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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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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里蒙的考西亚卫队,在兽人船队登陆之际就证明了他们的无能。对于富格这类的兽人,别说是这些西瑟利亚的地方部队,就是帝国的正规军团,也没放在他们眼里。不过,这不是说考西亚港和考西亚城眼下就是完全处于强权林立的无政府状态。以米耶芙(Myev)为首的兽人之神的祭司群体,联合部分忠实于喀尔班恩的兽人部族,主动配合考西亚的人类政府维持当地的秩序。

        也正是这个部署,阻止了港口事态继续恶化。

        事实上,富格被击倒的同时,分属多个部族的一些兽人正在聚集,似乎有借机发挥的企图。而当天本该巡视港口,却因一些其他事务被临时调开的碎骨部的兽人巡逻人员终于发现了港口区的异状。他们在不可收拾之前赶了回来,迅速将双方当事人隔离。可惜这个及时有效的举动,并未给艾斯尤特(Asyut)部落带来任何实际的好处。现场的兽人们觉得碎骨部的人胳膊肘往外,庇护闹事的人类。而杰普莱等人类则对同为兽人的巡逻人员依旧保持警惕,更对商队被阻止离开港口感到不安和愤懑。另外不得不说,考西亚市长特里蒙在此期间起了非常负面的作用。他的挑拨离间,使商队把临时性的隔离当做了拉偏架,整个过程中都持非常不合作态度。而这更激活了商队与兽人之间的矛盾。

        经过一番调停,特别是兽人中地位崇高的篝火舞者米耶芙的亲自介入,事件获得了较为圆满的解决。富格和他的部族被判定为过错方,因为之前兽人的临时管理机构——联合酋长会议已经宣布,兽人各族群与帝国人类的交易,必须遵从自主自愿的原则。富格虽然狡辩,声称是他的哈赫翻译不佳造成了误会,但大部分部族酋长还是对他擅自交易、强买强卖的行径表示质疑。至于伊姬斯的商队,虽然有自卫过度的嫌疑,考虑到在整个事件中伤亡损失最大的也是他们,所以兽人们未对其加以深究。

        持此态度的是兽人中的主体。

        与他们对立的,同样包括许多部族里的英雄、军阀,以及一些部族的酋长。他们多半是在与亡灵族长达千年的神战中身心俱伤,即便不是彻底失去对喀尔班恩的信仰,也渐渐萌发出对这位兽人之神的怀疑之心。兽人是崇尚强者的种族。如果神袛不能带来繁衍和希望,反而要求他们抛家弃子、背井离乡,那么他们就敢舍弃那个高高在上却毫无作用的神。

        流亡的初期,双方的矛盾还只是在对含糊不清的神旨的解释上。而今天富格的案例表明,反对者已经开始挑唆与掌权的正统派祭司、酋长们的对立,虽然是暗地里的。这次,他们最终选择了退缩,并抛出了富格作为替罪羊。然而,距离这些隐藏的势力站出来公然表达自己意见的日子,还会久远吗?

        这样的情况在人类或精灵的社会,绝对是难以想象——抛弃神?你的心将落到哪里,你的魂将如何安置?无论你活着还是死去,没有神的看护你将寸步难行。你在选择放弃对某位神袛的信仰的同时,另一位神将接手你的灵魂。所以只有叛教者、背离者、转换信仰者,但决不会有无信者。

        对兽人,做出如此选择却似乎毫无困难。对此,后世的神学家曾经总结出两个原因。首先,兽人的历史相对短暂,信仰还未完全稳定下来。其次,不得不承认,喀尔班恩不是个很负责的神袛。他的想法多变,对信徒的态度也很粗暴。偏偏除了喀尔班恩,其他神袛当时都不愿意接受兽人。机缘巧合之下,尔瑟世界第一批无信者诞生了。

        其实,兽人丢弃神的信仰还有一个隐藏的因素。数百年的发展,具有与自然沟通能力的萨满逐步脱离祭司的范畴。平心而论,这个过程不是萨满离开了祭司群体,而是祭司们嫌弃借助元素力多于神力的萨满。如果硬要与现存的案例进行比较的话,类似于人类的祭司会本能地保持与魔法师们的距离。人类魔法师选择了高傲地自我流放,而在兽人的社会,萨满则轻易地占据了失去信仰的兽人首领们身边的位置,成为他们崇拜对象的象征——元素,或者被称为愤怒之力、本源的事物。

