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化蛹

艾琳妮－道莱（IreneDwula），白羊部落的公主，伊麻德－道莱酋长的小女儿。她生命的前十六年，是在整个家族乃至部族的宠爱中度过，从来不知道人性中竟然存在丑恶阴险的部分。然而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在一场本以为必胜的部族战争中化作灰烬。萨布退哥哥口中不堪一击的库莫部落，渐渐变成狡诈的对手，随后是恶魔般恐怖的敌人。短短一个多月后，整个部族的精神状态就陷入惶恐不安的深渊。虽然看不到沙部落的人，一向安全的聚居地却似乎被包围了。于是父亲将他的儿女们集中起来，分成六、七支队伍，各自配备了忠心的勇士，向各个方向突围。艾琳妮已经成年，于是独自一个向东逃走。

        在尸体早就被帕斯米尔沙漠的烈日晒干了的伊麻德看来，这个女儿所去的地区是世代敌对的黑羊乌尊（Uzun）的放牧场，因此属于幸存几率较小的一路。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艾琳妮－道莱如今却作为道莱家族最后一个直系后代活了下来。而她的父兄姐妹们，要么是死于库莫部落的追杀，要么是死于本部族守卫的出卖，抑或是在茫茫的沙漠中失踪，尸体成了蜥蜴、甲虫的果腹之餐。

        说来也倒霉，艾琳妮一行刚出沙漠，就被一群奴隶猎手盯上了。部族的护卫还算尽职，多次打退小规模的骚扰。然而不休不眠了三天三夜后，奴隶猎人们却悄悄聚集起上百人的队伍，一举将所有人擒下。反抗最激烈的部族勇士遭到屠杀，余下都被补充进猎奴队的‘库存’里，艾琳妮则成了一个富有的奴隶贩子的玩物。过了一段凄惨却还算衣食无忧的日子后，她也没能幸免被丢到市场上贩卖的命运。不得不说，克特里奴隶市场的买家们眼光还是很准的。那个奴隶贩子或许一时心慈，给了她一套与众不同的装饰，还说是希望能给她找到一个好的主人。当然，不排除他是为了从艾琳妮赚到更多的钱。后一个因素，倒是机缘巧合下得以实现了。只可惜这位自认品味不错的奴隶贩子未曾想他也因此惹上了某位女魔头的注意，最终落得了身死财失的下场。真可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意识到自己被一位女士所买入的结局后，艾琳妮并没有感到一丝轻松。在奴隶猎人和人口贩子之间的时间不长，却也足以让她了解到某些女人对女奴隶的迫害更甚于男主人的。男人或许还可能把女奴当作情人、宠物，女人却会把女奴当作发泄嫉妒心理的对象，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工具。年纪太轻而无法幸免于艾琳妮无辜神情的几个猎奴队成员，特别提醒过她要小心男主人的配偶或是妾室。这些女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扼杀未来争宠的对手的机会的。

        只是......，眼下遇到的情况不符合她并不多的社会经验中任何一个已知的情况。买下她的女主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投入男主人的怀抱，虽说是因为意外。而男主人，除了一丝很容易理解的担忧，也没之前那个主人视她为己物的理所当然。看到她单薄的衣服，他还体贴地脱下丝袍裹住她的身体，然后才去追赶迤逦而去的女主人。奴隶市场的人不敢再对她动手动脚，而是解开她的束缚，只在她脚踝上套了个防止逃跑的粗大铜环。

        静静地坐着，她因羞涩、恼怒、惊慌而急促的呼吸渐渐舒缓。这次应该可以稳定下来了罢！作为沙漠民族，随遇而安的本能帮助她度过了最初一段难熬的时间。同时，她也没有放弃对自由的渴望。只是身为一个弱小无助的女子，身处蛮横不讲道理的造石头圈子的人群之间，她不得不把这点藏在心底深处。好好活着，竭尽一切可能讨好现在的主人，直到父亲或家族中的其他亲人发现她的处境，进而出现救她脱离苦海——这就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获救之路。她并不知道，她的世界已经彻底改变。外界的人和事物无可逆转地改变了她，把她从少女变成女人，又从女人变成女奴。今后，更会将她最后一点希望抹杀，将复仇的毒液注入她小小而怯懦的心房。直到她变成另一个人，一个现在的她再也不认识的陌生人。

