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明
宸王宫，在枫城。
穆回曾和我说过，每到秋天，枫城的红叶便会如同朱砂流散般浸染整个城池，那炫目的红几乎会让人灼伤双目，美丽而凄然。
我和苏睦来到枫城脚下的时候，正是秋天，我第一次见到了那种仿佛连绵了整个世界的红叶，心中多少有些惊诧。只是穆回从不喜欢红色，他说那颜色太过绚丽，近乎于鲜血，就仿佛是终结之前的一霎芳华一般，虽然艳丽，却更戚伤。曾经的我不以为然，而现在，我终于理解了他。
因为生命实在是个太过脆弱的东西，易碎得让人难以接受。
“百结，我们该走了。”
听到苏睦的声音的时候我才发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在城外发了很久的呆了。
我点了点头跟在苏睦的身后进了城，他对所有人的介绍都是说我们是神巫，我是巫女，他是神使，来到枫城是为了在这个时节完成神祭，而这，也是我们接近宸王的借口。
我们不知道那女娲石碎片究竟在宸王宫的什么地方，在什么人的手中，所以苏睦在路上的时候就告诉我，不要讲女娲石碎片的事情，用其他的身份得到信任，这样才有机会调查。
我们终究还是来到了宸王宫的门前，宸王宫很高，很大，风也很大，风吹起了我的头发，而我依然抬着头，看向那宸王宫的房顶，仿佛在冥冥之中昭示着什么。
我跟在他身后登上汉白玉的阶梯，在两边的禁卫中踏上朝堂，面见这枫城的主人。
宸王是个长相平凡的男子，他不算英俊，但是脸上却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当他听闻我们是神巫之后，立刻应允我们可以住在宫中准备祭祀。
“西边望水阁还空着，你们可以先住到那里。我很期待你们的祭祀，顺便，帮我祈祷让我的子民幸福安康吧。”
他这样说，眼神之中是对着山河社稷，黎民百姓的爱，我看的出，他的确是个好帝王。
但此时，“皇后驾到”的声音却在我们身后响起，苏睦立刻拉着我跪到一旁，然后，那个女人……便走了上来。
那女子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惊艳，风姿绰约，面容姣好，清冷，却如同白玉般剔透，但和那倾国倾城的面容不同，那女人的身上，带着一种阴邪的气息。
我和苏睦对视了一眼，苏睦对我点了点头，干净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这皇后，练了鬼道秘法。”
“这会不会和女娲石碎片有什么关系？”我也小声的问苏睦。
苏睦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但是我在他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怀疑。
“清明参见陛下。”
那女子在宸王面前叩首，看向宸王的眸子里全是柔情，一时间我有些难以相信她会和鬼道秘法扯上关系。
我知道，那阴邪的气息不可能作假。
但是在失去了穆回之后，我的内心变得有些脆弱，我甚至宁可相信那个女子眼中的感情。不，不是宁可相信，那绝对是真切的爱意，沉重而浓稠……
甚至超过了我对穆回的思念。
去望水阁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个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接触鬼道秘法？毕竟所有的鬼道秘法都是损人利己的阴邪手段，尽管代价，往往都很恐怖。
苏睦脸上的表情有些恐怖，我想或许他已经看出了什么，但是我没敢去问。
可是就算是我不问，苏睦在我们安顿下来之后也依然和我说道：“我们还是要调查一下这件事情。那个清明不是清明。”
“什么意思？”
苏睦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恢复了沉默，只是他的手中结出几个繁复的印法，然后便有数十只飞雀落到窗前。
我知道，苏睦是想要它们做他的眼睛。
苏睦阖上双眼，静坐在窗边的几案旁，如同坐化。但我看得到他身上灵力的流动，所以并不会担心。
三天后，苏睦睁开了眼睛，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那女娲石碎片，恐怕就在王后的宫中。虽然没有准确的判断，但是我能够知道的是，其他的所有地方，都不会有。”
是夜，苏睦仿佛是这两天已经摸到了什么端倪一般，径直的带着我绕过了所有的守卫，沿着庑殿的重檐，停在了清明王后的后花园。
后花园之中是层峦的假山，中央，有一捧小湖，月色在湖中摇摇晃晃，似是要沉落湖底一般。
和这静好的景象不同，我就算是闭着眼都能感觉到，这湖中，阴气很重。
我刚想说什么，苏睦便直接纵身跃进了湖中，我也只好紧跟其后，然后，在这不大的湖底，我们便是发现了一道石门。
