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 雅格

　　雅格打量着面前几个**着上身，骨骼强壮的卫士点了点头，几个上师知趣地退出了帐篷。
“知道上师叫你们来做什么吗？”蒙着面的雅格低沉地说道。
几个卫士一起响亮地回答，“接受总大摩师的超度。”
雅格黑布后面的嘴角微微向上翘出一丝笑容，“接受超度后，你们的灵魂将会飞到神山，从此就成为山神跟前的守护卫士，你们的家族会因为你们而感到无比的荣耀。”
卫士们高昂着头，脸上仿佛笼罩着神圣的光辉。
自从接替令堆指挥平叛以来，每天晚上上师们就会为雅格找来几个年轻卫士，对外宣称总大摩师要为山神挑选守护卫士，没有人对此感到怀疑，没被挑选到的卫士都感到非常遗憾。
“好，把你们的眼睛闭上。”雅格的声音忽然如同美酒，让几名卫士感到昏昏欲睡，他们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抬起你们的手。”醉人的声音萦绕在卫士们的脑海里，他们像木偶一般抬起了手。
雅格的十指指尖冒出了无数根透明的细丝，每一根细丝仿佛都长了眼睛一样，从雅格的指尖飞出，径直飞到卫士们伸出的手上，把卫士们的手掌缠绕，越缠越紧。
雅格深深吸了一口气，细丝把卫士们身体里的精力源源不断地传输到雅格手上，容不得卫士们张口出声，转眼便成了一堆堆枯骨。
雅格长长出了一口气，扬起宽大的袖口，一股阴风把地上的枯骨吹成粉末，帐篷里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尘土。
把手上的精力传输到身体各个部位以后，雅格感到了一阵轻松，他的大脑清晰地运转起来，开始整理着今天各路大军传来的消息，北路的西甲还没看到叛军的影子就折损了几百人，这一代的大亚的确太缺乏实战，更缺乏对森多的了解，竟然被牵着鼻子闯进了毒树林，没有全军覆没就算是运气好。消息里没有高里士兵伤亡的情况，说明巴尔头领让西甲大亚这个愣头青打头阵，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这只老狐狸，雅格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南路登蛮大亚和霍多头领至今为止还没有遇见成规模的叛军抵抗，一路上只有零星的袭击，仿佛叛军已经被卡洛大军吓得都成了流落山间的土匪。
根据西路登蛮大亚传回来的情报，在五十里外的种阳寨发现了大批的叛军，估计是叛军主力。现在就地驻扎等待雅格总大摩师发出进攻的命令。
“你们都进来。”雅格撩起长袍的下摆，施施然坐在火塘后面冲着站在帐篷门口说道。
几个身穿深蓝色长袍的上师钻进了透风的帐篷里，垂着手，低着头，一副绝对顺从的样子，攻占鸡冠岭后他们就一直跟随在雅格身边。
雅格闭上了眼睛，“刚才卫士的禀报你们都听见了，你们怎么看？”
仰乌上师躬身说道，“启禀总大摩师，我认为南路和北路是叛军布下的迷魂阵，就是想分散我卡洛大军的兵力，减轻西路叛军主力的压力。”
雅格闭着眼抬起手，指向仰乌旁边的包阳上师。
包阳上师急忙上前半步，“在下认为，叛军一向诡计多端，在和我们往虚虚实实的把戏，南路和北路说不定才是他们的主力所在，我们如果只进攻西路，说不定就会被叛军南北包抄。”
雅格黑布后面的脸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当然，说得口沫横飞的包阳上师看不见。雅格把手指向了万海上师。
“启禀总大摩师，”万海上前迈了一步，恭敬地鞠了一个躬，然后半弯着腰说道，“此次平叛我卡洛大军人数众多，不管叛军使什么虚实的花招都抵挡不住我大军的实力。”
雅格闭着眼说道，“依你看来呢？”
受到鼓励的万海上师直起了身板，“在下认为，不管叛军用什么计谋，让各位大亚勇往直前，用优势兵力横扫叛军的抵抗。”
雅格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上师的忠心没问题，但谈到打仗用兵，全是猪脑子。森多山高林密，别说十万大军，就是百万大军撒到这些山林里犹如往黑水河里倒入了一瓢水，根本没有作用。
“启禀总大摩师。”没被点到的拉姆开口说道，“在下认为，摸清楚叛军的真实部署才能做到有的放矢，否则大军就会像没头的苍蝇在大山里面转悠，浪费时间不说，粮草的供给也是问题，目前最紧要的是找准叛军位置，速战速决。”
雅格睁开了眼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雅格站起身来，背着手在简易的油纸帐篷里踱着步，夜风仿佛是一只手，从帐篷的缝隙间插进来，贴着低矮的枯草从雅格长长的的长袍下摆钻过，使劲拉扯着火塘里的火焰。被围在几块大石头之间的火焰，发出呼呼的声响，溅出火星，以此显示对夜风的不满。晃动的火光把雅格投射到帐篷上修长的影子也扯得变了样，像贴在帐篷上的黑色怪物，不断变换着诡异的造型，在帐篷上张牙舞爪。
