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破茧

“那块绿晶石是魔力结晶吗？”克睿莎撮起地上少许的灰烬，捏了捏，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算是罢。”查尔斯鲁缇含糊其辞地说。他能说什么，难道告诉克睿莎，那是死灵水晶，由人体内的活力萃取出的魔法能量提炼而成。关键是这小乞丐从哪里拿到的？

        塞比拍了拍女孩的脸。“告诉我，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得到的？”

        他再次疏忽了。女孩的手脚虽然不能动，嘴巴却能。一口洁白坚硬的牙齿措手不及地咬住塞比的手掌，只痛得他眼泪直流。经过一番拳打脚踢，总算摆脱了足能撕下一整块肉的大嘴。女孩的眼眶都被都揍出了瘀肿，但看着行凶者狼狈不堪的样子，脸上还是露出雀跃的笑容。

        赫蜜斯阻止了塞比的暴怒，或者可以说.....出丑。她俯下身，对那女孩说：“这种绿石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孩别过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导师，请允许我来试试。”维利娜笑着说：“我可以用法术让她全身发痒，恨不得把皮都挠下来。也可以让她全身发热，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衣服都脱光都不觉得羞耻。再不说，我就把她从十几岁的小姑娘变成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让她看到好吃的都吃不了，看到好玩都玩不到。”

        这些威胁的话显然吓住了女孩。她闭上眼，涌出的泪花在布满尘土的脸上画出一道道沟壑。显露出的肌肤倒是白皙水嫩，吹弹可破的样子。

        赫蜜斯顺势劝导道：“说罢！告诉我，我们就不再找你麻烦了。”

        女孩抽泣着说：“你们....你们杀了我罢。我.....死也不要变成老太太。”

        查尔斯鲁缇心中一颤，凑过来追问道：“你在哪里看到有人被变成老年人了？”联想到当时邵夫的情形，不正像骤然间老了几十岁嘛。小乞丐既然如此害怕，莫非她不仅仅是得到了死灵晶石，还曾亲眼目睹过制造晶石的过程？

        女孩畏缩成一团，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查尔斯鲁缇叹了口气，随手解除了赫蜜斯施加的魔法。他又指示赫蜜斯的几个学徒，让他们将刚才找到的几具尸体搬移过来。虽然曼纽尔和塞比都不怎么乐意，但在赫蜜斯的催促下，不得不按照查尔斯鲁缇的意思去做了。

        一个时辰后，七具完整却萎缩枯干的躯体便并排摆放在一片平地上。赫蜜斯和查尔斯鲁缇开了魔法随意门帮助搬送。但即使如此，曼纽尔、塞比、克睿莎几个还是花了一番功夫。查尔斯鲁缇将女孩扶起，让她看着这些尸体。然而女孩的目光飘忽着，不敢接触眼前的残骸。

        “你那块绿晶石应该来自他们中的一个，或者来自村子里留下一家孤儿寡母的铁匠，又或者来自我们还没找到的其他受害者。我不知道你是害怕还是另有原因，不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但这些威力巨大的晶体的出现，正意味着死亡和哀伤。何况因为你的不作为，今后还可能有更多的人因为更多的晶石而死去。你是不是猜到这之间的关联了？今天你已经用掉了一块。那么，你是不是想回去再找一块呢？那里还有多少？十块，二十块，还是三十？你能由此算出到底有多少条生命因此丧生吗？”

        查尔斯鲁缇温言的劝慰，换来女孩的嚎啕大哭。在她断断续续的诉说中，他们好不容易才拼凑出她的遭遇。

        她是个弃儿，或者说被父母所遗弃的孩子。与孤儿或出生时天生残疾而被丢弃的弃婴不同，是在享受过一段父慈母爱的和睦家庭生活后，因为渐渐表现出某个奇异的天赋，被当作不祥之人而拒之门外的。她不怎么记得离开家乡的时间，却清晰记得亲情变成恐惧和仇视，亲人在她面前重重关上大门时的情景，以至时至今日还常常在半夜被噩梦所惊醒。