        然而这个后世争议颇多、牵涉广泛,对宗教信仰界无疑打击沉重的剧变,此时仅仅只是个萌芽。甚至可以说,是以相当平淡的方式达成了和解。兽人肇事者付出了监禁两个月,赔偿一千盎司重量的黄金的代价;人类则以后面那个埋葬了死者,厚加抚恤。整整五十磅一块块砖头般沉重,黄灿灿的金子啊!不是帝国铸造的不知道也不可以检验的掺了不少劣金属的小圆片。在看到赔偿品被抬上交涉地点的那一刻,伊姬斯人激昂愤恨的情绪立刻平息了。一个从头到尾叫嚣着要为生死之交报仇雪恨的水手,很受人鄙夷地扑了上去,用自己的牙齿替海商主检验那些金子的纯度。最后,他得到了一块金砖作为运送同伴骨骸归乡的报酬。

        人类对那些黄色的、软趴趴的金属所表露出的贪婪,深深印在了兽人的脑海中,并成为种族印象的刻痕。至于那个为兽人流亡者献策,随身携带体积小分量重的黄金代替部分农具、毛皮、谷物等重建家园的必需品的人类哈赫的名字,则湮灭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之中。史书上留名的,只有一个叫做富格的兽人酋长,以及一个人类海商杰普莱。前者,成为狡诈、野蛮、崇尚暴力的无信者的代名词。后者……,他和他的家族所遭遇的悲剧,被当作神的信徒与无信者牵连到一起的典型,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了下来。

        入夜,伊姬斯的商人和他们的随从在受到兽人的‘贵族们’的隆重款待后,忘情地燃起篝火大肆狂欢(他们把白天闹事的富格等当作兽人中的低劣者,宽容地接纳了兽人贵族的安抚——至于其中有多少是那几乎与人体重量相当的黄金起了作用,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一件事了)。港口的喧闹声,远处山丘上的城内都能依稀听到。说实话,除了倒霉的富格和他那个必定不久后就会被吞并的小部族,事件的几方都是获利者。人类以相当可观的利润,出售了船上绝大部分商品。考西亚城的本地商人的仓库充实了起来。目前占据考西亚及周边地区主导地位的兽人,明天起就能用没什么用的黄金换取到宝贵的补给品。

        商船队里剩下的则是按照回贸交易规则,并非可在考西亚和莫顿-卡赞(ModonKezen)领销售的份额。杰普莱将留下代理人,在今后的2到3个月内完成余下的交易。伊姬斯与帝国本土的回贸交易有两年了,整个过程已经大大简化——杜什家族的代理派出信使通知各地预先定好的承售方,对方则派出包括大量马车的陆地商队,运来交易用的金币或当地土产。至于交易价格,就是伊姬斯方的商业代理,与西瑟利亚方的主事之间的事了。根据传统,以及当前回贸交易的规模,后者往往会是领主家族的直系女性。为此,克特里城近来冒出不少自称精通帝国各地上流礼仪的人士,向商家的代理教授种种密辛。杰普莱的家族当然没必要找这些可疑的教师。作为殖民者,离乡几代都不妨碍他们继承本土的一些优秀传统。

        考西亚北部,临海的一处山崖别墅,帝国王子迦拉德营造的舒适小窝。

        迦拉德王子在兽人流亡到考西亚城那段时间里的表现,在帝国内部不公开的检讨中争议极大。

        事件初期,他和考西亚城的地方统治阶层一起,几乎弄砸了每一件事。与兽人的第一次接触,缺乏经验又紧张过度的考西亚卫队攻击了抱着和平目的的兽人使者,并造成对方和自己一定数目的伤亡。值此考验能力之际,迦拉德非但没有表露出足以平息突发事件的准备,反而惊慌失措地带头溃逃回城里。由此带来的恐慌,引发了考西亚城内的大规模骚乱。

