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 盘果

　　宽大的黑色斗篷不但把盘果魁梧的身躯罩住，也把他插在腰间的那把上古铁刀遮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只有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露在外面。卡洛城里有的人已经见过拉浪王子身边这个神秘打扮的贴身护卫，甚至已经见怪不怪，见到拉浪王子带着这位黑袍卫士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街头顶多是多看两眼，顺带赞叹一下拉浪王子的潇洒和这名护卫的威武而已。就连那些手持铜戢在街上巡逻的卡洛卫士也不会把拉浪身边这名护卫和发动叛乱的森多头领联系到一起，所以当拉浪和蒙着面的盘果经过他们面前时，这些卡洛卫士还都停下脚步，低下趾高气昂的头弯腰行礼。
拉浪轻轻勒了勒缰绳，让马慢下来，和盘果并排而行，“守宫门的火石统领已经通知过了，趁着令堆宴请群臣，就在今天行动，拉斐也召集了卡洛城里所有潜伏的睢国士兵，现在正往宫门汇集。”
盘果的目光越过低头行礼的卫士头顶，看向街边看似寻常的行人——那个挑着鱼篓皮肤黝黑的汉子、那个刚从一家酒馆里抹着油嘴打着饱嗝的后生、那个弯着腰走一步就咳嗽几声的病痨鬼……，这些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如果留意会发现，他们头上的头巾把两只耳朵都包裹住，就是为了不想让人看到他们都缺了一只耳朵。他们不约而同都朝着王宫方向移动。
盘果收回观察的目光，点了点头。远处高高的宫墙已经出现在一片吊脚楼后，他的手下意识地搭在腰间，触摸到了黑袍下面的刀把。昨天他在莫西面前用这把上古铁刀不费吹灰之力就削断了一把铜戢，让瞪大眼睛的莫西对卡洛大军取得平叛胜利产生了动摇。
盘果摸刀把的举动被拉浪看在眼里，他的眼角闪过一抹亮光，“说你们森多冶炼铁器密谋造反，我一直以为只是令堆发兵的一个借口，直到昨天看到这把刀我才相信那不是空穴来风。”拉浪侧过脸看着盘果，“盘果头领连我也隐瞒，这可不是合作应该有的诚意，森多到底有多少铁兵器，头领是不是该给我句实话。”
“你这样聪明的人竟然也会问这样的问题，”盘果低沉的声音从黑布后面传出来，“如果森多和乌东士兵全都用上了铁兵器，我何必还冒险潜入卡洛城，倒不如和雅格在战场上杀个痛快。”
拉浪用两声干笑掩饰尴尬，“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头领不必在意。”
“拉浪王子这是说哪里话，”盘果也顺坡下驴说道，“有这种疑惑也很正常，之前我没有告诉你是我的不对，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盘果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把上古利器其实是个祸根，虽然这把刀我从没拿出来过，但不知道令堆从哪里知道我有这么个东西，一直提防着我这个没有王族血统的头领，为了打压森多，每年祭祀都让我们缴纳最多的贡品，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揭竿造反。”
拉浪重重地点点头，“其实我倒要感谢令堆，要不是他的贪婪逼得你盘果头领起义，我还找不到这么好的合作对象，看来山神自有安排，要你我携手共同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说话间两人已经快到王宫大门，远远看去，火石统领正站在宫门外，看到拉浪一行人，立刻满脸堆笑地迎过来，伸手抓住了拉浪坐骑的马头，同时低声说道，“所有大臣都已经进去了，现在宫门外所有卫士都归您指挥。”
“宫门里面还有几个？”拉浪翻身下马低声问道。
“穿过宫门后还有十个，是哲别统领的人，我管不了。”火石说道。
“你守在外面就行。”拉浪和盘果对视了一眼，两人带着随行的士兵朝宫门里走去。
刚穿过宫门就有卫士拦住了去路，“拉浪王子，您的随从不能进入王宫。”
盘果此时已经没有必要隐藏身份，把头上的斗篷掀起，扯下了脸上的黑布，朗声说道，“我可不是随从。”
还没等卫士看清楚脸，盘果已经拔出了铁刀，随着他的人影晃动，几道寒光划过，十名卫士还来不及喊出声来已经被砍倒在血泊里。
从宫门外冲进来的火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盘果头领？！”又看看拉浪，“你，你们……？”
盘果微笑着说道，“火石统领有什么问题吗？”
火石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没有。”
拉浪拿出一个海螺，朝天吹了起来。卖鱼人扔掉了鱼篓，砍柴的樵夫扔掉了扁担，咳嗽的病痨鬼直起了腰……无数乔装打扮的睢国士兵卸下伪装，拔出藏在衣服里，袖子里的短刀，朝着王宫大门跑来。有几个在街面上巡逻的卡洛卫士看情形不对，大声喊，“有人造反了。”话音刚落就被睢国士兵砍倒在地。
睢国士兵们从四面八方朝宫门涌来，打头的是一脸兴奋的拉斐，他跑到拉浪面前，恭敬地对盘果行礼，“盘果头领，拉斐率睢国士兵前来听您调遣。”
盘果扭脸看了看拉浪，拉浪微笑，“这是濮囯内部的事，我不过是借兵给你，不算我们睢国出兵濮囯。”