        她的天赋，或她的罪孽，就是能够使用魔法的力量。对于帝国贵族，一个能够玩弄凭空浮起汤勺的把戏的孩子，拥有成为社交界众人瞩目的翩翩公子的潜力。对于纳迦斯那样的魔法世家，五、六岁大的孩子用手指点燃蜡烛是今后有没有出息的重要表征。然而对于一个农家女孩，这样的举动简直就是妖孽。加上地方上的教会对游离于教廷之外，却又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师们深为忌惮，自然不会给这样的孩子说什么好话。于是，间接促成了一场不足十岁的孩子与家人生离死别的惨剧。

        雅吉蕊特（Yargaite），女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雅吉蕊特在米索美娅的南部盲目地流浪，过着饥一日饱一日的生活。借助机灵的头脑和自己发掘出来的有限的几个小把戏，她活过了最难熬的一段岁月。当她的身体渐渐展开，容貌和身材足以对人产生诱惑力之后，食物终于不再成为一个问题。起初的羞耻和不啻于酷刑的折磨，到后来她只用稚嫩的双手就能赚到午餐和晚餐，甚至第二天的早餐。米索美娅的习俗向来喜欢年幼的新娘，即便是帝国上层乃至皇室也深受此影响。新婚的皮亚斯·尼森哈顿与珊德拉－舍尔皇长子妃之间就差了十岁。相应的，人的审美观点也对纤细弱小的女性较为偏好。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米索美娅男子对他们的女人成年后身材多半会迅速变得壮实肥硕而产生的逆反心理。

        然而也正由于这样的求生方式，将雅吉蕊特陷入眼下这样悲惨的局面。

        一个多月前，她来到锡瓦斯(Sivas)附近的一个乡村。已接近播种的时令，熬过整个冬季的米索美娅人变得越来越吝啬，只有南部富有余粮的农民还存了些慷慨之心。雅吉蕊特正想借此度过这最差的季节。然而刚进村，她就发现自己的选择大错特错了。村子里满是代表丧事的白布条，人们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恐惧而警觉地看着外面的事物。他们是绝对没有施舍给女孩一口饭的闲心的。就算她公开展示身体，恐怕也不会有懵懂的少年精虫入脑地邀请她共进晚餐。

        大失所望的雅吉蕊特走出村子，正想勒紧腰带离开，一个穿着带兜帽长袍的男子叫住了她，还递给她一块面包。经过多年流浪训练出来的敏锐感知，警惕她不要接受这么一个身份不明人士的施舍。然而饥肠辘辘的肚子却告诉她，少了这块面包，很可能没办法走到下一个村庄。结果她收下了面包，还随着陌生男人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那里，一群与陌生男人类似的男女建造房屋和高塔，并忙忙碌碌地不知做些什么。雅吉蕊特很快就发现这些人，包括将她骗来的男人都是魔法师。出于好奇，在陌生男人向她索要‘报酬’后，她依旧留了下来。其他人对她好像也不怎么在意，随她在营地里走来走去。雅吉蕊特渐渐知道，只有几个地方是绝不允许进入的。

        然而有一天，这群人中一个大人物的出现，改变了雅吉蕊特的整个生活——这些人不但是魔法师，还是异教徒。他们用一个活人作为祭祀，制造了发出幽幽绿光的晶石。事实上在任由雅吉蕊特观看整个过程后，他们把她关了起来，显然是打算将她当作又一个原料。雅吉蕊特所表现出的魔法天赋，再一次挽救了她的性命。雅吉蕊特惊慌中打算用`一个焰火魔法恐吓这群有些哭笑不得的魔法师，没想到这个无谓的举动，却让那个带她进来的陌生男人突然对她有了更多的兴趣。他不但要占用她的身体，还想继续占据她的精神。他想把她变成可以使用一辈子的伴侣。

