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灵药

他才十五岁啊。

        只有十五岁啊。

        云仙钰画得那样用力，狐妖柔嫩的指尖很快被磨破了，殷红的血与褐色的土混在一起，再加上时不时滴落的泪花，混成了一种奇特的颜色，完成了这个阵法。

        阵法都是一笔画成的，第一笔的起点也是最后一笔的落点，始于斯，终于斯。

        旁人诧异于云仙钰诡异的举动，想喝止她，被丰情一个手势阻止了。

        丰情仿佛在试探云仙钰可以做到哪一步，像是观察实验对象一样盯着云仙钰，狐妖察觉到了丰情的视线，但是她不在意。

        现在唯一能引起她注意的就是帝辞的生死。

        最后的一笔合上之后，云仙钰满怀期待地看向躺在阵法正中心陷入了昏迷的小皇帝，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狐妖踉跄著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四处检查著阵法的线条：是不是自己哪里画错了？

        云仙钰心中知道答案，但是她拒绝接受这个答案。

        狐妖满面是泪，但是丝毫啜泣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她孤独而又坚定地忙碌著，仿佛不做停歇，就可以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一样。

        在场的众人，鼻子忽然都有些酸——这样的场景，在场的人又有哪一个没有经历过呢？谁第一次失去亲人的时候，不是这样不肯放手呢？嗐，就算是无用功，帮一把又能怎么著？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叔率先走了过来，一把扯开了小皇帝的衣襟，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罐，拧开，剜出了一块绿色的膏体抹在了小皇帝的胸前的伤口之上，涂匀：“妹子，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死马当活马医吧。”

        刚才一直没有哭出声的云仙钰见到这一幕，忽然情绪像是开了闸一样，抑制不住地捂著嘴哭了出来。

        有络腮胡的大叔带头，很快人们就聚集了过来，查看伤口的看伤口，止血的止血，准备参片的备参片，云仙钰反而被人群挤到了外围。

        丰情这个时候靠了过来，玩味道：“知道为什么同样的阵法，你的却不管用么？”

        云仙钰抬眼看了丰情一眼，丰情应该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使用阵法的能力这件事情的，那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丰情把云仙钰眼中的疑惑领会成了对于自己疑问的附和，他不介意此时小小地帮云仙钰一下，毕竟自己还指望着云仙钰帮忙。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因为这个阵法不是画在地上的，而是画在一种金色的果实上，让人吃下去的。”

        金色的果实？

        圣果！！！

        云仙钰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想起来圣果就在自己的袖袋里面装着！

        自己昼夜不息地赶路，到了敖都就匆匆去了南宫府，还未等喘口气就被小皇帝派人押进了宫，根本没有机会把圣果给云卓，此后事情接踵而至，使人应接不暇，云仙钰压根就没有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这样至宝。

        如此说来，当年苏沫耶公主也是借助了圣树的力量，才把废太子的灵魂固定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现在小皇帝尚未咽气，这圣果号称活死人肉白骨，只要找个机会给小皇帝喂下去，岂不是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云仙钰雀跃了一瞬，但是转瞬又消沉了下去——圣树已毁，自己身上的可能是这世间的最后一个圣果了。

        圣果只有一个，帝辞和云卓都等著这果子救命，予谁舍谁？

        从感情层面来讲，云仙钰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云卓。但是，为天下苍生计，帝辞也同样死不得……

        云仙钰心中像是有一把刀子在搅，左手是云卓，右手是小皇帝，哪一个都重若千钧，哪一个都无法舍弃。

        没有时间给自己犹豫了，小皇帝随时都有咽气的危险，云仙钰深深吸了一口气，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把眼下的难关过了再说！

        她于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从袖袋之中掏出了圣果，顿了一下，还是没法放弃云卓，于是张口从圣果上咬了一块果肉下来——既然这果子这么神奇，那么即使只有一口，应该也能有一定的功效吧？

        云仙钰分开人群，蹲下来，抱起了小皇帝的上半身，把这一口果肉塞到了小皇帝嘴里。

        可是帝辞此刻昏迷不醒，气若游丝，根本不会吞咽了。

        再好的灵药，要是吞咽不下去就根本没有效果啊。

        云仙钰试着掐住了小皇帝的人中，想唤醒他，无果。

        她又抚摸著帝辞的胸口，想让软烂的果肉顺着食道滑下去，但是已经失去了意识的人有自我保护机制，根本不可能自主吞咽。

        云仙钰试遍了自己能想出来的方法，都徒劳无功，她心急如焚，就差自己把果子嚼碎了给小皇帝嘴对嘴地喂下去了。

        最后还是那位络腮胡子大哥看不下去了，拍了拍云仙钰的肩膀，示意她让个地方出来——络腮胡子从云仙钰的怀里接过了小皇帝，右手在帝辞胸口的穴位上点了一下，左手抵在小皇帝的后背，内力一吐，就只见帝辞喉头滚动了一下，应该是把果肉咽了下去。随后大哥掰开了帝辞的嘴看了看，证实了“药”已吞下。

        不知道是云仙钰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圣果见效如此之快，云仙钰总觉得帝辞的脸上好像立马有了一些血色，呼吸也变得有力了许多。

        云仙钰感激地看向这位大哥，连连道谢。

        但是还没等她放下心，丰情一步上前，一把抢过了她手中剩下的半个圣果，端详了一下，眼中闪著狂热的光，看着云仙钰：“你真的可以治好孤的病！！！”

        丰情在狂喜之下忘记了不要在人前自称为“孤”，由于情绪激动，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又大，在场有不少人都听见了。

        可惜这群匪徒都是苦出身，功夫虽然亮眼，但是文化素养并没有多少，即便听到了“孤”这个自称也没有什么反应，比起文绉绉的咬文嚼字，他们好像对丰情手上的果子更为感兴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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