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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佳人醉


回去的路上,宗震的兴奋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顺带的,对待逸尘的态度,也和缓了不少。

        我的耳根子,终于可以短暂的清静一会了。

        “哎呀,小白脸,不错嘛!我瞧着那小道姑的样子,都被你给吓傻了!活该,哎,再叫她们那些贱货不识相,胆敢算计我们家四小姐,给脸不要,该杀!这下子可安静多了,这一回她们晓得了有你在我们小姐身边,一定不会敢再动手了。四小姐,咱们今天可是大获全胜啊!哈哈哈!”

        我拍了拍他道:“宗震,你真的是这样子想的吗,不会敢再动手了?你不觉得峨嵋派这一帮女人都是心狠手又辣的吗,依我看未必不会再动手,只怕是不会少动手了吧。”

        “四小姐,你不要扫兴嘛。你看看你现在,怎么都和小白脸一个鼻孔出气儿了,连话都说的如出一辙。你们是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一个旁观者瞧得自然清楚。小白脸办的,把尸体送回悦来客栈这件事情,我就觉得办得很好,很有震慑力。就好比偷了宝物还敢明目张胆留下字条的盗匪,不对不对,这个比喻不合适了啊,嗯,就好比,好比……”

        我道:“宗震,你不要再比喻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暗示她们,你们要办的事情我们都清楚了,你们的人办事不力,被我们干掉了,奉劝你们也趁早收手,别弄得僵了,大家都不自在,是这意思吧?”

        宗震嘿嘿一笑道:“还是四小姐最了解我!”

        我笑了笑道:“这一回虽然是报了仇,可我还是觉得动静闹得有点太大了,不要真的被炎一他们盯上了才好。”

        逸尘淡淡地道:“不会的。我猜,炎一这一次就是想借咱们的手,除掉妙音。这样一来,任谁在明面上看,他都是没有拿到秘笈的,这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杀掉慈云。再有就是,毕竟这一回抢夺秘笈的事情,峨嵋派的人知道的也太多了些,留下她们,对于炎一来说,始终是个心头大患。而且,据我观察,刚刚在周边的胡同里,还有少林的人,估计是来探查情报的。”

        “小白脸,你怎么知道他们只是来探查情报,而不是想趁乱连我们也一起解决掉的?”

        “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少林的人要是动起真格的来,你还会站在这里吗?”

        宗震想了想,一拍脑袋道:“也对。”

        逸尘又道:“我觉得,短时间之内峨嵋不会再派人来了,倒是其他的几个门派,还得提高警惕,防着点。”

        我道:“那咱们还是快点往泉州赶路吧。”

        ……

        又是沉默。

        沉默是甚么意思呀,是再等等看情况,还是时机不合适呢。

        每一次面对逸尘的沉默,我都会感到心慌,感到莫名的紧张。

        宗震道:“哎呀,今天高兴,就先不要说这些了,咱们晚上喝点酒怎么样?四小姐,你也好久没喝过了吧?今儿就权当庆祝一下你的康复。”

        我点了点头。

        “那我来猜猜啊,四小姐你一定是想喝花雕了对吧?”

        (注:花雕酒属于发酵型黄酒,以糯米、麦曲、鉴湖水所制成的浙江绍兴花雕酒最为有名,年份越长酒香越醇厚可口,因其特性温和,因此口感较清淡,后劲比较大。)

        晕啊,姑娘我甚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喝花雕啊。

        他以为我是三哥啊,净喜欢喝那些跟水一样淡的东西。

        这人都是甚么记性啊。

        宗震啊宗震,你说说你这人,还能再不靠谱点儿吗?

        想归想,可是脸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

        我微微一笑道:“是呀!”

        宗震瞧着我,乐得手舞足蹈:“这样,十五年花雕,咱们一人一坛,看谁先喝醉!”

        我瞧着他那样子,心里面直摇头。

        宗震啊宗震,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不只是酒量,还有对自我的认知。

        不晓得今儿晚上这一坛酒,究竟有多少是真正喝进他肚子里面去的,又有多少是原封不动地分到了别人的酒杯里。

        圆月,客栈,对影,花雕。

        酉时一过,宗震果然不负众望的喝晕了头。

        一个人跑到院子里的树底下,稀里哗啦一顿吐,直把胃底下的酸水都吐了出来,才作罢。

        俄顷,又通红着一张四方大脸,步履飘摇地走了回来。

        一屁股坐在圆凳上,大着舌头指着逸尘道:“哎,哎,小,小白脸,你,你不是能,能喝吗,怎,怎么也喝,喝醉了啊!你,你这样,可,可不行啊!来,再来,划拳。”

        逸尘坐在他对面,嫌恶的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经喝,这才喝了多少就又醉成这样子了,真没意思。”

        宗震听了他的话,红着脸,眯缝着两道小眼睛,嘿嘿傻笑着道:“这,这可是,是你的不对了吧!”