        雅吉蕊特很明智地接受了说服，并一点点恢复了少许自由，在她付出不少夜晚的代价之后。但也因此，她更多地了解到身边所发生的事。这些人，这些疯狂的魔法师，似乎正在把他们的营地变成一个人间地狱。几乎每过七天，他们就会抓来一个人，然后榨取其全部的精力，制造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绿晶石。雅吉蕊特装作偶然地触摸了其中的一块，而疯魔法师们竟然也没有阻止。于是自认无法逃脱的她开始研究绿晶石，并由她身上自发自觉地魔法天赋寻找到几个可以帮助她逃跑的技巧。一个是使用绿晶石掩盖自身的气息，令任何感知和魔法都无法发现她；另一个则是迅速抽取绿晶石中的能量，形成一股包含物理、音波、飓风伤害力的定向射束。

        查尔斯鲁缇听到这里，不知道该不该承认雅吉蕊特是个天才。

        而就在两天前，雅吉蕊特终于逃脱了那个魔窟。而她偷偷藏下的两块绿晶石，到刚才为止也消耗殆尽了。

        “你确定那些是魔法师吗？”赫蜜斯皱着眉头问。

        这女孩说得事情太过诡异，乍听之下很难令人信服。远自米索美娅的法师们在‘禁魔人’国王的迫害下逃离到阿蔢达尼亚的时代，魔法师便和帝国的军团一起战斗在与亡灵绵延近千年的第一战线上。即便有少数不肖的法师受亡灵之神的腐蚀脱逃到对方阵营，并演变为称作巫妖的强大个体，但总体上帝国的魔法界与亡灵族是处于敌对状态的。如果仅仅是一个、两个堕落的魔法师，躲藏在南部偏远的河泽之间，倒还是颇有些可能性的。一整群倾向亡灵的魔法师聚集在一起，共同研究禁忌的法术？这只可能是存在于魔怪小说中的情节。

        雅吉蕊特坚毅地点了点头。既然她曾和其中的一个‘交往’过，想必不会犯把亡灵认做活人的错误。赫蜜斯又反复询问细节，雅吉蕊特前后间也没多大疏漏。而那群堕落魔法师的数量，从雅吉蕊特的描述中大致可以算出有二十几人之多。

        “他们把这里当作抛尸地吗？”查尔斯鲁缇似乎是相信了。环顾四周，他的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维利娜当然站在自己的老师那一边。“怎么可能？或许是这小娼妇被人用药迷了，在野地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产生的幻听幻觉罢。二十多个魔法师，可以凑足一个学院的编制了。除非是有老师这样大法师级别的人物出来召集，否则单是行会里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就足以引起怀疑了。”

        这句话未能说服查尔斯鲁缇。非但如此，连赫蜜斯的表情也变得严峻起来。

        查尔斯鲁缇凑到她身边低声道：“进入过西丝娅神殿的，除了你和我，还有......。”

        赫蜜斯沉吟半晌，缓缓摇头。“我们离开曼卡斯的时候，帕贾玛没来送行。我顺便打听过，他呆在他的实验室里已经有大半年不出来了。”

        塞比的耳朵比较尖。“炼金大师帕贾玛吗？老师您走后没一个月，他就带了几个学生外出巡游了。和您一样，也没说去了哪儿。曼纽尔，你还记得有个家伙喝醉酒，胡说赫蜜斯老师是和帕贾玛大师私奔去了，后来被你狠狠教训了一顿的事吗？”

        赫蜜斯和查尔斯鲁缇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其中的关联。

        两人的神情，令赫蜜斯的几个徒弟有所领悟。维利娜狐疑地问：“难道是帕贾玛大师......？”

        赫蜜斯立刻阻止她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别胡思乱想的。”

        塞比却兴致勃勃地说：“怎么没有证据，这个小乞丐不就是证据！”眼下撞上的或许是魔法行会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桩事件了。若是能在其中发挥作用，无论大小，对他今后的发展必定是大有裨益的。嗯！说起来，要不是他精明果敢，最先发现并捉获某个堕落魔法师的情妇，这样个法师内部的案子说不定会演变成动荡帝国统治中心的大事件了呢。不知道皇帝陛下会不会亲自召见于他，而公主殿下们又会不会对他的义勇青睐有加？“对了，还有刚才的绿晶体。唉呀......！”塞比补充道。话刚出口，就想起绿晶体已经被那女孩耗尽，化作一小撮尘土了。失望之余，他瞧着女孩的眼神又不善了几分。