盘果点点头，“如此甚好，拉斐、火石听令。”
二人立马躬身行礼。
“你们率一千人守住宫门，不让任何人进入。”
“遵命。”
螺号声不但召唤来了睢国的士兵，也惊动了王宫内的卫士，他们从王宫里各自驻守的地方朝着宫门方向跑来，刚跑到半月广场上，就看到了从宫门口走来乌央乌央一大片穿着城民服装却手拿短刀的人，难道是卡洛城民暴动？再一细看，走在最前头的好像是睢国的拉浪王子，他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大汉。
“站住！”王宫卫士统领哲别大声喊道。
盘果抬起手，睢国士兵停下脚步，盘果向前迈了一步，大声说道，“哲别统领，你看看我是谁？”
尽管隔得很远，看不清相貌，但洪钟般的声音让哲别心里一震，他不敢相信站在对面的竟然是叛军的首领盘果，这个时候盘果不是应该在森多抵抗卡洛大军的攻击吗？
“哲别统领，你不用怀疑，我就是森多头领盘果。”盘果洪亮的声音在半月广场上回荡。
哲别定了定神，急忙拿过一把弓箭，朝天射出了一支响箭。
盘果冷笑一声，“哲别统领不要想着还会有援军到来，内外城垣的大亚都已经站在了我这边。”
哲别大惊失色，急忙吩咐手下，“赶快禀报大王，叛军头领盘果冲进了王宫。”回过头来对着盘果大声说道，“盘果，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拉浪留意到有卫士转身往后宫跑，急忙在盘果耳边说道，“哲别肯定是派人通知令堆逃跑，我们这里要速战速决。”
盘果点了点头，扫视了一眼对面的卫士，“哲别统领，你好大的口气，识时务就让开一条道，如若不然，休怪我盘果今天不客气。”
哲别把短刀横在胸口，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身为王宫卫士统领，保护大王是我的职责，你要前进，只能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好，”盘果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紧了刀把，把刀竖着举到了胸前，“我欣赏你这种忠于职守的人，我答应你，一会给你留个全尸。”
两人一步一步朝着半月广场中间靠拢，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两人身后的队伍也都呐喊着朝对方冲过去，就在广场中央竖着象征着各个部族的图腾立柱的地方，两军终于碰撞在一起，展开了一场近身的搏杀。
盘果的铁刀和哲别的铜刀在空中相碰，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哲别惊讶地发现手中的铜刀断成了两截，在他一愣神的时候，盘果的铁刀夹着风声朝他的头顶砍来，哲别身旁一个忠心的卫士眼明手快一把把他拉开，否则头已经被盘果砍成两半。
广场上杀声震天，论实力，王宫卫士个个人高马大，手里武器和体力都要比睢国士兵略强，他们一手握铜戢，另一只手藏在木盾里面。面对睢国士兵的冲击，他们几个人围城一圈，用木盾护住胸前，一看就是经过严格系统的训练。
睢国士兵面对防守严密的王宫卫士很不习惯，砍下去的短刀刚被木盾挡开，卫士的铜戢就从木盾下面刺了过来，从前胸一直刺穿后背，不少睢国士兵就这样倒在血泊里。
看到睢国士兵伤亡不少，盘果大声喊，“不要硬拼，往脚上砍。”
一听这话，睢国士兵立刻都弯下腰，朝着没有木盾护住的卫士脚上招呼，王宫卫士的木盾防护立马被破，不得不和睢国士兵短兵相接。
“这个打法不错。”拉浪身影在盘果身边掠过，留下一句赞扬，他灵巧地在卫士中穿梭，他的步伐轻盈，看起来仿佛脚不沾地，但手中的短刀却又狠又准，无论面对的卫士如何防守，他总能找到空隙把手中的短刀刺进去。
盘果仗着手里的利器在卫士中间一阵砍杀，锋利的刀锋和他强大的力量往往一刀就把卫士的木盾砍成两半，再一刀把铜戢砍断，碰到他的卫士纷纷倒下，到最后谁也不敢近身。
睢国士兵越战越勇，王宫卫士却是步步后退，最后仅剩百十来个卫士退守到了半月广场后的议事台阶上，睢国士兵把议事楼团团围住。
“投降吧，哲别统领，留你全尸的承诺依然有效。”盘果把刀扛在肩上，一手叉腰，对着守在议事楼大门口的哲别说道。
哲别凄凉地笑了笑，“我是王族的旁系后代，让我对一个叛军头领，一个没有王族血统的人投降，这是对我哲别家族的侮辱。”说着把手里的短刀往脖子上一划，带着他最后的骄傲和这个世界告别。
盘果叹了一口气，沉声对剩下的卫士说道，“你们是要追随哲别统领还是归顺我，投降者我饶你们不死。”
剩下的卫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手里的武器放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就在这时，从王宫大门传来喊杀声，一个睢国士兵从宫门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禀报拉浪王子，有卡洛卫士来攻城门。”
盘果和拉浪同时皱起了眉，“是谁带领？”
“外城垣大亚坎纳。”
拉浪拍了拍盘果的肩膀，笑着说，“我去劝说这个顽固不化的前朝遗老，你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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