        宗震醉酒的样子,我已经瞧见过许多回了,简直都能惟妙惟肖的模仿出来了。

        忍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宗震,你又喝醉了,睡你的好了,何必又跟逸尘哥哥较劲!”

        宗震歪着头,傻傻地对着我笑着道:“较劲?较,较个甚么,甚么劲呀?啊,四,四小姐!”

        咕咚一声响,他那颗浑圆的大脑袋,砸在了面前的酒杯子上。

        那杯子噔的一下,歪倒在他的脑袋旁边,原处转了几转,终于还是停在了桌子的边缘。

        我抬手把那酒杯扶起来,拿到自个儿的面前,摆好。

        都说酒品如人品,宗震的人品就是这么个样子。

        喝酒喝的急,很容易就会上脸,上了脸就是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拖都拖不起来。

        平日里就特爱跟逸尘顶牛,喝醉了就更是如此。

        不管是哪一回,也不管是在哪里,总是要一门心思的,把逸尘激怒了才能安心地睡过去。

        三哥说,宗震这种类型的,多半儿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

        性格开朗,又热爱生活。

        说得好听点是,面对不平坦的人生之路,依然能够一心向上。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言多必有失,容易开罪人。

        逸尘跟宗震又有不同,我同他已经对喝过许多年酒了,还从未见他喝醉过。

        据我所知,他这人喝酒从不上脸,也不会吐,喝得愈多只会愈加冷静。

        可是,三哥却说,逸尘也并不是金刚附体,千杯不醉。

        他是那种,会陪着你一直喝下去,一直都很冷静,甚或于连眼神都不会有醉意的类型。

        可是,他这人是脑子一直都绷得很紧的。

        一旦绷过了临界点,就是一下子就醉倒。

        我问,那醉倒之后呢?

        三哥说,醉倒之后,自然是拉着本少各种倾诉了。

        比如他能从与三哥的第一次见面说起,一直说到假如他能跟三哥白头到老是如何如何。

        又或者是把他给三哥置办的,每一身衣裳行头,都提出来,再如数家珍的讲解一回,当初是如何挑选的布料,又是如何制成了成衣,绣好了花样子交到三哥的手中的。

        三哥说,像逸尘这样子的,就是素日里的性子内敛惯了,只有在酒精的作用下才能够表达出自个儿心中的真实想法,阐明自个儿的观点。

        这种类型的人,多是有思想,有见解,平素里又不太喜欢表现自个儿,不喜欢锋芒毕露,总是喜欢安于现状。

        我晃了晃宗震手边的酒坛子,听了听道:“至多也就是才喝了二、三两吧。”

        逸尘眯着眼睛瞄了宗震一眼道:“每一回都浪费东西,匀上吧。”

        我道:“宗震的酒量,你又不是不晓得,平素里,有哪一回是喝到了最后的。”

        平心而论,就今儿晚上这种情形,只有我和逸尘两个人单独对喝,姑娘我长了这样大的岁数,还是头一回遇到。

        素日里要么是有三哥坐镇,要么是有宗震从旁附和,或者与逸尘唱唱反调。

        只有我一个人,说句实话,我还是有些怕他的。

        与其说是怕他做甚么,还不如说是怕他甚么都不做。

        他这人平素里就不怎么言语,是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也从来不曾得知。

        我这人跟他说话的时候,又是个不怎么过脑子的。

        若是一个不留神,说了哪一句不该说的,惹恼了他,那想要拿下他的事情,就又得遥遥无期的往后拖下去了。

        哎,头疼。

        当真是不晓得,到底要怎么个样子表现法,才能称得上是适度。

        可须知现下的状况是,我要是也不说话,就势必是冷场。

        可要是说呢,又不晓得应该要说些甚么才好。

        想了想,我没话找话的道:“逸尘哥哥,咱们甚么时候上路啊?”

        逸尘又小小的喝了一口道:“明儿再等一日,等不到,后天一早就上路。”

        我道:“等甚么呀?”

        “等一个人。”

        “等谁啊?”

        ……

        好吧,换一个话题。

        我又道:“嗯,那,你想我三哥吗?”

        ……

        哎,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慕藻啊慕藻,你说说你自个儿,是不是不过脑子。

        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表情,一半侧脸隐没在油灯的阴影里,一半侧脸在油灯光亮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有些疲劳。

        他的眼眸半闭着,从侧面能看到他长长的,微微有些上翘的眼睫毛,眼珠微微地转动,那睫毛根部便跟着一颤一颤地。

        臂弯支撑在桌面上,双手指尖相触,轻轻地抵在唇边。

        火光在桌面上一跳跃一跳跃地,良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道:“想。”

        停了一会,又接着道:“怎么能不想,你不想他吗?”