        赫蜜斯叹了口气。“光凭这些可告不倒一位卓有声誉的大法师。就算我亲自出面做证也没用。就像维利娜所说的，她不过是个......。”

        乞丐，流民，弃儿，还是妓女？虽然没说出来，但大家都知道赫蜜斯的潜台词。雅吉蕊特又是羞愧又是气恼，双手胡乱抹了抹眼泪，站起身便要走。

        塞比一把拽住了她。“不能让她走。她是我们唯一的证据。”

        赫蜜斯和查尔斯鲁缇看了看女孩，都没有吱声。塞比虽然浅薄，但话却没有说错。

        过了会儿，查尔斯鲁缇轻叹道。“还是要去亲眼确认一下啊！”赫蜜斯微微颌首表示赞同。

        雅吉蕊特倒也爽气。既然这些人显然不打算放她走，便主动提出替他们带路。在她看来，与其被那些疯法师追杀，还不如跟着眼前这几个相对正派些的魔法师一起来的安全些。余下的几个学徒中，赫蜜斯本来只想带年纪较大、做事也更沉稳些的维利娜和曼纽尔的。但塞比发誓赌咒死活要随同，单留下克睿莎一个又太过怪异，容易引起其他人的猜疑。于是，这群人还是一齐出发了。

        堕落法师们的聚居地距离查尔斯鲁缇他们的位置其实足有五天的行程。然而雅吉蕊特逃到锡瓦斯(Sivas)只花了一天一夜，而查尔斯鲁缇他们进入营地附近，加上研究的时间，则仅用了半个时辰。

        早先满是帐篷的营地，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变成拥有一座魔法塔和一个炼金试验场，以及十多间住宅的小城镇。当然，少不了拘押奴工兼炼金原料的监狱，以及处理实验后残渣的焚化场。

        同一时刻，多米提安－西蒙卡沙（DomitianSimokasa）郁闷地检查着一个魔法器械。旁边，比他仅早一年进入炼金大师帕贾玛的师们，年纪也比他小五岁，却一直自充师哥的卡菲利（Carpnilly），正坐在一个树桩上，翘起二郎腿看着他工作。

        西蒙卡沙检查的是一个传送装置。黄铜金属的环型的架构，平铺在一块人工夯平的地面上，四周各有一个杯形中凹的隆起。正常情况下，可以将四块亡灵水晶镶入这个装置，从而与位于数十乃至数百古里之外的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装置间建立稳定的传送通道。不过前天逃走的女奴为了阻挡追兵而引爆的一枚水晶破坏了这个精妙的装置，所以西蒙卡沙和卡菲利被派来加以修理。

        “愿那个婊子在星界空间无助地游荡到世界末日。”怨恨不已的西蒙卡沙发出恶毒地诅咒。

        “你说逃走了的那个女人？”卡菲利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你不知道，她的皮肤像丝绸一般滑润，眼睛像西瑟利亚的大海一般让人迷醉。而且年纪还小，底下紧绷得很，每次都能给你一种处女似的感觉。有少许魔法天赋，更容易接受我们。不会像那些平民那样，要么是恐惧地乱叫，要么是一幅竹夫人木傀儡似的呆样。换了是我，也会想到把她长久留在自己身边的。”

        西蒙卡沙心里暗自咒骂：“你最好也在身边养一个，好让她有一天反咬你一口。”那个被迷了心窍的魔法师是帕贾玛最器重的学生之一，西蒙卡沙和卡菲利拍马都比不上。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因为所犯的错被帕贾玛亲手处死。现在的他，恐怕已经变成储藏间的几块水晶了罢。

