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 基布

　　基布被从石桥下传来的长啸声刺得耳膜发疼，而且这啸声越来越响亮，基布和巴艾都忍不住用手捂住额耳朵，再看看岗巴，一脸懵懂似乎已经聋了，对啸声没有任何感觉。基布连忙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岗巴的耳朵。岗巴看着基布咧开嘴一笑，看起来无比天真。
“基布，你看！”巴艾指着桥的一侧说道。
基布定睛一看，桥下面有红光泛起，仿佛深渊里燃烧着大火，随着火光越来越亮，意味那条火龙正从断崖底下窜上来，离他们越来越近。
不断从断崖底下发出的啸声掩盖了桥那头哇喇的大喊，只能看到他焦急地张大了嘴不停地挥手。其实不用哇喇警告，基布也知道大事不好，他一把抓起岗巴的胳膊，对着身边的巴艾大喊，“跑！”三人朝着桥头狂奔过去。
刚跑到一半，桥两侧忽然火光冲天，紧接着，一条火龙从深渊里窜上来，它浑身冒着火，照得周围一片通红，就连晶莹光滑的无界墙也在火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红光。火龙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长啸直冲云霄，在空中翻腾扭转。无数的火星从火龙身上洒落下来，如同漫天下了一场火星雨。基布他们只能用手挡在头上，忍着火星落到手上被烫的疼痛，不停往前冲。
天空中的火龙耍够了威风，把身子一扭俯冲下来，轰隆一声落到桥面上，四只龙爪着地，震得天地都仿佛在抖动，巨大的头勾下来贴着桥面往前伸，两只磨盘大的眼睛冒着火焰，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基布和巴艾被突然现身的火龙惊得急忙想收住往前冲的脚步，可无奈桥面太湿滑，他们止不住身体往后仰，两只脚在光滑的石板上徒劳地踩了几下后全都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当他们用手撑着被摔得生疼的身体坐起来时，火龙正一步一步朝着他们逼近。
“基布，怎、怎、怎么办？”巴艾坐在地上，两只手支撑在身后，两只脚慌乱朝前蹬，不住地往后退。
基布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把巴艾抓起来，“退。”
火龙每往前迈一步，石桥就颤动一下，似乎承受不住火龙的重踏。
桥那头哇喇已经不再呼喊，他面如死灰地颓然坐在地上，一颗心已经彻底绝望，他身边的三只灰面兽似乎也被火龙的威力震慑到，全都趴在地上，扁平的脑袋贴着地，两只圆鼓鼓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火龙。
火龙还在朝着基布他们逼近，使得基布拉着岗巴和巴艾的手不断往后退，直到他的后背贴到了冰冷无界墙才发现已经无路可退。
火龙账款地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嘴里喷出冲天的火焰。
基布惨淡地扭过脸对巴艾说道，“兄弟，抱歉了，连累你到这个地步，这辈子没办法报答你，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
巴艾露出一丝苦笑，“既然把我当兄弟，就别说这样的话。”
基布把头扭到另一边，看着神色淡然的岗巴，“岗巴兄弟，或许把你救出来是个错误，如果还让你和那些森多人在一起，至少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希望你不要怪我。”
岗巴傻傻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基布微笑着紧紧握住两人的手，冲着火龙大喊一声，“来吧！”
火龙把低下头来，冒着火光的两只眼睛直视着三人，从它嘴里滴出来的不是唾液，而是火苗。
就在这时，基布感觉手上一松，岗巴竟然甩开了他的手，径直朝着火龙走过。基布急忙想上前抓住他，却被巴艾拽了回来，大声冲他喊，“别管了，他是傻子。”
“傻子也是我兄弟。”基布刚把巴艾推到在地，巴艾双手就抱住了基布的腿。
基布冲巴艾大吼，“你干什么，放开我。”
“不，你救不了他，你这是去送死。”巴艾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让基布寸步难行。
就在两人纠缠的时候，岗巴已经站到了火龙面前，他歪着头仰视着不可一世的火龙。
“岗巴，回来！”基布扯着嗓子大喊。
岗巴慢慢转过身来，脸上竟然露出释然的笑容，就在这时，火龙喷朝岗巴喷出了一股火焰。
基布眼睁睁看着熊熊烈火把岗巴包裹，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火龙张开大嘴，把已经成为一团火球的岗巴一口吞了下去，朝天发出一声长啸后，四只利爪猛一跺桥面，纵身一跃，跳下了绝望断崖。
“岗巴兄弟！”看着黑漆漆的深渊，基布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巴艾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像傻了一般，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慢慢走到基布身边，拍了拍基布的肩膀，“岗巴不是转世大摩师，我们都错了。”