        我觉得,我真的不应该在这样一个时刻提起三哥。

        可是不提三哥,我跟逸尘之间,又有甚么好说的呢。

        我张了张嘴,他又接着道:“你回来的那天早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愣了愣,道:“我都说甚么了?”

        他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漆黑色的眼眸里有一小簇跳跃的火光,那火光像极了灭门之夜我老爹寿烛上的那些火光,挣扎、痛苦、摇摆不定。

        他说:“慕藻,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是你也要明白,你和我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说的,下辈子选个男胎投了,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跟我在一起,不值得。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指腹为婚的婚约,你还得当掌门,你这样子是会被人看不起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我望着他线条坚毅的下巴,浑身的血液都有些沸腾起来了。

        我咽了口唾沫,鼓起了无比的勇气道:“指腹为婚?逸尘哥哥,你甚么时候也开始在乎这些镜花水月的东西了,我娘亲都死了多少年了,南宫家也并没有见有人来提起过这一回事情,更何况我都没有见过他们家的小公子,这样子无凭无据的事情怎么能算数的!再者说,当掌门是当掌门,我自个儿的生活是我自个儿的生活,这根本就是两回事的。干吗老是那样子在乎别人的想法呢?我三哥是个男子,他尚且都不在乎,我又有甚么可在乎的呢?我明白,你就是不喜欢我是个女子,可是这事情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我,我,我也愿意当个男子的,只是当不成嘛!”

        逸尘皱着眉头,压着嗓音道:“别吵,你怕人家都不晓得你的身份是吧。”

        我激动地嗓音都有些颤抖了:“逸尘哥哥,你以前不是说过,我和三哥长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你就把我当成三哥好了,成吗?你瞧,我和三哥比,也并不比他少了些甚么呀,这一点你也是承认的吧?你都不愿意去了解我,怎么又会晓得,我就一定不适合你了呢?”

        逸尘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眉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道:“慕藻,你不要这个样子,你相信我,咱俩之间永远都不会有可能,也不会有结果,你怎么就是不愿意相信呢。”

        “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那你不喜欢我吗?”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那你一路上救了我这么多回,都只是因为三哥把我托付给你了吗?”

        “不完全是。”

        “那你瞧见我的时候会感到厌烦吗?”

        “不会。”

        “那你怎么就能断定,你和我之间一定不会有结果呢?”

        “我不喜欢女子。”

        “可是你喜欢我这张脸啊!”

        ……

        隔着油灯,逸尘紧紧地盯着我,我也盯着他。

        他伸过手来,快速地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又叹了口气道:“真不明白,慕滼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妹子,真是服了你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甚么地方?”

        “我常去的地方。”

        “你常去的地方?”

        “对。”

        他常去的地方,他常去的地方是哪里啊?

        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要带我去勾阑,要叫我亲眼见证,他的心里确实是没有我的。

        我大声地道:“我不去!”

        他道:“薛姑娘,你必须去,你只有亲眼所见才会对我死心,你必须对我死心,你明白吗!”

        我说:“我不去!我也不会对你死心!我晓得,你是三哥的心上人,我瞧上了你本就不对,可是感情这件事情,任谁都是控制不了的。以前三哥还在着的时候,我就狠狠地训过自个儿,现在三哥没了,我也不是要抢,我只是想问你一问,除了三哥,你可还能再接受我吗,能吗?”

        逸尘不做声,紧紧抿着薄唇,站起身来,一把拉开房门走出去。

        我的泪水蓦地流了下来,伸手推了推宗震,他那呼噜声打得震天响。

        我揩了一把眼泪,吸着鼻子推着他道:“宗震,宗震,你倒是醒醒啊,你说,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

        宗震被我推得朦朦胧胧的,趴在桌子上,咕哝了一句:“四小姐,喝呀!”

        我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酒坛,木木地端起酒杯来,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

        我的本意是想借酒消愁,可这淡泊如水的花雕,委实不对我的口味。

        眼见一坛又一坛别人口中的,上好的陈年花雕摆在桌子上,我却难以下咽。

        天亮时,宗震终于睡够了,蓬着头睡眼惺忪地爬起来。

        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桌子,轻轻地道:“四小姐,你就跟这儿喝了一晚上啊,三坛,都光了?”

        我倚着桌子,转着酒杯喝完最后一口,微微朝他笑了笑,道:“对啊。”

        宗震瞧着我的脸,竟然浑身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地道:“小,小白脸呢?他怎么没有陪你喝啊?”

        我的反应已经有些迟钝了,顿了一顿才道:“收拾收拾,叫他出门。”

        宗震摸着后脑勺,道:“四小姐,这一大清早的,要去甚么地方啊?”

        “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勾阑,姑娘我长了这么大,还从没能去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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