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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刑台之战


  
十月十二,黄历上写道:霜降。宜破土,入殓,行丧。余事不宜。
云逸伏在屋脊之上,他的呼吸平稳悠长,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他的人就像定格在了屋脊上,纹丝不动。按在青瓦上的手心已经渗出汗了,他却丝毫也不敢懈怠。周围暗伏的十几名数一数二的精卫军高手已在不知不觉间伏尸左右,清一色的一招致命,手法干净利落,绝非一般庸手所能做到。
菜市口,一个清瘦的身影跪在刑台之上,沉重的项械、足械压在她瘦弱的身躯之上,青丝披散,囚衣素白。一把长不过二尺,宽不过二寸的刀冰冷的压在她的身后。
四周人潮涌动,却少有人咒骂。鬼异门虽是名动江湖的杀手门派,但在寻常百姓中却鲜有恶名。没有人愿意花三百两银子杀一名寻常百姓,超一流的杀手也只会为超一流价格杀人,所以鬼异门对于大多数人只是略有耳闻而已。
“鬼异门的水门堂主竟然是一个俊俏娘们,估计在镇抚司的牢房里没少受苦。”人群中有人指着刑台窃窃私语,话题也在渐渐转变,嬉笑声不绝于耳。在有男人高谈阔论的地方,总离不开女人这个话题。古人如此,今人亦如是。
一脸漠然的快刀冷眼瞧着兴奋的人群,负手侍立在一旁。一月之前,潘文派自己与长弓、横枪三人来到朔方城,竟不费吹灰之力,擒得了鬼异门水堂的堂主,据说这水堂堂主与微雨公子姬纯钧关系非同一般,此番擒来,免不了大刑伺候,谁知这水堂主虽是女流,却也是有胆有识之人,未曾透漏一个字,若不是潘文严令不得用刑,恐怕她早已在狱中受尽屈辱而死了。
鬼异门乃朝廷重赏剿灭的余孽,今日要将鬼异门要将水堂堂主斩首之事,潘文早已放出消息,料定会有人前来劫法场,此时这朔方城早已布下重兵,只等自投罗网。
午时的毒日刺得人睁不开眼,快刀眯着双眼往四周看去,看杀头的人群嘲杂声、官兵的呵斥声仿佛在这耀眼的艳阳下显得虚幻起来。就在此时,忽的一声唿哨,十几名蒙面人从一旁屋脊掠起,带着诡异的弧线飘向刑场,没有任何的预兆,乍似从天而降一般。
“有人劫刑场了!”不知谁扯了一嗓子,人群立时炸开了锅,回过神的人群如潮水般向街口涌去。一时间哀嚎声、怒吼声、斥责声四起,场面混乱之极。
散在刑场四周的精卫军应变奇快,腰刀出鞘,长枪横举,迅速将来人围拢,短兵相接。决堤般的人群中又跃出几名矫健的身形,手起刀落,登时外围的几个精卫军立时身首异处。这一下突变,让部署周密的精卫军猝不及防,顿时一片大乱,场内场外喊杀声四起。
混乱之中,一个健硕的赤衣蒙面人在兵卒间来回游走,一把斩马长刀舞的密不透风,大开大合,霸道凛冽,声旁的两名蒙面人寸步不离的护在赤衣人身边,一看便是众蒙面人的头领。
快刀深知擒人擒王的道理,手中寒芒一展,挟着一股强劲的杀气朝赤衣人席卷而去。赤衣人刚刚砍翻一名近身的精卫军,忽觉脑后刀气凛冽,只得回身一刀,隔开刀气,眼前是一把长不过一尺的弯刀!如此凌厉强劲的刀气竟是由一把短短的弯刀发出!
“好快的刀!”赤衣人不由赞了一声,手腕一翻,长刀推出,一招云横秦岭送了出去。
快刀也不答话,身形微转,刀走偏锋,左手一抖,又是一把弯刀。一摸一样的两把弯刀在半空中闪着诡异的弧度,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停滞。刀气撕裂了徐徐的秋风,也撕裂身旁另一个攻来蒙面人的胸膛。蒙面人诧异的看了一眼血崩似的胸膛,似乎不相信天地间竟有如此快的不可思议的刀法。此人正是快刀!