        远在万里之外，另一个女人正在接受类似于艾琳妮的转化。只是过程更为暴戾，更为短暂。

        缇波利欧－莫奈斯一脸惬意地团坐在舒适的躺椅上,怀里搂着个身材苗条如少年的雏妓。他的手撩拨着少女刚刚发育胸脯，目光却时不时瞄向内屋。里面传来的呻吟和喘息声，让人不可能误解其中正在发生的交易。不过并不稀奇，这条街的每个房间、每个角落几乎无时不刻发生着类似的事。圣久纳尔街，俗称肉巷，是曼卡斯出了名的风化区。这里交易的货品也是人类，只是肉巷出卖的并不是人类本身，而是人类的身体所能带来的愉悦感。不管是清倌还是残柳，无论性别和相貌，来自帝国各地的寻欢者都能在这里找到合适自己的商品。

        莫奈斯是肉巷的常客。但他在此坊间名声相传的原因不是性好渔猎，抑或是特殊的爱好。相反，帝国财政署的二级事务官竟然是以温柔体贴而为众多特殊职业的女性所喜爱。换而言之，他会在这街上的女人身上花费金钱，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所带来的朋友或属下。即便偶尔逢场作戏，与他一起的女人至多是受些调笑，却绝没一个幸运到可以与他欢好的地步。这样就免了许多诸如身体不便、精神疲惫时还要强颜欢笑的困扰。加上他出手一向大方，有那么个好名声也就不足为奇了。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取向，但因为他的官方背景，以及涉及皇室成员的种种传闻，倒是渐渐成了一个忌讳。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莫奈斯会尽可能地挑选年幼的娼人。若是尚未发育开的雏妓就更好了。现在在他怀里的，艳名青杏的，今年十三岁，恰是惹人喜爱的季节。难怪莫奈斯对其恋恋不舍呢！

        青杏被佻薄得满脸艳红，嘴唇贴着黑发年轻人的耳垂低声叹息。“坏.....坏人。换个地方好不好，这里.....怪羞人的。”

        莫奈斯今天带了十几号人一起，都是青壮的男子。看着他们一脸迫切的样子，甚至有两个还急色地提着裤头等在门口。早已有两年经验的娼妓一眼就看出这些人层次不高，至多算得上是莫奈斯的手下。

        “没必要，这里挺好的。”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手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加了把劲。

        青杏眯起了眼睛。又温存了一会儿，趴在恩客怀里的她不禁有些担心地问：“第八个了。会不会太过了些？”

        莫奈斯这伙人今天带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人过来。起初青杏还以嫉妒的心境，暗暗咒骂了那穿的像上等人家的女孩几句。有个人分宠，收益不免会减少。不过最终莫奈斯只和她在一起，而那女孩却要伺候莫奈斯所有的手下。一腔怨恨，顿时化作泛滥的同情。就算是从业两年后的现在，青杏也从不敢尝试这么激烈的‘运动’。虽然听说某些贵族很喜欢此类游戏，而且愿意花平常好几倍的高价，单纯是为了看着。莫非，年轻英俊的莫奈斯也是如此？

        “没事，那贱货撑得住。”莫奈斯冷笑着回答。末尾似乎还嘀咕了一句‘和她的婊子姐姐一样’。

        “呦！原来这孩子得罪了您啊。”青杏娇笑着说。“消消气。您是高贵的人，没必要和我们这样的一般见识啊。”

        莫奈斯轻柔地抚摸着怀中女人的脸庞。不知怎么的，青杏感到一丝寒意，身子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她略带尴尬向莫奈斯笑了笑，发现莫奈斯微笑回应，这才略放下心来。屋里早没了带着童音的哀求呻吟，只余下兽欲的喘息和暴喝。

        一个脸色白皙的男子由里屋走出，凑到莫奈斯身边低声道：“昏迷了。而且.....，那里恐怕暂时没法用了。都是血。”

        “晕过去了？拿冷水泼醒。那里不能用的话，换个地方。只要不弄死，他们怎么弄都可以。”

        尖刻的语句，不容得一丝拒绝。莫奈斯的仆人只得回去，安置那些主人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粗俗男人们。