苏睦开门前行，密道之中湖水缓缓退去。
“你早就知道这湖水底下有密道？”我依然跟在苏睦的身后，小声的问道。
“我也是刚知道。”苏睦依然不回头，随口一般的回答我。
我们两个人顺着密道缓缓前行，一个石室最终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石室很大，一方案几，几卷牍册，还有一个锁着人的石柱，那石柱在阴影之中让人难以看清，但是晃动的锁链和那锁住的女人却是不断的发出低语。
我和苏睦在那女子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充满着恨意的声音，那声音叫着一个名字，“无霜”。
“无霜是谁？”女子周身环绕着同皇后清明一般阴邪的气息，我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皇后的后花园里藏着这样的一个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女子听到无霜的名字仰头大笑着，双眸中滑下两颗清泪：“无霜是你们的皇后啊。”
我看向苏睦，苏睦的面容沉静如水，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阴影中的女子。
“那你是……”
“不错，我才是清明。”
清明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眸子，可是因为怨恨，而带着狰狞，“我被关在这里已经五年了。”
我对这女子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感，五年都待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难怪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当年，无霜为了成为宸王的皇后，用邪术跟我换了脸，可惜这邪术只有一半，换脸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我这才能苟活到现在。”
原来，清明和无霜本是一对姐妹，清明为姐姐，长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但是作为妹妹的无霜却是平平无奇，自小便是清明的陪衬。
当年，两姐妹同时对宸王一见钟情，而宸王只爱上了姐姐清明。
无霜疯狂的嫉妒着姐姐，恨自己长了一张平庸至极的脸，后来不知从哪里学了鬼道秘法，在两人成婚的前一日跟清明换了脸，无霜代替了清明，成为了皇后。
听完清明如泣如诉的诉说，我和苏睦静默了，爱是这世间最难以琢磨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了穆回，如果我失去了这张脸，他还会不会认出我？
“此地不宜久留。”苏睦手起刀落将女子周身的铁链砍断，也打破了刚刚的静默。
夜色如稀，我和苏睦将清明送到了王宫的门口。
“我不能走，我要留下来揭穿无霜的阴谋，你们帮我好不好？”清明乞求着我们，多年的仇恨未了结，她不肯轻易离开。
我看了一眼苏睦，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同样的想法，我们此行是为了女娲石碎片，无意卷入这王宫的爱恨之争中。
“既然宸王爱你，又怎会因一张脸认不出你？”我看向月华之下站着的女子，她那双绝美的双眸正在夜色之中熠熠生辉，“清明，离开这里吧。”
清明脸色变得凄白，“无霜那个恶毒的女人，一定用了什么法子让王上相信了她，只要你们帮我，我愿意把女娲石碎片送给你们。”
女娲石碎片？！我最终点了点头，答应了清明的请求。
第二日一早，我和苏睦便领着真正的清明来到了宸王宫。
皇后那倾城绝色的脸在看到清明的一刹那脸色变得苍白，而清明也正怨恨的看着跟宸王站在一起宛若一双璧人的无霜。
“无霜，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宸王看到清明，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又扬起了春风拂面般的笑容。
“这该问我的好妹妹无霜啊。”清明冷笑的看向皇后，那双美丽的双眸因为染上了怨恨，而显得十分狰狞。
宸王看见清明怨恨的表情，将皇后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无霜，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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