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胡人矿场
入夜了。
这一晚，牢房异常安静。
狱友们都很知趣，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即便想舒展一下麻木的筋骨，稍稍挪动一下，都要小心地抓住脚上的镣铐，避免发出一丁点声响，而惊扰到魂不守舍的魏闵。
此时的魏闵，时而惋惜地长唤苦叹，时而烦恼得摇头晃脑，时而又痛苦地捶胸跺脚，似乎离发疯只差半步之遥了。
牢房中的狱友都知道，这位可能是一位修行界顶尖高手，大家都见识过的，一旦发疯，谁惹谁倒霉！
魏闵麻木的半躺在地上，精神有些崩溃！
自从魂魄融入这具新肉身，又与原主人记忆融合之后，才发现支撑自己修行的动力和源泉是心仪的余兰姑娘。
天亮了。
魏闵依墙垂坐，目光呆滞，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头上甚至生出了几缕白发。
吱呀！
牢房的铁栅栏被打开了。
“出来干活了！”一个声音高叫道。
牢房内的众人，一个个拖着沉重的脚镣铐，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魏闵仍然一脸呆滞，失魂落魄的样子。
班农与周业对视了一下，一起跑过来，扶住魏闵的胳膊，架着他往外走。
魏闵的思绪还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任由两人架着，如同行尸走肉。
牢房之外，可见是一个巨大的矿洞。
洞内不少人从各个牢房内走出，一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地排着队朝洞外走去。
洞口几名北凉族胡人兵士，正在向每人发放一个糠粑和一碗水。
天空乌云密布，今天实在不算是个好天气。
发呆的魏闵也如其他人一样，机械式地领了个糠粑。
“闵兄快吃了，全天就这点食物。”班农提醒着魏闵，几口便把糠粑吞了。
魏闵将糠粑机械地往嘴里送，干巴巴地嚼着。
这糠粑口味实在很烂，又酸又硬的，但对于魏闵来说，口味啥的完全可以忽略，此刻即便吃的是超级美食，他也是如同嚼木渣。
“吃完了，快干活！”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高个胡人大叫着，他是这个矿洞的看守小头目珂察。
其手里攥着个皮鞭“啪”地一声响，抬手就对旁边的一名男子抽了一鞭，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快点，今日不开采出上百斤矿石都不许睡觉！艹他个球，旁边矿坑那个扎耶尔，炼制的铜产量都快比我多两倍了！”
那名被抽打的男子，背上立即呈现了一道伤痕，渗出血水，却强忍着剧痛，快速往前走。
魏闵、班农几人跟着行进的队伍，来到了一处矿坑之中。
这个矿坑很大，可容纳数百人在坑内采矿。
采矿队伍分成了好几组，分工合作，都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有的人用锄头在坑内挖矿石，有的人在用簸箕装矿石，有的人挑着一担矿石往坑外走。
远处，还有一组人在烧土制的熔炉，将挑过来的含有铜成分矿石敲碎，再投进炉中烧炼。
十余名打着赤膊的男子，在熔炉边的风口处吃力地拉着风箱，将熔炉中的温度升高。
熔炉内，待铜矿石熔化后，便会从下方的孔洞中流出。
矿石中只要有含铜的元素成分，便会熔化聚集而形成含铜量较高的粗制铜块。
此时，再将流出的液态矿石取出，放入水中冷却，可以获得小块的矿铜颗粒。
魏闵、班农、周业三人被分到挑担组，也就是负责将已装入簸箕的矿石挑到熔炉烧炼。
魏闵麻木地跟随着班农等人挑着矿石，精神恍惚，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毕竟在不周山修行期间，心中一直有个执念。
那就是渴望回归人间后，与心仪之人相约相会，俨然已成了魏闵修行的动力和精神支柱。
此时却受到岁月无情的现实摧毁，一个希望执念的破灭，并非短时间能够愈合。