没有人退却,也没有人畏惧。 
云逸仍然伏在屋脊,一双血脉贲张的眼却红的骇人。突然杀出的蒙面人们杀起人来轻车熟路,短短的一瞬间,场中已经有几十人横尸。弥漫的血腥气息让他的胃剧烈的收缩,他忽然觉得想要呕吐……
场外受惊的人群仍然在躁动着向街口涌去,几个不慎摔倒而被践踏的人在地上无助的哀嚎。
此时场中的局势已有了微妙的变化,蒙面人虽然剽悍,但终寡不敌众,攻势渐渐缓了下来。一名刚刚冲到刑台上蒙面人被一支白羽箭从后胸贯穿,后背上还凌乱插着几支长箭,却并不太深,显然致命的是正是胸口的一箭。
从刑场旁边现出一批执弓的精卫军,领头之人握着一把红色的强弓,正是埋伏在附近的长弓,这些弓手俱是百发百中的好手,一路穿过混乱的战场,紧紧的死守着刑台,弯弓搭箭,周围的蒙面人竟无一人能冲上前去。
眼见蒙面人情势危急,云逸咬咬牙,捏碎了手边的瓦片,随手扔了出去,紧接着,一个翻身从屋顶向刑台掠去。
“扑扑”,几声闷响,几枚小瓦砾无一例外的没入了身旁两名精卫军的咽喉。
长弓耳听八方,看也不看,回身便是三箭,“嗖嗖嗖”,三只连珠箭向着半空中扑下的身影射去,直取周身要害。人的身子在空中,根本无法躲闪,长弓自信这样的角度没有人能够躲得过自己的连珠箭!长弓似乎已经听到锯齿的箭头没入胸膛的声音。
哪知云逸半空中的身形忽的一扭,刚刚还赤手空拳的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剑,如蛇般灵巧的剑身已将三支箭先后卷住,微微一带,失去的后劲的箭身便已折断。
尚未落地,人影乍现,一名精卫军尚未来得及架出佩刀,就已经身首异处。旁边的一名精卫军却也反应极快,身形暴涨,一招披星戴月带着凌厉的风声,封住了云逸的去路。云逸却不躲不闪,直直向着他的刀口迎来,一错身,那名兵卒只觉胸口一凉,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至死他也不明白这一剑是如何刺进自己的胸膛。
“剑长三尺,名曰功名!”云逸一声断喝!已连杀数人。
“混账!”一声怒吼,长弓的神色已然狰狞,背起强弓,腰间的佩刀夹着猎猎风声攻向对手。对方在眼前连杀几名朝夕相处的兄弟,使他怒火攻心,疯了似的缠了上来。
云逸看着眼前这个近于疯癫的人,一时千般滋味尽上心头。曾经的他也是因为父亲的死,变得疯狂。
邢台上,那个曾经孤寂削瘦的身影就在眼前,却可望而不可及。
云逸又是一声大喝,长剑一抖,锋利的剑芒在刀锋间穿梭,不可思议的剑法,不可思议的身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穿了长弓的右肩,血登时染红了半边身子,剑锋又转,一条孔武有力的臂膀从血光中卸了下来,残手中仍握着一把锐利的佩刀。
长弓的身形晃动,左手一掌递出,正中云逸胸口,同时身形暴退,围上来的精卫军忙将长弓扶住,长弓连点臂膀大穴,厉声喝道,”绕指柔剑法!你是天人阁的勇三郎?“
云逸身受一掌,体内气血翻滚,强压了伤势,更不答话,逼退围上来的几名精卫军,探手一剑将刑台正中的囚犯身上的枷锁挑开。
迷蒙中,刑台上的人似乎觉得身上一轻,微微睁目,项械、足械已断成了两截,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向自己揽来,“别碰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刑台上的人怪叫一声,侧身避开。
“囚衣上有淬毒!”看到云逸痛苦悔恨的眸子,她费力的解释着。连日的酷刑已经让她浑身脱力,连说话的力气也已消失。云逸没有丝毫的迟疑,”刺啦“一声,一张粗布紧紧地裹住了她娇小的身躯,正是挂在她身后高杆上的一袭白练。
云逸抱起女子瘦弱的身躯,冰凉而又脆弱。猛的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一把长刀在背后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未及他回身,身后的人惨叫一声,已横倒在了身旁,正是赶来的赤衣人,但见他一脚将死尸踢开,右手横刀,挡在云逸身前,浑身的血污,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死伤的精卫军的。
此时精卫军和边城的兵卒源源不断地涌来,场上仍在厮杀,仅存的几名蒙面人也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在做困兽之斗。“带她先走!”赤衣人忽的探手,不由分说,将云逸两人扔出场外,回身大踏步向精卫军杀去。
云逸回头看了一眼又陷入重围的赤衣人,恍惚中,他似乎看见那赤衣人一双绿幽幽的深目,诡异阴森。原来是他们,云逸叹了口气,抱起女子,展开身形向朔方城西门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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