        卡菲利似乎从西蒙卡沙的眼神里看穿了他的心思。“放心，我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如果是我，那女人早就被我破坏了心智，彻底变成我的附属品了。哪里还可能让她找到机会逃跑。你不懂，这些水晶的奥妙可多着呢！”

        做一个你不知道，右一个你不懂，差点把西蒙卡沙气疯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总算没有与同伴起冲突。

        “有必要修复这条通道吗？”卡菲利继续翘着腿抱怨。“这半年里，我们制造了五条‘捷径’，覆盖方圆两百多古里的范围。就算少了这条，也还至少有四条可以使用呢。”

        西蒙卡沙头都没有抬起。“导师说了，恢复通道后，到另一侧寻找雅吉蕊特生存或死亡的痕迹。”

        卡菲利不想干活，也不愿意继续无聊着，所以又说：“我觉得她一定死在通道爆裂的余波里了，或者被投送到另一个空间了。”

        沉默了一会儿，西蒙卡沙低声嘀咕了一句。“看了才知道。”

        “我猜是焚化炉损坏了，有洁癖的那几个鼓动老师修复通道，以便让我们继续当尸体搬运工。呵呵呵呵，到时候，你可要多出一把力哦！”卡菲利开着不良的玩笑。

        也有这个可能性。西蒙卡沙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口。

        研究场建起来后，帕贾玛陆续召集他的学生、徒弟，包括已经满师独立的魔法师。其中绝大部分都留了下来，成为他的拥护者。只有脑子固执地像木头的两、三个，不但不答应，竟然还敢质疑这个魔法界有史以来最大的进步。当然，他们最后和那个被小婊子迷了眼的师哥一样的下场。

        亡灵水晶既可以是魔力放大器，也可以是魔力存储器。以往受限于自身魔力的容量无法施展，又或是无法长期维持的法术，使用亡灵水晶就能轻易做到。对魔法师而言，它就像一种迷药。能让任何一个初级的学徒顷刻间拥有大法师级的威力，而且一旦使用过以后，就再也忍受不了除此以外任何寻常的施法方式。西蒙卡沙很难理解那几个出于道德理由而不愿接受亡灵水晶的傻瓜。

        不过随着人员的增加，西蒙卡沙的地位不增反降。毕竟人家跟随帕贾玛的时间更长，关系也更亲近。由此而言，西蒙卡沙倒宁愿多几个不开窍的家伙。即便如此，西蒙卡沙对帕贾玛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无论帕贾玛是从哪里学到的以人的生命加强法力的方法，他这位老师的力量都已超越他所知的任何一位大法师。他之前的导师玛扎比不上，曼卡斯法师评议组的主席鲍格米（Bogomil）比不上，他的恶敌查尔斯鲁缇－纳迦斯更比不上。若是真要比，或许只有传说中帮助莉拉女王建立焰龙帝国的纳迦斯法师，或是仅以一己之力几乎阻止哈吉尔大帝登上皇位的巴布尔－尼森哈顿，可以与如今的帕贾玛相抗衡。

        想到上述两个都与查尔斯鲁缇－纳迦斯存在血缘关联，西蒙卡沙的心里不觉泛起一股说不出什么的味道。“好了。”他假做喜悦地叫了一嗓子。用于固化传送效果的铜环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形状，可以被充满魔法的图案也摆放到丝毫不差的位置。

        “你的手脚还真快。”

        卡菲利站起身，乐呵呵地笑道。他从法师长袍内的衣兜里掏出两块绿水晶，小心翼翼地放到魔法装置的两个凹口内。西蒙卡沙从干活前放在一边的衣服内找出另两块水晶，放到对应的位置。这个简单的分配方式，使营地通向外界的通道至少需要两名魔法师同时在场才能打开。如果之前就执行这个政策，被当作女奴和玩物的小娼妓不可能如此轻易逃脱。不过在西蒙卡沙想来，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每个追随者手上至多拥有两块亡灵水晶，就意味着帕贾玛本人控制了这个群体绝大部分的权力。