        随即,他用一个与两个时辰前表现迥异的决定,表露出极其强硬的一面。他和考西亚城的卫队,再加上增援的帝国军团,以血腥手段迅速镇压了民变。这一点,获得了包括某摄政在内,部分帝国高层的一致认可。当然,也引发西瑟利亚籍的官员、贵族们的申诉。据帝宫的侍从说,皇帝陛下听到这段时私底下嘀咕了一句,应该是‘算是我的种’之类的俗语。不过就其私自调用帝国军团的恶劣行径而言,官方是绝对不会认可迦拉德王子‘有种’的。

        然后,胜利冲昏了头脑也好,羞愧于之前的懦弱也好,迦拉德王子再次做出令人惊诧的举动。在八军团一位实权军官的支持下,他命令一支千人级别的帝国军队,去偷袭‘入侵’的兽人。很遗憾,他们的盲动只证明了一点——兽人武士与人类士兵的武力比值,大致在一比十到一比二十之间。换而言之,兽人用一支不到百人的小队,狠狠地教训了这批顶着帝国军团的头衔,却因为在西瑟利亚数十年的驻扎而养成妄自尊大坏习惯的军人。自此,第八军团成了整个帝国的笑话,不管是在北方与亡灵正面对抗过的帝国本土军团,还是与草原游牧民始终保持低烈度‘接触’的帕加军团,都不再承认八军团与他们具有同等地位。真要排名的话,八军团眼下大致也就比七平八凑的十三军团好上那么一丁点。

        故事的结尾,迦拉德王子竟然又完成了一次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逆转。他……与兽人,或者至少兽人中的绝大部分达成了一致。兽人没有攻入考西亚城,而是在城郊就地驻扎,并以相当合理的价格向当地的居民购买各类补给。此外他们还自愿出力帮助迦拉德王子平定考西亚城暴乱后,莫顿-卡赞附近劣化的治安局面。似乎根本没有人提及,这场纷乱恰恰正是兽人的闯入而导致的。

        当然,内中详情绝对不会那么平和,没有人知道王子殿下为了换取强悍的兽人对他的支持而付出了什么代价。不过只要那个代价,只涉及到考西亚港或者莫顿-卡赞(Modon

        Kezen)领。反正是西瑟利亚的,米索美娅省内的平民百姓倒是仅仅把它当作一个私底下津津乐道的话题。由此可见血色婚礼之后,帝国中央省和皇后省之间的对立。毕竟,那场内情血腥、香艳的故事,造成了一位王子的颓落,一个西瑟利亚顶级领主家庭的名誉遭到玷污,十数名西瑟利亚贵族以及十倍数目的曼卡斯居民的伤亡,还有一大批帝国官员莫名其妙地消失或流放。当时人双方都不可能那么快就忘却。

        “不要再敲了,我听着心烦。”他的情人,红发的女士抬起头,娇嗔着抱怨。迦拉德的左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椅子的把手,单调的节律引发拟妖体内一些圣甲虫的同振。她花了好些能量才把它们压制下去。

        此时,身材娇小的女子正蹲坐迦拉德双腿之间,用她红艳的双唇和娇嫩柔滑的舌尖挑逗着男性本能的反映。瞧她的表情,似乎乐在其中且品尝得津津有味。反倒是迦拉德,既是享受,又是硬憋得有些难受。此中滋味,只有本人才能体会。

        迦拉德空出左手,抚摸着丝绸般柔软的发丝。“朱蒂斯,你就像贪吃的猫,总不觉得满足吗?”

        下一刻,狡黠的野猫用她珍珠般白洁的牙齿,轻轻地咬了那头自以为处于温润巢穴中而放松开来的鳗鱼。迦拉德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嘴里发出满足的**。本来是轻抚的左手突然加了把力,将女人的脑袋紧紧按在胯下。朱蒂斯恰到好处地挣扎了几下,既能挑起男人的征服欲望,又不至于造成他发泄时的不便。于是,迦拉德彻底地一泻千里了。

        朱蒂斯用舌头完成清理工作,然后系好王子殿下的裤带。

        迦拉德怀着心满意足的惬意,叹息道:“朱蒂斯,你永远是最好的。”