        又过了一个时辰，十几个人总算是轮了一圈。不过有几个似乎意犹未尽，眼光还不停往里面看去。青杏的脸色都有些变化，小心地建议对屋里那‘同行’的折磨到此为止。“要在我这里出了人命就不好了。事务官阁下看在我面子上，暂且饶了她一回罢。”她委婉地求着情。

        莫奈斯挑起她的下巴，脸上带着无法捉摸的神情。“要我饶她也行。这样，我暂时把她寄养在你这里了。你来照顾她，调教她。什么时候她自己赚到十块金币了，你就放她自由。可要是让她跑了，你就替她赔一百金龙。”

        青杏算了算。这女孩的条件不错，皮肤嫩白，脸蛋也惹人喜欢。一晚上收十几个银子应该不成问题。即便今天被折腾惨了，估计休息个两、三天就能恢复些了。十块帝国金币，也就是两百多银币，至多一、两个月就能收回来啦。看来，莫奈斯的脾气的确如其他人所说的，还挺不错的，能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

        “行，行！我给她担保。”此时的她不知道，这一时的心软，竟然会给她带来致命的后果。而致使她死亡的武器，不是来自罪魁祸首莫奈斯，却是来自她现在想要救助的女孩。

        莫奈斯站起身，拍了拍青杏的脸蛋。一挥手，便带了一干人等离开了。

        青杏叹了口气，走到里屋的门口，看着意料之中的场景，心境恶劣了许多。多少也是有经验的，便叫了院子里的粗役把昏迷了的女孩抱到她自己的房间，又找了个陶盆，装了些温水，水里还放了少许盐，拿手巾为她细细擦试身体。

        那些汉子真不是东西，怎么能这样折腾人呢！就算是贱籍的也不能这样啊。还把人当人看嘛。

        全身的刺痛感让女孩苏醒。

        这是噩梦吗？是亡灵女神怪异变态的恶作剧？

        昨天，仿佛仅仅是昨天，她还在西瑟利亚防护森严的城堡中，嫌弃着那里的偏僻缺少乐趣，狭小的眼界和寥寥无几的朋友。今天，今天她愿意付出一切重新回到那冷僻却安全的地方。

        到帝国的中心去，到亲爱的姐姐身边去，到创造了众多才子佳人故事的传奇之都去，无疑是她出生后最隆重的一件事。惊喜和漫长的旅程后，曼卡斯的雄伟、繁荣，也的确没令她失望。甚至这里的人，也充满优雅和友善。然而瞬间，美妙的、浪漫的东西，就像她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般被粗暴地扯去了。一次调皮的翘家出游，最终却演变成肆虐的兽行。不能归咎于她的幼稚，也不能责怪父母的娇惯。要怪只能怪那个披着友善的羊皮，实际做出中山狼般行径的恶徒。偏偏他还有一幅堪称英俊的皮囊，蒙骗了所有人的信任。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伤害她？虽然耻辱，她还是清晰记得那个黑发的男子并没有和其他男人一样，在她的身上大发淫威。她的下身，她的胸口，她的嘴，都沾染了那些兴奋异常的男人们带着腥味的体液。他们几乎是用她的每一寸肌肤发泄最为原始的欲望。相反，男子只是最初的时候看了几眼，随后啐了口唾沫就离开了。难道让她绝望、痛苦的呻吟，就是他的乐趣所在？抑或是某种仇恨，让他不惜以如此丑陋的行为报复她幼小脆弱的身心？无法理解！

        睁开眼，便看到与那个恶人在一起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在用一块布，将肮脏污秽的东西从她身上擦去。“痛吗？痛的话叫两声，不会有人责怪你的。”带着米索美娅腔调的语句，似乎并没什么恶意。不过，她是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了。她是舍尔家的子孙，秉承了西瑟利亚山民坚韧的意志。她是西蒙－舍尔和露西－迪比的女儿，未来的皇长子妃珊德拉－舍尔的妹妹。无论这些人想要从她身上获取些什么，她都不会不做抵抗的交出来的。相反，她会咬紧了牙忍耐，直到父亲、叔叔、表哥们将她拯救出这个魔窟。然后......，她会把所有屈辱和痛苦回报给所有伤害过她的人。