        毫无预兆的，四块水晶荡漾起绿色的光芒。不多一会儿，这绿色的光芒便扩散到整个金黄色的圆环内，形成一块深邃的平面，一口魔法构成的深潭。

        “你启动了传送？”惊诧间，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不是吗？那又是谁启动了魔法？不是这边.....，难道是另一边。

        “敌袭！”卡菲利骤然发出尖锐的惊叫声。或许在内心深处，他对帕贾玛和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充满怀疑和担忧，所以才在意识到秘密营地即将被别人发现的那一刻如此惊慌。

        此时的西蒙卡沙反而较为冷静。他迅速抽回一颗绿水晶，想要阻止已经开始的传送。然而这次传送的能量源其实并非来自四颗水晶，而是由另一侧两位大法师级别的魔法师提供的。传送环上的亡灵水晶只是与传送魔法产生共鸣，所以才呈现激活的状态。西蒙卡沙的举动并不能起什么效果。

        环中几个人影渐渐成形。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正在那里抱怨：“我就说你计算有误罢！还说可以精确设定在原有终点的一百丈之外。刚才动荡那会儿，我差点以为连出口都稳定不住了呢。”

        说话的人突然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两个人，这才不再说话。抬起头，赫蜜斯盯着西蒙卡沙的脸迟疑地说：“我好像认识你。你是....你是玛扎的徒弟？”

        卡菲利转过身，大喊大叫地向营地内跑去。“快来人啊！有外人闯进来啦！”

        维利娜丢出一手的魔法飞镖，几乎全部钉在毫无防备的卡菲利的背上。爱偷懒的魔法师身子一晃，脸朝下摔到了草地上。要说魔法技能，维利娜即使比卡菲利高也是有限。可他心里有鬼，措手不及之下竟然一击即倒。

        “纳迦斯....私生子。”西蒙卡沙咬牙切齿地对着其中一个人怒吼。

        查尔斯鲁缇的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才是恍然大悟。“多米提安－西蒙卡沙？你现在跟着帕贾玛吗？”

        “跟你个头。”西蒙卡沙的火球术含怒而发，附加了亡灵水晶所提供的破坏力。

        查尔斯鲁缇的防护术这次依旧迅速建立。由于传送时几个人聚拢到一起，所要防护的范围也相应缩小，倒也不怎么费力。只见硕大的火球在一层透明的弧形墙面上炸裂，火舌瞬间扩散了几倍乃至十倍的范围，轰鸣声不绝于耳。火球起得快，消得也快。待尘烟迅速在空气中消散，仅一个圈内的草地还是绿的，周围十几丈都被熏得乌黑。最靠近攻击点的植物叶片被烤干，燃起了火焰。

        见火球术无效，西蒙卡沙的第二轮攻击即快又激烈。

        左手挥舞之间，右手的水晶激发出耀眼的光芒。地面上一缕一缕的火焰，仿佛被注入了巨量的燃料，骤然爆长到一、两丈高。这些火焰集合起来，形成一堵厚实的火墙，向着闯入者涌去。火焰之幕，可以对敌人产生持续火系伤害的魔法，尤其适用于好几个对手的情况。看来，西蒙卡沙对查尔斯鲁缇的恨意很快就扩散到任何站在查尔斯鲁缇旁边的人身上。

        对于一场侦查性质的行动变成小部队偷袭，查尔斯鲁缇比西蒙卡沙那两个还要诧异。虽然跟着雅吉蕊特找到传送阵的入口后，是由曼纽尔他们几个计算的出口方位，但他自己暗中也进行过校准，结果的精确度不会大于十丈。而且建立反向通道的正是他本人。或许是天意所然，就在接近目标的刹那西蒙卡沙和卡菲利恰好修复魔法阵，亡灵晶石的能量严重干扰传送的进行。这才使他们一行人刚出现就被人撞上。还是个熟人，连掩饰身份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人数上又处于劣势，赫蜜斯和查尔斯鲁缇都不想在这里纠缠太多时间。两人配合默契。赫蜜斯用一连串镜像术迷惑住进入癫狂状态的西蒙卡沙，查尔斯鲁缇则以敏捷诡异的动作迅速逼近。西蒙卡沙的经验远多于骄傲跋扈的卡菲利，见此情形一步步向后退却，并用多枚飞弹加以掩护。他的套路依旧是攻击系大法师玛扎教授的那些，只是在亡灵晶石的帮助下转换更快，威力也强了几倍。