        “比赫伦女士还好?比拉娜小姐还好?”朱蒂斯一边用甜酒漱口,一边俏皮地问。

        迦拉德重重地拍了下青春少妇弹性十足的臀部。“比谁都好。只有你,才能让我感到真正是个男人。”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而且,你的魅力似乎连女人都难以抵挡呢!你提到两位,现在不都对你唯命是从了。”

        朱蒂斯把略带着异味的酒液一口吞下,然后用手指捻了一颗伊姬斯进口的甜美芬芳的蜜枣,放到嘴里。酒精和糖,都具有激化圣甲虫活力的功用,能使她感到兴奋和愉悦。效果比男人的侵入和灌注要好得多。刚刚完成转化的两头新拟妖,似乎对此更是沉迷其中。为此,朱蒂斯不得不把某个半夜里看到赫伦女士在厨房大口大口吞咽糖块而吓得的目瞪口呆的厨娘变成了自己的养分。

        “是因为她们色衰而爱弛,所以不得不托庇到我这里了罢。”朱蒂斯的埋怨中带着调侃的味道。

        迦拉德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谨小慎微的敲门声后,仆人耶库比(Yaqubi)像老鼠似的从门缝里探进头来。为了等候消息,迦拉德并没吩咐关上门。至于刚才的一番云雨,完全是朱蒂斯的兴之所致。

        “殿下,依德伦回来了。”

        “就依德伦一个人?”迦拉德有些恼怒地质问。

        耶库比缩了缩脖子——这位殿下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他是骑着马赶回来了。马夫抱怨说那匹马像被水泼了似的浑身是汗,恐怕好几天都恢复不了。我看卫队长这么着急,怕是有紧急的事,所以……。”

        迦拉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向我汇报。”

        仆人鞠了个躬,后退着撤了出去。不多久,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侍卫头目迈着隆隆的脚步闯了进来。朱蒂斯皱起了鼻子,显然是闻到他身上刺鼻的汗味。

        迦拉德拍了拍她的臀部。“我有正事要办。你先回去休息罢。”

        朱蒂斯毫不掩饰她对粗鲁男子的厌恶,用手绢掩着鼻子向内屋走去。昆虫能够借助细微的振动感知到数里以外的声音,朱蒂斯同样继承了这个能力。无论是近在咫尺还是隔绝在厚厚的墙壁之外,都能清晰听到迦拉德与卫队长的对话。

        “迪巴理,我们的大块头朋友不愿意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迦拉德故作轻松地问。

        侍卫首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王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边喝了一半的酒瓶。迪巴理几乎迫不及待地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灌到自己的嘴喝完后,他咂了咂嘴巴,觉得酒有点怪异的味道。迦拉德看了看他的表情,再联想到粗犷男子手里的杯子恰好是朱蒂斯刚才用过的,脸色顿时扭曲了起来。

        不过迪巴理终究没弄明白那股又是香又是涩的味道到底是什么,便急着向迦拉德汇报了。“殿下,我在考西亚城里找了好久,才见到了您要见的兽族酋长。”

        “丹持乌拉(Dancyvula)?他怎么说?”迦拉德急切地问。

        “他就说了一句——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然后就让人把我赶走了。”

        迪巴理还有些怨气未平地抱怨。

        “你没告诉他,我要见他们?马上,当面!”迦拉德恼怒地发泄了一番后,又低声嘀咕道。“就算安排个时间,让我去见他也好啊。”

        在双方建立的秘密关系中,迦拉德显然是处于弱势地位的一方。没办法,谁让对方掌握着他的把柄,又拥有他无法对抗的武力呢。

        “这群丑陋的家伙,我怎么就和他们搅在了一起呢!”迦拉德不知道该怪责谁。似乎谁都有错,华而不实的巴沙玛-塞巴斯千夫长有错,懦弱多变的特里蒙-巴尔萨摩市长有错,怂恿他老是给他出馊主意的仆人耶库比和他的老主子枸纳-乌代尔有错,甚至愚钝但还算忠心的侍卫长迪巴理-依德伦都有错。可为什么有错的是别人,倒霉的却偏偏是他本人呢。

        迪巴理讷讷地提醒道:“殿下,是您在军团战败后决定与兽人族和谈的。”