周业奋力担着一担矿石，走到魏闵面前，小心道：“闵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不和我们说说，别闷在心里……”
魏闵也不说话，无精打采，面无表情，双手搭着两簸箕矿石机械地走着。
走在前面的班农转过身来，对着周业屁股上踹了一脚，道：“小屁孩，一边去。大人的事你少问。”
回头又对魏闵道：“闵兄，有些事可能不尽如人意。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终究还是要看清眼前的路。咱牢房里的几十号人，矿洞几百人，甚至这整个矿场还有上千人，都还等着你恢复元气去拯救呢。”
魏闵怔了一下，呆滞地半睁眼皮，扭头看了看四周。
这偌大的矿坑，里里外外忙碌着一群群面黄肌瘦、衣不遮体的中原人。
远处几名胡人兵士，正用皮鞭抽打着一名骨瘦如柴的老人。
魏闵眨了眨眼，似乎有所触动。
班农看在眼里，便凑近了小声道：“闵兄，你还是第一天上这矿区，我先给你说下这儿的情况。”
魏闵木讷地点了点头。
“咱们所处的这个矿坑是4号坑，前方还有两个更大的矿坑，分别是6号、9号，后方有一个矿坑是3号……我们这个矿坑的铜矿产量一直都不高，可能是矿石的含铜量少。”
“听说南边有个1号矿坑，铜矿产量是其他矿坑的三倍。”周业也不失时机地插嘴。
班农瞥了周业一眼，道：“这样的矿坑总共有11个。每个矿坑由一小队胡人看押管理，大约30名兵士。”
班农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继续道：“这儿的矿洞也是11个，每个矿洞内都关押着二、三百名抓来的奴隶，总共是三千多人……看押的兵士除了11个小队共约330名胡人外，还有170余名胡人的精锐兵士由那个‘乔山鬼’亲自统领，在进入矿场的山口驻扎……”
正说着，三人挑着矿石已走到了熔炉处，便将矿石卸下，挑着空簸箕往回走。
路上碰上个胡人看守，瞪着魏闵几人，凶神恶煞般地吼着：“拖拖拉拉，想找死！”
班农随即拉着魏闵，快走了几步，扭头，见已脱离了看守的目光，低头对魏闵道：“按理说，这里有三千多名被抓的矿工，胡人兵士只有五百人，如果暴动起来，灭了这些胡人还是有可能的。只是，要将这三千多人统一组织起来，却是件极不容易的事，目前也还没有啥好法子。”
“这个简单。”
魏闵突然淡淡地蹦出一句话，倒让班农一惊。
“简单！？”
班农盯了魏闵好一会儿，问道：“愿听闵兄之言。”
“让大家看到希望。”魏闵面色平静地吐出几个字。确实简单，魏闵自小以来一直都是靠着希望而活着。
可是，现在魏闵的心中却只剩绝望了。
班农恍然大悟，道：“有道理！让大家看到希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压抑地活着，正是因为没有了生存的希望，只要能给大家一个活着出去的希望，再统一组织起来，倒是自然而然的……”
“啪！啪！”
两声清脆的皮鞭响声过后，班农的背部出现了两道血痕。
旁边，突然闪出了一名胡人。
一脸络腮胡的珂察，正恶狠狠地对班农吼着：“你在叽叽喳喳地乱叫什么！影响老子矿区秩序。艹他个球，边上几个矿区的产量都比我高，你们这群杂碎，害老子天天被乔总管骂！”
珂察又再次举起皮鞭，欲抽向班农。
皮鞭在空中被一只手攥住。
魏闵稳稳抓着鞭子，挺胸而立。
珂察翘着络腮胡子，脸上肌肉扭曲着，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奴隶胆敢阻止他抽人！
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这……怎么可能？
半天才回过神来，瞪着火红的双眼，蹦出三个字：“你找死！”
随即丢掉皮鞭，欲抽出腰上的佩刀杀人。
“你不是想提高铜矿产量吗，我可以帮你。”魏闵淡然道。
珂察抽出佩刀，杀向魏闵，大吼道：“老子先宰了你！”
“我有法子，让这个矿坑产量超过1号矿坑。”
珂察欲劈向魏闵的佩刀，在空中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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