基布缓缓抬起头，泪流满面，“是我，是我害了他。”
巴艾摇摇头，“谁都不想，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基布内心充斥着绝望和自责，“是我一意孤行，要带你们回家，是我一直认为岗巴就是邑人转世大摩师，全都是我的错。”
巴艾忽然感觉脚下晃了一下，他警觉地四下查看，发现刚才火龙站立的桥面裂开了一条缝。巴艾急忙对基布说道，“我们快走，桥要塌了。”
满腹悲哀的基布推开巴艾，摇摇晃晃站起来，看到了孤零零站在桥头的哇喇，“我害死了岗巴兄弟，还让这么多跟随我的邑人死在雪山上，我还有什么颜面回去。”
话音刚落，就听到石桥裂开的声音，桥一侧的一大块石板掉下了深渊。
巴艾不由分说，抓住基布就想往桥那头拖，基布猛地把巴艾推开，已经心如死灰的他摇摇头，“趁桥还没塌，你走吧。”说着竟然盘腿坐了下来，等着和石桥一起坠入无尽深渊。
巴艾急得跳起来，冲着桥头的哇喇大喊，“你还站着干什么，快过来，我一个人拉不动他。”
哇喇气得一跺脚，骑上他自己的坐骑，带着另外两只灰面兽再次踏上了摇摇欲坠的石桥朝着巴艾跑过来，边跑就边听到巴艾在喊，“快，快，桥要垮了！”
哇喇扭头一看，身后的桥面垮下去一块，他急忙驱使灰面兽赶紧往前冲，终于冲到基布和巴艾面前，就听见轰隆一声响他刚跑过的桥面竟然垮塌了一大块，他们回到断崖边上的路彻底截断。
哇喇从灰面兽背上跳下来，一脸苦笑地看着两人，“现在好了，我也回不去了。”
基布摇着头叹了口气，“你们这又是何必。”
哇喇抹了一下脸上的冷汗，“说实在话，刚才站在桥头看着你们，我还有点自责，不该抛下你们两个，现在我回来了，至少和你们死在一起我不用那么愧疚。”
巴艾把手搭在哇喇的肩膀上，“好兄弟。”
哇喇甩开肩膀上巴艾的手，用无奈的眼神看了基布一眼，“是傻子兄弟。”
说话间，脚下的石板又开始晃动，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三人几乎已经站立不稳。三只灰面兽也不安地嘶鸣，晃动着扁平的脑袋朝四周看。
“看来，这座桥是要彻底垮了，”基布抓住两人的手，眼里闪烁的晶莹的东西，“哇喇兄弟，巴艾兄弟，我们来世还是兄弟。”
“可能……，”哇喇忽然出神地看着基布身后的无界墙说道，“我们这辈子的兄弟情分还没了。”
基布慢慢转身，发现无界墙竟然裂开了一条缝，这条缝隙还在不断地扩大，似乎要把冰墙裂成两半。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从看彼此眼中到了希望，他们几步就站到无界墙前，紧盯着越来越大的裂缝，看得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脚下的桥面晃动得更加厉害，三只灰面兽绝望地靠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脚下抖动的石板。
终于，无界墙裂开了一条容一个人通过的裂缝，哇喇立刻大喊一声，“走。”
基布却没移动脚步，“再等等，诺亚他们还过不去。”
哇喇和巴艾同时回头看了看三只灰面兽，平时威风八面的灰面兽此时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石桥两侧的石板一块接一块地往下掉，眼看着就轮到他们脚下的石板。无界墙的的缝隙终于裂开到足以让灰面兽通过，三人目瞪口呆地看到了绝望断崖对面的邑人领地，他们日思夜想的故乡，只是连接对面山崖的另一半石桥也在剧烈的晃动中开始垮塌。
“冲过去！”基布大吼道，翻身骑到了诺亚的背上，抓紧诺亚脖子上的绳索，用尽一抖，诺亚迈开大脚从冰墙裂开的宽大缝隙中钻了过去。在他身后，哇喇和巴艾也骑上了各自的坐骑，紧跟着基布朝着崖对面狂奔。
身边是不断垮塌的桥面，身后是无界墙裂开的巨响，混合着从深渊里传来的轰隆隆声，天地仿佛都在崩塌。
当三人终于踏上邑人领地的时候，他们回过头来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已经垮塌的石桥竟然好端端地横跨在绝望断崖上。
哇喇揉了揉自己的独眼，“我是在做梦吗？”
巴艾咬了一口自己的胳膊，疼，“应该不是梦。”
在两人发愣的时候，基布已经跳下了灰面兽，一步步朝桥头走去。
巴艾和哇喇急忙也从灰面兽背上跳下来，跟了上去，但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因为现在这座石桥在他们眼里充满了诡异。
基布站在桥头，抬起脚准备踏上桥面，身后的两个伙伴紧盯着基布的脚，巴艾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心。”
基布的脚轻轻踩在桥面上，光滑湿润的石板依然结实。
巴艾呆呆地看着着桥面说道，“刚才我们看到桥垮……。”
“幻象，一定是幻象。”基布肯定地说道，他把目光从桥面移到无界墙那里，看到刚才裂开的那条缝隙正慢慢合拢，周围的云雾又从断崖下升腾起来，逐渐把无界墙以及桥面笼罩。
“那条火龙可不是幻象，”巴艾抬起被火星烫伤的手臂，“否则我的手怎么会留下的伤疤。”
基布也抬起自己的手臂，不禁咦了一声，刚才他和巴艾一样，也用手挡住火龙洒下的火星，为什么没有留下被烫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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