        “是和谈,不是私下串通一气。”他不说还好,一说顿时触到了迦拉德的痛处。怒气涌上来,他毫不客气地用手连扇身高马大的侍卫长的脑袋。“我说要和谈,你们是怎么对付我的?巴沙玛那败军之将非但不肯,还要向曼卡斯汇报兽人大举入侵,想要把事情搞大来掩盖他的无能。耶库比那贱奴和狡诈的像狐狸一样的特里蒙一搭一档的,说和谈不如和解,和解不如合作。我那时也是懵了头,怎么就答应了的。没想到猪一样的女兽人祭司竟然一口就答应了,还主动帮我们掩饰。再后来…….。”

        再后来,老奸巨猾的特里蒙偶然发现兽人中存在一些与米耶芙(Myev)等人不怎么对付的势力。毕竟与这群兽人敌友未定,迦拉德听说后,出于挑动潜在敌手内部对立的目的,与对方试着接触一下。没想到双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没过多久就勾结在了一起。迦拉德答应在考西亚城附近为兽人族寻找临时宿营地,同时向丹持乌拉为首的分离势力提供额外的资源和补给。而丹持乌拉则答应以他和他的同盟所掌握的武力,确保迦拉德和巴沙玛不会因为战争的过失而遭到皇帝的清算。

        像这样的交易,与那个相貌凶恶实际内心纯良的米耶芙是绝不可能达成的。她至多也就是帮着封锁消息,顺便支持一下他对考西亚暴乱及与兽人意料之外的对峙的轻描淡写的报告而已。丹持乌拉却承诺在必要的时候,不惜与皇帝的军团一战也要保护迦拉德的人身自由。特别是当他知道,象巴沙玛所率领的八军团那样的废柴军队,在帝国已经属于一等的精锐之后。迦拉德尴尬之余,对自己不会落入皇长子皮亚斯那样被圈禁的下场有了更大的信心。

        迪巴理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承受迦拉德责打。他皮糙肉厚的,最后吃痛不过的反而是他的王子殿下。迦拉德不多久就认识到这点,停止了狂躁的发泄。喘着粗气,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平地抱怨道:“这大半年来,要不是我给他们弄来的谷物和肉食,他们几千号人马哪能嚣张到现在!西瑟利亚的鹿,米索美娅的猪,最大量的还是帕加的羊和牛。这么多好东西,就靠皇帝给的那个欧尔曼(ORMAN)的头衔,容易吗我?就算他们花的的确是真金白银,我也没有从中给自己捞多少好处啊。不就是给图拉克那小子的海商队找点麻烦嘛!刚提出来就给我推三阻四的。勉强答应了,最后弄成这样,还甩脸子给我看。信不信我把他卖了,这卑劣肮脏的背神者!?卖给那个猪脸的女祭司,至少她会承我的情。”

        迪巴理迟疑着说:“听丹持乌拉话里的意思,他似乎对您同父异母的弟弟很感兴趣。”

        嗯?怎么回事。迦拉德诧异地追问,这才知道码头上一幕的细节。

        兽人身材魁梧,所穿着的铠甲笨重而结实。不说刀枪不入,至少一般的箭矢很难射穿。第八军团埋伏兽人的一役,弓箭手的齐射对重装甲的兽人几乎没起到任何作用。然而这次,伊姬斯人使用的某个爆炸武器,迪巴理打听下来是叫杆炮的东西,能一发击倒一个强壮的兽人。虽然涉及的两名兽人事后都活了下来。替兽人疗伤的医师发现,杆炮发射的手指大小的弹子,砸在兽人的重型板甲上不过一个小坑,里面的身体却如遭斧锤类武器的重击,受伤面足有两、三个巴掌大小。也亏得兽人体格强壮,皮开肉绽、内里骨裂,再加上剧烈震荡造成昏厥,一个多时辰后硬是自己恢复了知觉。这要是打在人类身上,骨断筋折恐怕都算是小的。

        “嘶!伊姬斯人什么时候造出这么厉害的东西来了。”迦拉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迪巴理乘机替自己的晚归找借口。“我也知道您会对此感兴趣,所以特意花了点时间去打听了一番。听商船队上一个醉酒的水手说,这种武器,以及另一种发射时咔咔响的弩弓,都是图拉克王子出售给他们的。”说到这里,他刻意压低了嗓门,脸上还露出暧昧的表情。“都是军用装备呢。这支商队的船东的老婆,似乎颇得图拉克王子之心。”