        满身是伤的女孩默默地发誓。而在青杏看来，这女孩子似乎不会说话。不会说话的，十三、四岁的孩子，莫奈斯大人会与她有什么仇怨呢？

        仅几个街区之外，未来皇长子妃的父亲西蒙－舍尔阁下有些担心了。“这孩子，躲到哪里去了呢？”他已经派了所有的侍从、仆人在别墅内外寻找，甚至连侄子都打发到街上去了。可阿尔娃还是毫无踪影。一丝不祥的预感渐渐泛起在他心头。

        此时此刻，不详的预感同样泛起在利亚－葆兹的心里。

        名义上，她是从属于伊姬斯的最高司法官欧卡雷亚，帝国王子图拉克的侍卫队长。随着图拉克的摊子逐渐铺开，她的任务就不像之前那么简单了。譬如这段时间她就并不在图拉克的身边，而是被派驻到两千多古里外的堡垒城市帕斯蒂(Pasde)。图拉克的人生安全，则完全交给了影子廷的弃卒伊利芙儿。

        一个活着离开影子廷的密探，而且还没失去自由，无疑是百年罕见的特例。利亚和安妮塔不是没有怀疑过这里面存着什么阴谋诡计。可影子廷要在图拉克身边安插密探，还需要正式加以说明的吗？图拉克对身边的人从来只看能力，而不多做什么背景调查的。要在他不断庞大的幕僚、护卫队伍之中部署影子廷的人手，还真是件举手之劳的事。何况利亚从伊利芙儿的眼睛中不止一次察觉到爱慕、期盼的神情。所以没过多久，她就把这名年轻的密探引为知己了。如果图拉克以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登上皇位，凭借自己的军方背景，利亚还不失是一个皇妃的选择。可伊利芙儿却摆脱不了曾身处影子廷的影响，永远只能居于幕后。考虑到这点，利亚对伊利芙儿的善意也就很容易理解。

        只是这次远行，却不是利亚的本意。图拉克这段时间与科夫拉特家族的玛尔提娜打得火热。对于此事，无论是利亚还是伊利芙儿都没什么好心情。或许她们两个的阴沉的脸色被注意到了，图拉克突兀地将利亚派到十三军团的临时驻地来，显然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利亚临走前向伊利芙儿叮嘱了一番，本意是担心她与图拉克或是那女人爆发意气之争。回头想想，她是不是在心底存了利用伊利芙儿把场面弄得不可收拾的小算盘？

        伊利芙儿已经一个多月没送信给她了。唉！不知道这女孩的日子过得是否平静？会不会和图拉克正面起了冲突？抑或是暗地里找了上吐下泻、涨腹放屁什么的药水，放到玛尔提娜喜欢的血红葡萄酒里去了？按照她的脾气，或许后者才是她的选择。图拉克不会为此向伊利芙儿发火罢。不对，要真这样，伊利芙儿说不定就把话给挑明了。图拉克那性子，说不定就此认下。如此一来，伊利芙儿岂不是要跑到她利亚的前面啦！以后两人再见面，岂不是要尴尬。都是图拉克的错，难道他就意识不到她那点小心思？

        ......

        “拦住他！”

        暴雷般的一嗓子，惊醒了走神中的利亚。抬头看去，不远处吼叫的是身材魁梧的巴尼安－姆尔巴赫。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兵背对着巴尼安，正冲着利亚跑来。多年的训练，令利亚本能地伸出一条腿来。那个逃跑的人一个踉跄拌倒了，还跌了个嘴啃泥。像山一般的巴尼安追过来，拽着小个子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利亚好奇地瞅了一眼满脸沙子的士兵。“你叫.....戴......什么来着。”

        “对，对。利亚大人，小的叫戴奥杰尼斯。”

        “我记得你一直和一个叫马莱诺的在一起的。”

        利亚第一眼就看出，马莱诺是个经年的老兵痞子了。谁让他带头在营房里聚赌来着呢！赌的还是利亚是赖斯－玛修斯小二，还是小三这个题目。要不是赌额太大，最后有个二楞子直接跑到她面前询问了，利亚还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等事。难道她的模样，已经可以拿来和摩缇葵拉做对比了吗？于是一场暴起的查赌行动，把马莱诺的赌本清得一干二净。