刚才几个上师中，只有拉姆说的才靠点普，盘果就是想让卡洛的十万大军迷失在森多的群山中，绝对不能让他得逞，这场仗卡洛耗不起，耗的时间越长，对卡洛大军就越不利。
雅格漫步走出了帐篷，一直守在帐篷外的圭彻大亚立马躬身行礼。
“我随便走走，你和卫士们就不要跟着了。”雅格宽大的袖口一甩，迈着大步朝着军营后走去。
惨淡的月光下，四周的山坡上燃烧着几百个小火堆，像星星一般点缀着夜空下的山峦，每个火堆旁都围坐着十几卡洛卫士。他们把铜戢抱在怀里，长长的戢尖向后斜伸，头就枕在戢杆上，有的已经陷入沉睡，有的瞪着前面的火堆发愣。
雅格越走越快，快得如同一阵疾风，以至于但他经过卫士们围坐的火堆旁时，卫士们只感觉有一阵劲风刮过，抬头四处打量却看不见人影。
疾风刮过地面，枯黄的野草被连根拔起，疾风刮过山尖，刮得小树折断了腰，刮到山背后一块大石的阴影里才停住。一个似乎和阴影已经融为一体的人单腿跪在地上。
“说吧，我希望是好消息。”雅格的声音像一根丝线一般传进黑影的耳朵里。
“在下已经探明，袭击西甲大亚的是祖平，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尼楚大摩师。”黑影的声音低沉得像从地窖里发出来。
雅格鼻腔里发出如夜鹰般的干笑声，“果然如我所料，”雅格解下腰间的一块雕刻着虎头的玉石交给黑影，“这块兵符可以调动你需要的任何军队，不要让我失望。”
黑影接过兵符，然后仿佛一块黑布一般，贴着地无声无息地飘了出去，和不远处的另一大片黑影汇集到一起，向着远方快速移动。
雅格抬起头，看看浩瀚的夜空，今夜的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背后看不出圆缺，只散发一圈淡淡的光晕，预示着绵绵的雨天即将来临。森多一向多雨，而且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对于习惯了干燥的卡洛大军来说，森多的秋雨带来的不仅是寒凉，还有难以烘干的衣裳，给接下来的行军带来麻。希望尽早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雅格心头暗想。
刚回到帐篷里，雅格闭上眼正准备打坐冥睡，帐篷外的圭彻却大声禀报，“总大摩师，有军情禀报。”
雅格立刻睁眼说道，“让他进来。”
一个卫士掀开帐篷的帘子，低着头走到了火塘前，双膝跪倒，“禀报总大摩师，南路军有紧急军情。”
雅格忽然换了笑脸，低声说道，“纳关上师辛苦了，请起，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卫士恭敬地磕了一个头站起来，正是申加长子身边的随从纳关。
“你从南边来。”雅格的眼睛上下打量这纳关。
“正是。”纳关拱手说道，“申加和布隆大摩师率领人马负责防守南路。”
“布隆大摩师的身体可好。”雅格对申加并不在乎，他像关心老朋友似的关心布隆大摩师。
“回禀总大摩师，布隆大摩师身体很硬朗，骑马，登山和年轻的后生仔不相上下。”
“他饭量如何？”雅格继续追问，似乎布隆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事。
“布隆大摩师胃口也很好，顿顿都离不开肉，饭虽然比不上后生仔，但也不算很少。”
雅格宽慰地点着头，似乎放下了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那就好，那就好。”雅格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德莱不在军中吗？”
“不在，从鸡冠岭撤退后，德莱就消失不见，我问过申加，他也不知道。”
雅格沉吟了一下，从鼻腔里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他冷哼一声，“盘果自以为聪明，但他太年轻，不知道左右人性最重要的东西叫利益，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可以抛弃仇恨，抛弃爱，抛弃一切。”
雅格注意到纳关一脸的不解，挥挥手，“你这就回去，不要让申加察觉。”
“接下来该怎么做？”纳关急切地问道。
雅格微微一笑，“当然是按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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