        迦拉德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那弟弟是这脾气,就喜欢沾花惹草。在帕加的时候弄了一个只吃羊肉的骚女人,还是年少不更事的类型。没想到,到了伊姬斯他反而喜欢起熟妇来了。”

        迪巴理凑着一起笑了一会儿。“您看…..这事,是不是要向皇帝陛下或是帝国兵备部知会一下?向不驯服的伊姬斯人提供军队的正规武器,就算买了大价钱,却总是不怎么对劲罢。”

        “没用的。”迦拉德长长地叹了口气。“伊姬斯今年又会向帝国提供上百万的税款。帝国政府宠着图拉克都来不及,哪里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找他的麻烦。而且谁都知道,伊姬斯人反乱的话,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图拉克。要说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愚笨到自己给自己惹不痛快,恐怕没几个会相信。”

        伊姬斯与高度自治的西瑟利亚不同,是帝国财政相当重要的一个来源。只要图拉克能一如既往把搜刮来的金币向本土送,他就是把伊姬斯的女人都变成他的情妇都不会有人去追究。当然,前提是他要摆平那些女人的父亲、丈夫。想想自己在西瑟利亚弄出来的那点事,迦拉德就没多少兴趣去找给图拉克穿小鞋了。要知道,努若五世陛下当初可也是对他抱着极大希望的啊!——都怪这些兽人。“莫非丹持乌拉感兴趣的不是图拉克,而是图拉克治下的伊姬斯商队所使用的装备?”迦拉德把对自己父亲的内疚感抛到一边,继续问起他的兽人‘朋友’的打算。

        “那就不是愚钝的我所能判定的了。”外表粗犷的迪巴理油滑地回答。“丹持乌拉问了些伊姬斯和图拉克殿下的事,也问了个伊姬斯的商船能航行多远的问题。”

        “航行?”迦拉德微微沉吟。

        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迦拉德已经能够分辨出在日渐分裂的兽人派系里,丹持乌拉属于希望就地落户,在西瑟利亚建立起新的国度的那一部份。而这些兽人的考虑,又恰好与迦拉德挟‘兽’自重的想法不谋而合。有了强力兽人的支持,还要向老谋深算的摄政们卑躬屈膝吗?还要讨好桀骜不驯地军队吗?没那个必要了!一支两千人的兽人部队,就足以和迦拉德的皇帝父亲分庭抗礼。

        然而现在,丹持乌拉竟然在考虑船的问题?迦拉德已这些兽人身上投入良多。要是让他们跑了,光是帝国政府派来那个叫做帕克夏-阿齐斯(PaksaAchis)的特使,一条命令就能让迦拉德俯首就擒。早就给自己戴上受害者面目的特里蒙-巴尔萨摩一定乐得同时摆脱兽人和迦拉德王子这两个烦扰他多时的问题,好继续舒舒服服地当他的土皇帝、地头蛇。千夫长巴沙玛-塞巴斯和他兵备部任高官的叔叔莱昂-塞巴斯见势不妙,立刻就会投机到另一个能给他们带来最大利益的权贵那里。某位摄政,甚至是图拉克,都是可能的选择。至于迦拉德最大的幕后支持者枸纳-乌代尔摄政,他寻求的是乌代尔家进后几代的权势。一个在皇位争夺中落败的王子,他会干脆利落地抛弃掉。

        迦拉德一时惶恐不定,脸上交替着慌乱和狰狞的表情。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迪巴理倒是无意中给他找出了一个解释。“之前那个兽人女祭司不也在询问船和航线的事嘛。特里蒙还企图借此拿捏她呢。虽然私底下勾心斗角的,兽人毕竟是同族,说不定丹持乌拉还在替女祭司打听消息呢?”