        相较于‘留下深刻印象’的马莱诺，利亚对个性羸弱的戴奥杰尼斯只是略记得名字而已。“你的朋友呢？”她问了一句。

        戴奥杰尼斯指了指他起步的地方。一个大个子四脚朝天地趴在地上，嘴里发出断断续续地呻吟。而不远处，一支百人的队伍站的整整齐齐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畏惧的表情。

        看着戴奥杰尼斯像只待宰小鸡的迥样，利亚有些不忍地对巴尼安道：“杀鸡儆猴，也该找只壮实点的鸡啊。他们两个，还缺点分量罢。”

        巴尼安咧着嘴抱怨道：“我又不是格里弗、埃林那几个。就我这体格，有几个敢出来冒头的？也就马莱诺这老痞子了。明明打输了，他还敢偷袭，我一巴掌就把他撂趴下了。戴奥杰尼斯这小子耍赖抱着我的腿，一看情况不妙想要逃。嘿嘿，他的腿脚还真不慢。要不是你帮手，差点就让他逃了。”

        “这次，打赢你有什么好处？”利亚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必每天‘晒油’了。而且还给一个月的假。”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两个要拼命了。”利亚点了点头。

        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组成十三军团的士兵多半都是马莱诺和戴奥杰尼斯这样的货色。而且下级军官严重缺额，连日常的训练都带不起来。要不是赖斯－玛修斯军团长在，恐怕还没等穿越帕斯米尔沙漠，整支队伍就溃散了。图拉克把利亚派到帕斯蒂，就是要她协助玛修斯对军团进行整训的。利亚刚了解了一下情况，就知道她自己一个根本忙不过来。于是就把巴尼安、格里弗、埃林都叫了来，临时充当训练官兼百夫长的角色。

        即便如此，这些农夫、流浪汉、学徒也根本不买账。逼得巴尼安等人不得不用上此类利诱加暴力的手段。不过还好，十几回自己或同伴的惨痛经历后，总算将令行禁止的道理灌输到这帮素质不佳的士兵的脑子里了。伊姬斯不像帝国北部的直辖领地，干燥炎热的沙漠是其最明显的地理特征。在城市之间的荒漠，一支全副武装的重步兵队伍，即使是缓步前进，至多也只能维持半个时辰的连续作战，且行进距离不得超过五古里。这可是两百多年前，征服者萨玛什－尼森哈顿的精锐军团在几十乃至上百次大小战斗中总结出的经验。伊姬斯已知的可能的敌对势力，又多以灵活的游骑战术著称。对十三军团而言，要在神出鬼没的打击中保持有效的作战阵形，纪律的训练尤为重要。于是，烈日下站队列，俗称‘晒油’，就成了这些新兵每天必须的，也最被痛恨的作业。

        巴尼安拎着小兵的衣领转了个身，冲着他的脸吼道：“士兵，你想当逃兵吗？”

        戴奥杰尼斯苦着脸问：“逃兵的话，要禁闭几天？”

        对不听话的新兵，禁闭无疑是可以用来代替体罚的最有效手段。特别是在温差变化极大的伊姬斯，被关在就地挖掘的深一丈，顶上覆盖有铁栅栏，长宽只容一人翻身的禁闭室里，就算仅仅一天一夜，也无异于鞭打之类的酷刑。

        利亚咳嗽了一声，好心地提醒道：“要是战争期间，逃兵可是要被砍头的。即使是平日里，五十下鞭子也是免不了的。”

        “这里是伊姬斯，帝国的征服地、海外省，十三军团又是唯一驻扎在伊姬斯的正规军，就当是战争期间算也不为过罢。”巴尼安笑着说。

        利亚皱了皱眉。“那就.....斩首示众？”

        这两个只是在开玩笑，可戴奥杰尼斯不知道啊！他的脸瞬间白了，双手抱着头惨叫起来。幸亏巴尼安机警，看势头不妙抓着戴奥杰尼斯的手立刻向上提了提，否则这没胆的小子一定全身无力瘫软到地上了。

