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交易
等方无双骑马赶到皇宫正门的时候，天色已经见黑，而柳云浠和顾暮玄很快也到了。
柳云浠仍是担心方无双的处境，方才她听到和硕公主要跟艾达世子成婚，便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
她和顾暮玄拼命追赶，奈何方无双本就是江湖儿女，他们拼了命才赶上。
柳云浠上前拉住方无双的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是好。
她从前从皇后嘴里听说过那个和硕公主的名字，闺名叫顾雅雅，是皇帝和某个番邦和亲郡主的女儿。
想到这里，柳云浠不由得感叹起顾雅雅的命运来，母亲的婚姻被献给政治不说，连女儿的幸福都要搭上。
方无双忽然挣来，柳云浠一个手足无措，被她推出去几尺远。
顾暮玄接住险些跌倒的柳云浠，也没有扯住方无双，被她跑到宫门门口，大力敲打着已经紧闭的宫门。
在柳云浠看来，她已经疯了！
“何人在此喧哗！”刚换岗的护卫被方无双惊到，声音略带怒意地上前开门，等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护卫这才慌忙下跪行礼。
顾暮玄几步上前，摆了摆手，低声吩咐道：“罢了，你快给这位姑娘开门吧。”
护卫的目光在柳云浠和方无双的身上来回流连打量，直到被顾暮玄瞪了一眼，他才讪讪的收回目光，将宫门打开。
三人没有皇帝或者是皇后的通传，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去拜见皇后，不知道运气如何，能否免去一顿闭门羹。
柳云浠一路上都有观察顾暮玄的脸色，她隐约了解方无双的此举会给七王府带来多大的麻烦，而早先顾暮玄就已经被他的一众兄弟敌对……
等待七王府的，是一场腥风血雨。
几人到了皇后宫中，皇后难得没有睡午觉，此时正娇媚的半靠在贵妃椅上，指甲上是新染上的凤仙花汁子，颜色艳丽，让人挪不开眼睛。
“老七来了。”皇后的凤眼一眯，便朝着柳云浠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她近些。
柳云浠略显担忧的观察顾暮玄的神色，他因为某些原因厌恶皇后，她怎么会不知晓。
柳云浠见顾暮玄愣在原地，不肯上前跟皇后亲近，索性自己上前，跪在皇后的贵妃椅旁，接住皇后悬在半空的手，柔声道：“儿臣想念母后想念的紧，等不到让王爷上书，就自顾自的来了……”
柳云浠的一番解释给足了皇后面子，又给了她们自己台阶儿，但皇后可不是什么老眼昏花的老妪，旋即，她素手一伸，就指着还站在门口发愣的方无双道：“此为何人？本宫对她怎么毫无印象？”
柳云浠这里还揣度着还如何回话，顾暮玄那边已经开了口。
只见顾暮玄朗声道：“回母后的话，这是儿臣的远房表妹，方家女儿，名唤无双。”
彼时皇后也在打量方无双，半晌的寂静过后，皇后才幽幽开口道：“如花的年纪，又是个美人儿呢。”
方无双被皇后细看着，觉得浑身像爬满了虫子一般难受，旋即，她慌忙跪在地上，低声道：“臣女碎星弱光，怎能比得上皇后娘娘的明月光辉……”
她的回答显然是周全的，柳云浠见皇后不再看方无双，便将话茬儿接了过来，不顾顾暮玄的阻拦，就直言道：“母后，无双表妹跟艾达世子……”
“云浠，本宫今日不知为何，真是乏得很。”皇后听到艾达世子的名字，脸色明显一变，随后打断柳云浠的话，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
她美艳的凤眼中，此刻满是疏远和拒绝，柳云浠再也找不到当日同这个“母后”一起缝制衣服时候，她的慈祥和和蔼。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多少明白了顾暮玄口中的皇后，是真实存在的。
“母后……”沉默多时的顾暮玄再也看不下去，弯腰作揖后也上前来，但不出意外的，他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皇后给堵了回去。
“本宫是真的乏了！”
霎时，众人全都尴尬的站在原地，无人敢再次出声。
柳云浠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哪里，低垂着脑袋，脑子里乱哄哄的。
她看到皇后宫里的地砖，那是全国最好的工匠打造的，每一块都价值连城，而这些价值不菲的宝物，都是皇后用青春、用与她人共侍一夫的条件换回来的。
这些，也是皇后用无边的冷漠换回来的。
柳云浠的目光晃了晃，那些地砖上的细碎裂纹忽的闯进了她的眼眸，她一愣，霎时来了一股力量。
“娘娘，就请您成全无双表妹吧……”柳云浠猛地起身，然后跪在皇后面前。
她一改之前“母后”的称呼，低垂眼眸。