        米耶芙(Myev)?——迦拉德顿时恍然。“他没那么好心!喀尔班恩的信徒们想要出海,继续寻找他们的神许之地。而丹持乌拉则想留在这里。他当然乐得让那些意见相左的同伴快点离开啦。向低贱的伊姬斯商人示好,应该就是为了换取遥远外海的航路。”

        “殿下高见。”迪巴理的谄媚不怎么高明。他这样的粗鲁汉子,连讨好人的时候都显得那么笨拙。不过迦拉德的心情却也因此明显转佳。可惜他的这位护卫首领画蛇添足,又自以为是地出了个馊主意。“迦拉德殿下,您看……如果兽人始终拿不到出海的航线,他们岂不是只能呆在这里给我们卖命了?上万号兽人和北地的蛮子,足够组成一、两支军团了。”

        “短视!”迦拉德厉声斥责道。他再自大,也不曾妄想把整支兽人流亡船队数十个部族归拢在自己麾下。港口那战,兽人表现出的血腥和恐怖,早就深深透入骨髓。在他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兽人大部继续流浪,寻找异教的神所许诺的狗屁‘神许之地’,而残留下的失去信仰、失去归属的兽人则被收编,成为他与努若五世皇帝对峙的依持。

        离开这里不远处,拟妖朱蒂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能让这批最后的兽人残部滞留在西瑟利亚,交到潮涌而来的亡灵手里,如此大功,恐怕能绕过她的主人,直接呈现于鸦后的骨骸玉座之前了。可惜她的力量太小,还不足以影响到大局。要不是偷袭得逞,恐怕连那个兽人女祭司米耶芙无法近身罢。

        迪巴理粗壮的颈部,动脉血管隐隐暴出几处凸起。他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到毕恭毕敬的姿态。

        迦拉德当然不可能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只是简单地命令侍卫首领继续监视考西亚城及兽人的动向。夜已经深了,他挥退了退役的军官,心事重重地向卧室走去。那里,有消解烦扰的特效药,正脱得光溜溜地等候着他呢。

        人类的放纵,带来的是渗入灵魂深处的枯竭,唯有死亡般睡眠才能弥补精神的透支。这个寿命短暂却号称占据世界统治地位的种族实在悲哀——为了生育后代,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消耗脆弱的身体所能存储的所一份能量。直到效率低得只能归咎于运气的偶然,为他们带来一个新的更为脆弱的生命。而神所制造的完美躯体,能够陪伴神直到世界的末日的眷族,就像自然界最高等级的食肉动物,可以将种群的繁衍建立在人类等牛羊般数量繁多的种族身上。

        朱蒂斯,高高地矗立在建筑物屋顶的最高处,大理石雕塑般皎洁的肉体,沐浴在冷寂的月光下。尔瑟的月,如同残缺的玉石般镶嵌在天幕之上。没有人知道它的由来。创始女神分裂后的遗落物?一名陨落的无名神袛的残骸?尚在孕育中的最终神战的武器?各种经文、史书、传记中,有种种猜测和推想,始终没有正确的答案。像她这类低等的亡灵,当然更无法窥破其中的奥秘。但朱蒂斯至少比那些搅尽脑汁只找到些怪诞想法的作家们更为实际。对她来说,月是用来与她的创作者、她的父亲、她的主人、她唯一的爱人联系的工具。

        亡灵才熟悉的魔法脉动,细微地搅动着月的辐射。根据能将数百年时间投入无聊无趣的研究的巫妖们的发现,月光就如同无数根看不见的琴弦,可以用魔力来轻轻拨动。而一根月光琴弦的震动,会使另一些与其有相同属性的月光产生共振。借助这个原理,它们创造了一种可以跨越广大地域的通讯方式。更妙的是,要在数百万乃至数千万月的光波中找到恰好与施术者选择的完全相同属性的那根,其可能性近乎为零。这意味着除非知道传递信息的和接收信息的事先约定,否则没有任何旁人可以偷听到对话的内容。即便是发现月光琴弦的那个或那群巫妖也不行。