        查尔斯鲁缇手里只有一柄短杖，说明他对眼下的局面丝毫没有准备。但这并不阻碍他的发挥。躲过几次攻击后，他已逼近到西蒙卡沙面前仅两三步的距离。西蒙卡沙急着变换另一组魔法，查尔斯鲁缇在他成功前朝着他的面孔弹动五指——一束七彩的闪光如彩虹般射入西蒙卡沙的双眼。即便知道只是个七彩虹喷的幻觉法术，西蒙卡沙的身体还是产生了应激。由于极短时间内接触到的信息量太大，他的视力完全来不及反应，瞬间陷入失明。连带的他的脑子也陷入昏晕状态，嗓子口一阵又一阵地难受，几乎要呕吐出来。他的双手本能地掩住眼睛，亡灵晶石无意识地脱手而去。查尔斯鲁缇乘机用法杖的钝头击中西蒙卡沙腹部，西蒙卡沙带着一脸不甘的表情缓缓滑落到地上。

        不到五分钟，查尔斯鲁缇等人就击倒了察觉他们的两位魔法师。然而，造成的动静早已惊动整个营地。帕贾玛擅长炼金术，而大型炼金术往往需要主导者具有优秀的组织能力。他的头脑清醒，绝不是雅吉蕊特所认为的堕落魔法师的疯狂头目。在建立这个营地起，帕贾玛就在周围设置了大量的警戒装置。随着研究的深入，追随者的增加，这些装置以数倍乃至十倍的数量不断补充。同时亡灵水晶的引入，使得这层外围防御的威力和灵敏度有了大幅提升。

        卡菲利虽然愚笨不堪，可不的不说，他发出的警告比西蒙卡沙无意义的搏斗有效得多。就在西蒙卡沙被击倒后不久，约十名帕贾玛的追随者朝着报警的方向聚集过来。他们都早有准备，首先激活了区域附近的魔法装置。无须的波动覆盖了周边一、两古里的范围，使得任何传送法术都无法实现正确定位。侦测隐形的法术同时起效，使得具有法力的潜入者无以遁形。为仿佛帝国军队这样的大规模暴力团体，若干隐蔽的触发装置连接上了绿晶石作为能量源的火球、音波、裂地魔法，此时也进入待命状态。然后，这些研习禁忌法术的魔法师带了自己的法杖，以及两块充满能量的魔法晶体，自信满满地跑去消灭入侵者。

        “大师，帕贾玛大师。”追随者中分了一个去通知他们的首脑。

        这个渐渐陷入禁忌之道却还不自知的大法师，整个身子陷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仿佛一具干涩的尸体。呼喊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日积月累的威严令帕贾玛的这个弟子不知该唤醒沉思的老师，还是该转身加入师兄弟的队伍。

        “呵呵。”阴冷的笑声中，穿着黑色天鹅绒长袍的大法师鬼魅般站了起来。“该来的总会来的。老朋友驾临，我当然要亲自迎接。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让我失望。”尖笑声中，帕贾玛的身影突然从研究室中消失。追随者诧异之余，也轻松地缓了口气。他无意识地感觉到屋子里少了些什么。直到离开后汇入外面戒备中的大队人马，这才想起前几天按照帕贾玛的命令收集起来的四十多块亡灵晶石，并没有在导师的房子内出现。如此多的能量，若是应用得当，整个曼卡斯的皇城都能被炸平罢。或许是藏起来了？——他随意找了个理由，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https://www.dldwx.cc/xs/18187/10102628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