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小刚

最近釜山一直是阴天，很少能见到太阳，而电影节开幕这天，天气预报更是说有雨，只能带了件雨衣就往会场赶去。

        正好遇见走完红毯进来的文素利、张俊焕夫妇，见我一副狼狈地拍着身上的雨水，素利笑道：“允瑄，怎么比我们来得还早啊？”

        俊焕则是问道：“怎么没走红毯？”

        我鞠躬问了个好，吁了口气，才说道：“我这个人怕闹，所以就没走红毯。”顿了顿，又揶揄道：“再说，我要是走红毯，可是就轮不到俊焕哥您和素利姐牵手了哦！到时候您还不得用眼神杀死我？”

        素利笑着在我胳膊上拍了一下：“别贫了，我们先过去看看会场吧。”

        正和素利夫妇边聊边往会场走去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环视着找了找却发现呼唤我的正是郭景泽导演，我向素利夫妇告了声罪，然后迎上前，鞠躬道：“郭导您好！”

        郭景泽头发花白，有些富态却精神矍铄，指着旁边一位头戴鸭舌帽、身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问道：“允瑄啊，这位你可认识啊？”

        我定睛一看，好嘛，认识，当然认识，正是这届釜山电影节的开幕影片《集结号》的导演冯小刚。我忙伸出手：“冯导您好！久闻大名了啊！”

        冯小刚眯着眼打量了我一眼，伸手和我握了握：“来支烟？”也不管我要不要，就掏出一盒烟给我和郭导分别发了一支。

        我接到手里，是硬长的黄鹤楼1916典藏版。因为家里有位厨师来自湖南，听他介绍过这款烟，据说这个烟是黄鹤楼的“顶配”，是用一个木盒装的，一盒里是五小盒，内附一烟缸一火机，市价8500，黑市价10000，是顶级的腐败烟。细观，金色滤嘴单单一行“1916”胜似万千繁华，不需多言语，烟支却是低调的奢华，喜欢。糯白的松纹纸紧密的把深红色烟丝裹合在一起，烟丝质量不需多言，语言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冯导给我们分别点上火，自己深吸了一口，又对我们说道：“品品看？”

        幽雅纯美的烟气瞬时飘散开来，绵似雪，净似泉，雅香通透，自牙床升于鼻腔，倏的一弹，轻柔漫散开来，无比醉人的芬芳自鼻腔透出，轻开迷醉眼睑，万千芳华把我包围，清幽逐渐散去，依依不舍。我闭上眼睛，再酌一口，细品着这支典藏1916，如丝般的爽滑，是烟还是琼浆呢？迷醉了……两道烟龙涌入鼻腔，柔棉无碍，清透无比，优雅高远的木质基调涌散于口中，缓缓入肺，轻柔、充实、豪情激荡，血涌入脑，伴着烟香散步周身，百骸顿舒，抬望眼，仰天长啸，轻漫步江边，落日半落鸿，几点雁影，数条轻烟，江山手中指点，轻弹白柔烟灰，飘散半空，如霜似雪，沿江放舟，轻悠悠，情脉脉，软软、绵绵、飘飘、荡荡、身在哪里？魂游何方？皆不问了……烟中的皇者，当之无愧，一食此烟，百烟无味……太棒了！不愧是典藏1916！不愧为神品！只得叹一首柳永的《彩云归》：

        “蘅皋向晚舣轻航。卸云帆、水驿鱼乡。当暮天、霁色如晴画，江练静、皎月飞光。那堪听、远村羌管，引离人断肠。此际浪萍风梗，度岁茫茫。

        堪伤。朝欢暮宴，被多情、赋与凄凉。别来最苦，襟袖依约，尚有馀香。算得伊、鸳衾凤枕，夜永争不思量。牵情处，惟有临歧，一句难忘。”

        郭导是韩国人，而韩国对香烟管制严格，不允许焦油10mg以上的香烟生产和销售，所以韩国的香烟普遍偏淡，集中在1mg、3mg、5mg左右，当然更夸张的是会有焦油量0.1mg的香烟，抽到嘴里和空气没什么两样，这个大抵也只有韩国市场有吧……此时，郭导抽了一口就被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连摇头道：“这烟太呛，我抽不了，抽不了。”

        我看着郭导手里的烟，深觉惋惜。这种烟在国内都寻之不易，更别说在我身在韩国了，只得摇摇头，暗叹：暴殄天物啊！

        冯导像是明白了我摇头的含义，笑道：“允瑄是吧？你对我的胃口！别惋惜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让助理给你送一盒过去。”

        我一愣，心痒之间也不推辞，拱手道：“如此，就却之不恭了，谢谢冯导！”