皇后原本轻抚着贵妃椅把手的素手突然攥紧了，她冷冷的瞥向柳云浠，分明是在责备她的失言。
皇后，皇帝之下，子民之上，皇后的尊严不容置疑。
“我说过，乏了。”皇后冷言拒绝，相比之前的语气，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婉拒”了。
顾暮玄看不得自己的女人受委屈，也几步上前，跟皇后的目光撞在一起。
顾暮玄手里有筹码——他知道皇后想要什么。
“母后，老七一直将您当做生母一样尊重，还望母后能为亲表妹留条路。”顾暮玄三两步走到皇后跟前，跟柳云浠并排跪在一起。
皇后虽然宠冠六宫，但可怜膝下无子，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在众位成年的皇子之间拉拢一个人，而生母早逝的顾暮玄，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皇后脸上冷冷的表情转瞬即逝，她很快换上一副玩味的表情，凤眸微眯，看向顾暮玄，丹唇轻启：“老七说得对，本宫对你来说，毕竟跟生身母亲是一样的。”
柳云浠咬牙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她很难想象，顾暮玄到底是顶着何种心情，对一个杀了自己亲生母亲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她很想去拽住顾暮玄的袖子，去抱抱他，甚至是去亲吻这个男人，但她刚直起身子，理智就在对她叫嚣。
柳云浠，你现在在皇后宫！你在黄金笼里！
“老七，你且跟本宫来。”皇后起身，她的凤袍一时之间居然晃了柳云浠的眼睛。
她眼睁睁看着顾暮玄跟着皇后前往偏殿，而她因为没有皇后的“召见”，只能跟方无双跪在原地。
柳云浠此时才大概明白，顾暮玄到底有多么爱她。
皇后宫的回廊是曲折的，柳云浠和失魂落魄的方无双由嬷嬷领着，终是出了红墙，再由宫人迎着出了紫禁城。
他们骑过来的马还被城门的护卫们看着，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好在柳云浠会骑马，两人算是平安回到了王府。
只是，顾暮玄一直未归。
柳云浠送走了心事重重的方无双，又跟素兰一起下厨，用今日管家新摘下来的梨花做了几盘糕点，直到她坐在房中打哈欠，顾暮玄都不见踪迹。
她隐约知道皇后会跟他说些什么，左不过用成全方无双这场婚姻，买来顾暮玄五十载的耿耿忠心。
就算是皇后知道，顾暮玄非池中之物，她还是一意孤行。
熟悉的脚步声打乱思绪，方才还在脑子中的人，霎时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面前，柳云浠的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笑容来：“王爷可累？”
“嘱咐了私下叫我暮玄的。”顾暮玄嗔怪两句，解下身上的外衣，递给候在一旁的素兰，随即坐在桌前，也没了往日的讲究，拿起桌子上的凉茶就灌了下去。
柳云浠看着一阵心疼，连忙夺了他手里的杯子过来，让素兰倒了重新换上热的，这才放心的看着顾暮玄喝了下去。
夫妻之乐，这也算得上是一条吧。
“皇后娘娘跟你说什么了？”柳云浠的语气充满关切，她此时再也勾不起虚假的笑容，她挥了挥手，屏退众人。
顾暮玄摇了摇头，将茶杯中所剩不多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低声道：“皇后只是费尽心思的想要将我拉到她的阵营，保住她的权力千秋万代，永不消逝。”
他的话像是一根根银针，极其缓慢的划过柳云浠的心头。
她也开始知道，男人们所背负的东西，在这个时代背景中，注定是沉重而不平凡的。
“那……那王爷的想法如何？”柳云浠的音色略带颤抖，她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为了无双表妹的婚事……”
“为了无双的婚事，暂时低头是值得的。”顾暮玄打断她的话，旋即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属于他的温度以手掌为媒介，源源不断的从柳云浠的指尖传入，直抵心头，她一阵恍惚，等思绪再次聚拢，她看到的就是他风轻云淡的笑容。
那笑容轻松的，仿佛一切都不是什么大事。
“臣妾知道了，那无双和艾达世子的事情是敲定了？”柳云浠深吸一口气，问道。
顾暮玄点了点头，但紧锁的眉头还是让她十分不安。
朝堂之事，政治联姻，哪里来的容易……
而后来发生的点滴，更是印证了柳云浠此刻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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