        对将如此奥秘传授给她的帕拉赫尔,朱蒂斯的心底只有感恩和爱慕。

        然而,她现在并不单单是伟大的巫妖帕拉赫尔的创造、宠物和姬妾,还是亡灵渗透进人类社会的一个重大成果——至少她本人是这么认为的。何况迄今为止,她的成绩极其显著。为巫妖笼络了魔法界的一个重要人物,使他近一步踏入堕落腐化的深渊;魅惑了人类顽固抵抗亡灵的代表,冥顽不灵的尼森哈顿皇室的一个成员,并利用他在帝国内部搅风搅雨,差一点促成人类与亡灵死敌兽族的战争。但最为更重要的是,她在人类之间逐渐扩展了自己的族群。

        在她脚下,另两个美艳的女性无骨的蛇般匍匐攀绕着她的小腿,就仿佛两头顺从的小狗。赫伦和拉娜,扑火飞蛾般为权力吸引过来的女人。迦拉德狩猎的是她们的肉体,朱蒂斯则窃取她们的灵魂,将她们化作成百上千的碎片。这个重新塑造的过程极其成功。单从外表看,两个女人美艳绝伦,就如同欲望女神最好的侍女。甚至可以说,在改造后她们更为完美了。皮肤更为娇嫩、知觉更为敏感、肢体更为纤柔,更适合男性,特别是位高权重的男性的口味。而在内里,她们的内脏、肌肉,乃至操控身体的灵魂,都已经被甲虫所取代。这些圣甲虫依靠少量的魔法作为驱动,以群体的智力汇合成完美的杀戮工具,并吸收牺牲者所残留下的能量以强化自身。

        朱蒂斯容忍堪称尤物的两人频繁出现在迦拉德身边,曾经这位自视颇高的王子殿下暗自惊讶。呵呵,她才不会为了分享与人类体液交换的机会而感到不安、嫉妒呢!除了能让体内的圣甲虫感受到生命的脉动和爆发而变得更为活化之外,她看不出这种运动还有什么其它的好处。事实上……,她所发展的同类还不单单是这两个呢!以卫队长迪巴理为首,迦拉德身边接近一半的人都已经在她的控制之下。其中有身材强壮的战士,也有貌似无害的侍童、仆人。这些人现在正遍布别墅各处,为她与主人的通讯提供警戒。毕竟,考西亚城能侦测到她身上浓厚的腐鸦之后烙印的高阶神职人员数量虽少,却并非完全没有。至少那个丑陋肮脏的兽神女祭司要算上一个。可他们能识别出她的本质,至少要接近到面对面的地步。这些更低级的,只是由不足十只渗透体内的圣甲虫控制了神智的外群成员,能够帮助她避免此类容易引起尴尬的情况。

        至于朱蒂斯怎么给他们装上这些遥控装置的,就不一而足了。有些是受身份地位所迫,被单独指派到冷僻的角落而遭各个击破;有些则是考西亚城内被狩猎的无辜牺牲品,感染后又以各种理由引介到迦拉德的仆役群中。而迪巴理,这健壮的像头熊一般的粗汉,朱蒂斯只是勾了勾手指,就把好色成瘾的他引到本该是迦拉德专用的床榻上。背叛的代价,则是彻底成了傀儡。一个嘴对嘴的深吻,就把数只圣甲虫度入他的体内。仅仅一个晚上,灵巧的甲虫就钻到关键的神经节点,彻底将他制服。他的那些手下,好几个也是被赫伦和拉娜用类似的手段操纵的。

        与人类近乎偏见的猜测不同,亡灵,特别是高等级的亡灵,具有强烈的繁殖欲望。巫妖会蛊惑生命短暂的魔法师加入它们的群体。吸血鬼则用獠牙和神秘的血液仪式扩充它们的家族。就连没脑子的骷髅,都会自觉自愿地帮助死于初涌瘟疫的尸体‘脱去累赘’,以便亡灵辅祭们将残余的骨骸唤醒,加入亡灵浩浩荡荡的炮灰大军。谁又知道,拟妖朱蒂斯脚下的小小族群,有朝一日是否会扩展为亡者国度另一支举足轻重的势力呢?到那时,或许就不必再接受身为父亲的巫妖的帮助了罢。

        不过现在,必须将这小小的心思深藏在意识的深处(或者撕裂开来,分散到已有几万规模的圣甲虫之间,让最残忍的拷问、最高超的魔法都无法探知)。朱蒂斯聚精会神,将最后一段信息编织到月光的琴谱中。(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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