来到绝望断崖旁。他们把那位大摩师扔到了深不见底的断崖下，开始齐声念起咒语，一座冰墙慢慢在断崖上空形成，把断崖两边从此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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