        冯导大乐，一个劲儿说着：“好！好！好！……”

        郭导掏出自己的烟给自己点上一根，陪着我们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问道：“允瑄啊，冯导的《集结号》你看过了吗？”

        我歉然又遗憾地摇头道：“实在抱歉，组委会是给过我票的，但那次临时医院有事情，所以没能来。冯导，对不起了。”

        冯导摆摆手，玩笑道：“没事儿，没事儿，昨儿的票是送给你们的，没看更好；等你再去电影院看的话就是为我的票房做贡献了嘛！”

        郭导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赞叹：“冯导啊，您这部《集结号》可谓是大放异彩了啊！12万人上网抢购7000张首映票，最终电影票在17分钟之内就被一扫而空，这可是创造釜山电影节多年来的新纪录啊！”

        “郭导，您别说，我现在真的想休息！”冯导一边猛抽烟，一边诉苦道，“拍战争片太累了！得有充分的精神和身体的准备，拍这部电影我都瘦了好些斤，您看我现在憔悴吧？这题材的电影，近期是不可能再去碰了，再拍也要过几年了。”

        我也奇怪，不由问道：“之前您不是惯常拍喜剧片吗？怎么会有打算拍这么沉重主题的电影？”

        冯导摇头道：“之所以会拍这个电影，是因为张国立给我推荐了《官司》这部小说，我看小说之后觉得很动人，觉得他受很大的委屈；刘恒写的剧本也很精彩，所以一冲动就决定拍了。”顿了顿，又道：“这个电影我们还是带着很大的诚意去做的，这个电影的卖点是什么？其实就是这点诚意。如果观众能够领我们的情，这个电影就成了。”

        郭导颌首，深有同感。

        “对了，允瑄，一会儿有个中国电影人酒会，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吗？”冯导踩灭烟头，问道。

        我沉吟片刻，还是摇头道：“还是不了，说实话，给您投资的那位我不是很感冒，见面了也是尴尬，还是省省吧。”

        冯导疑惑了：“怎么说？你在韩国怎么也会和他们不对付？”

        郭导也笑：“允瑄，你在圈子里不是一向都以人缘好著称的么，怎么……”

        我缄默不语。

        冯导见状，也不追根究底，而是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强求你了。”

        郭导也点头：“允瑄，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吧，在这里陪着我们两个糟老头子也没什么意思，哈哈！”

        我失笑，拱了拱手，告罪一声，跟上素利夫妇的步子。

        电影节上的女星们争奇斗艳，装束性感大胆，让我颇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严智苑的大露背白色礼服、姜成妍的深V领火红长裙、李素妍的超级迷你银色小短裙、金素妍的真空白色礼服……我暗叹，仅釜山就有如此的盛况和无限的风光，那东京、威尼斯、柏林、戛纳、好莱坞又当是何等的胜景呢！

        开幕式结束后，组委会组织了一个所谓的明星派对。我虽然烦这些应酬，但为了不让组委会难堪、经纪公司难做，还是决定去一下。

        釜山影展委员长金东虎是个和善的小老头，他的好脾气在电影界人尽皆知，可以说他为了电影节真的是鞠躬尽瘁，正是他的奉献才有了釜山国际电影节的成功。而自从担任电影节主席以来，他也几乎完全放弃了个人爱好与个人生活，每天都在学习国外电影节的优点，思考如何改进釜山电影节。我和他打过招呼之后，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别的艺人都是削尖了脑袋拼命地想往这里挤，允瑄，你怎么想方设法地想要偷懒呢？”

        我耸了耸肩，摊了摊手，指了指周围长枪短炮、严阵以待的记者们，无奈道：“我怕他们！”

        “怕他们？他们有什么好怕的？没有他们，曝光率怎么来？”东虎前辈笑得更欢了，看到我无奈又发苦的脸色，才摆摆手道：“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别离开就行，得让我找得到你。”

        我如蒙大赦，真是恨不得抱着小老头的脑袋亲一口，连声道：“行！行！我知道了！您老放心吧！”

        端了杯红酒，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衣冠楚楚，或帅气或性感的在名利场中打滚的众人，不禁摇头，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名和利，多少人辛苦奔波，就是为了这两个字啊！

        正出神间，满叔端着酒杯坐到我身侧，抿了一口，淡淡问道：“怎么？这么年轻就觉得累了？”

        我摇头苦笑道：“不是觉得累，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满叔闻言，满布沧桑的脸上竟然有了些笑意：“允瑄，在你心里，游山玩水、闲云野鹤的生活才是你向往的吧？”

        我轻轻颌首，又摇头：“满叔，这样的生活离我越来越远了……”

        满叔不置可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了句话：“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

        我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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