        利亚摇了摇头。唉，都这样的素质，什么时候才能练好啊！巴尼安也是无奈，只得提着戴奥杰尼斯，随手将其丢回队伍中。

        这么一闹，士兵们的状态总算有所提升。按照临时百夫长兼教官的口令，继续前进后退、左转右转地操练起来。马莱诺在地上又赖了一会儿，直到巴尼安看他不顺眼，威胁再不起来就要拿脚踹他，他这才满脸痛苦地站起身，却还是顺从地走回队列。不过就以往的经验，这点教训只够马莱诺记住一、两天的。两天后，他们这伙人免不了又会固态重萌。

        而且麻烦还不止这些呢！

        除了图拉克从帝国本土里找来的护卫，图拉克和安妮塔把摩缇葵拉的雇佣军带入了十三军团的训练体系。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帝国传统的战斗模式，和雇佣军的完全就是两码事。摩缇葵拉在阿蔢达尼亚的战争中的确训练过第二十九轻盾步兵中队。不过轻盾兵原本就是当作辅助兵种用的，秩序零散些，攻击模式随意些，不会有人多在意。在利亚看来，作为主力兵种，队列紧密，士气强韧的重步兵或长矛步兵方阵，才是帝国军团之所以强大的关键。偏偏图拉克要讲平衡，将十三军团平均拆分成四个千人大队，利亚等帝国体系的训练其中两个，摩缇葵拉的雇佣军体系训练另外两个，剩下的骑兵、工程部队、后勤，则由军团长赖斯－玛修斯直辖。这简直是.....乱弹琴。

        就因为图拉克这个命令，把本来关系良好的利亚和摩缇葵拉逼到了对立面。

        利亚所秉承的军团战术，以步兵为中坚力量，优先建立牢固的阵型。通过不断地对敌方的阵列施加压力，寻找到可供突破的薄弱点。然后，以密集的编队在狭窄战线上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击溃对方。因此，盔甲齐全的重步兵是军团的首选。远程投射部队则用于骚扰、破坏对方阵型，为主力步兵创造机会。

        摩缇葵拉长年跻身雇佣兵的队伍，战术战法带有浓厚的伊姬斯风格。擅于利用配备匕首、弯刀以及弓箭、投枪、飞镖的散兵部队，以偷袭、突袭的方式给予敌方最大程度的杀伤，并在对方反击前分散兵力，撤退到有利的地势地形重新组合，伺机发起另一轮攻击。步兵队列仅在阻碍对方过度追击时才会使用。行动迅速的轻装部队，更适合这样的情况。

        要判定这两种战法孰胜孰优，恐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帝国军团密集阵型的威力，在早期统一阿蔢达尼亚、征服米索美娅、威慑西瑟利亚的历史阶段，以及与亡灵长达数百年的战争中，都已得到验证。然而，在帕加和伊姬斯的荒漠、沙漠地形，帝国军团与游牧族散兵、骑射兵的对决时并未获得一边倒的优势。相反，往往出现部族军队无法攻破帝国军团的阵地，帝国军团也无法对部族军队实现有效杀伤的局面。甚至还有过帕加骑兵经过数十乃至上月的游击战斗，拖垮了整支帝国军队的战绩。在与伊姬斯城市联邦部队的早期接触中，帕斯米尔沙漠也成了帝国军团难以逾越的险地。萨玛什－尼森哈顿的成功，除了帝国军团兵的素质以及军团卓越的攻城能力，更多的是借助了伊姬斯的投靠势力。

        简而言之，轻装散兵可以在投射武器足够且地形合适的情况下一层一层地剥去重步兵队伍的防御；但若是缺乏运动的纵深，或以势迫使对方正面交战，则重装步兵阵列可以轻易击溃同等数量乃至两倍数量的散兵。伊姬斯既有开阔的沙漠地形；在其腹地，也有适合军团作战的地貌。利亚始终坚持，以训练有素的少数部队控制沙漠间的绿洲、水源地，就能很好地控制大片的地域，这是帝国能够长期控制伊姬斯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摩缇葵拉也没说错——图拉克近阶段在伊姬斯可能遇到的敌人，只会是小股且行动敏捷的盗匪类部队。要如何取舍，的确是个难题。

        图拉克很偷懒地把问题丢给两组观点极其对立的群体，试图以此调和十三军团的能力。最终的结果如何，恐怕他这始作俑者也很难预料。对于他这样的做法，利亚除了暗中鄙视，就是无奈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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