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季知翊当时是下了轻手的，他那一抛至少摔断了郭涛五六根肋骨，搞不好手和脚也会断一个，看那样子也伤得不轻。
马场上算是结下了梁子，不管他人死没死，这事算是没头了。
郭家的大女儿如今是六皇子的王妃，出点什么事保不准六皇子会听枕边风，不顾诸多繁琐规矩来找将军府的麻烦。
郭涛今天可以用这种嗤之以鼻没什么用的小手段，明天就会花重金买那些亡命徒来杀掉自己所有看不爽的人。
季知翊倒是不怕，论势力除了当今皇上和太子，比得过他家将军府的可以说是没有。
不管来者是神是鬼都要来他枪下走一遭，看看谁更胜一筹，谁命更硬。
可徐盈盈不一样，这人一看心机单纯，行事不顾后果，没正经走出过家门。
要是真把人往生死局上一放，估计早就傻了，更别提要是跟人厮杀的话，她到底能不能下死手，这也是个问题。
王侯将相之间的厮杀，可没这么“光明磊落”。
季知翊不知道她为何女扮男装来书院上学，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霸道刀法，不同寻常人家的大家闺秀一般，偏偏学了一身“江湖意气”。
他有种直觉，不管这两个哪一项，被人提出来见光都会发生无法掌控的事情。
他可不想这么一个有趣的玩意儿死在别人手里，更何况她还是季知觅的“救命恩人”，就算他不想接着管，自己弟弟定不会置之不理。
横竖都是麻烦。
在庆山的山脚，有一处荒院，被一个大夫以便宜的价格买下了地契开了一间医馆。
这是距离白鹿书院最近的，也是人人推荐最靠谱的医馆了。
老大夫在山上挖了一早晨的草药，刚出山便被两个白鹿书院的学生抬着回了医馆。
“我行医四十载，多么难的疑难杂症我都见识过，”老大夫嗅了嗅郭涛抛出来的粉末残渣，“但是从未见过有人吸入了一些沙尘与椒粉，会引发浑身高热与痉挛的病症。”
老大夫捻着胡子，皱起的眉头深了又深。
他想：这脉象真是奇了怪了，一切正常，还有这小姑娘打扮成男人作甚？
老大夫悄悄打量着送徐盈盈过来的三个学生，盘算着要不要说一下这个问题。
谢子博垂着头，哆哆嗦嗦的，一看就是没见过这场面被吓坏了。
季知觅疯狂摇着折扇，来回踱步，兀自念叨着：“都怪我，都怪我。”
好端端的让自己兄长解决了那人不就行了，非得自作聪明给徐兄送匹马，简直添乱。
只有季知翊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支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躺在木床上的徐盈盈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这个人看起来还算冷静，肯定是个靠谱的。
老大夫锤了锤老腰，慢悠悠的坐在季知翊旁边，问道：“这位公子倒是不着急。”
季知翊单手支着头抬起眼皮看了老大夫一眼：“着急没用。”
“公子可知道些内情？”
“略知一二。”
老大夫故意压低嗓音，只有季知翊一人能够听见：“对于这姑娘你可了解些什么？”
季知翊并不诧异，打扮能骗得了人，脉象可不能。
他闻言叹了口气：“能说。”
老大夫：“……”
季知翊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勾起嘴角，接着说：“还能打。”
老大夫大的嘴角抽了抽，摇着头起身：果真没一个靠谱的。
他再次来到徐盈盈床榻边，把着脉：“这……小公子可否有什么忌讳的东西，你们做了什么导致他脉象如此虚浮？”
季知觅心虚的挠了挠脸颊：“就……塞了一场马。”
三个之中最了解徐盈盈的莫过于谢子博，季知觅看向谢子博，老大夫也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
偏偏谢子博面对生人胆怯得不行，再加上徐盈盈情况不妙，问他话的时候他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说话也是颠三倒四含糊不清。
“孩子，慢慢说，喝口水。”老大夫颤巍巍的起身给谢子博倒了杯褐红色的茶，“人一时半会死不了，即使救不活，也得出了我这医馆再死。”
谢子博根本没心情喝什么茶，一听见“死”字腾的跳了起来，茶水散了一地，终于说了句清楚话：“不能死！”
李大夫气急：“不想要人死就赶紧给我说说这人有什么旧疾和忌讳！”
谢子博见大夫瞪着自己，谢子博一紧张又支支吾吾起来。
季知觅又开始不停念叨着怪自己。
一片混乱。
季知翊很是烦躁的“啧”了一声。
谢子博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战。
“哎，他家大人在不？”老夫子看这群小娃娃说不上来个一二三，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人，我这里可以先稳住。”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谢子博大脑空白了一瞬，低声说：“我……不知道她家里人是谁。”
也不知道她家住哪里。
“……”
季知觅：好一个一问三不知。
老大夫对着徐盈盈叹了口气。
警觉的季知觅立马凑过去：“大夫大夫，您一定要把人救过来啊。我这不缺钱，啥也不缺的。”
谢子博张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附和。
他家虽然不是富甲一方，也能拿不少钱出来。
老大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将徐盈盈蜷缩起来不住发抖手臂捋直，再次把脉，试图找到什么难以发现的顽疾尾巴。
但是不管怎么把来把去，脉象除了虚浮再无异样。
就在大夫收手的一瞬间，摸到一股诡异的律动微弱的掠过徐盈盈的命门！
天很蓝，日头很大。
徐啸背着徐盈盈走在烧焦的大地上。
“别怕，我就在这儿。”
徐盈盈听见一个声音这么说道，不像是徐啸也不像是王大爷，更不是张姨的声音。
谁？
她张不开口，发不出声音，宛若被压在海底，无形的东西她挤压着她，令她窒息。
她耳畔忽然传来铁块撞击的嗡鸣声，人们叽叽喳喳的吵了起来，木柴噼里啪啦燃烧着。
她感觉喉咙干的要命，但又不敢张口。
万蚁噬身的痛感从喉咙开始到四肢百骸，仿佛随时要她的命又好像在与她玩闹般令她痛不欲生。
她感知不到一切，接着遁入了虚无之中。
虚无中满是黑灰在漂浮。
“盈盈，往前走不要回头。”
到底是谁？
“徐盈！”
“徐兄！”
谁在叫我？
徐盈盈感觉自己的眼皮有千钧重，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在水中晃荡着不上不下，不能动也动不了。
半晌手腕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一缕元神才顺着这股凉意归位，眼前泄进来斑驳的光亮，看见有那么一万个人在面前转着圈，几十张嘴在开开合合说快速的说着什么。
万花筒般，光怪陆离。
她听不见，耳朵也像是在浸泡在水中，空荡荡的滴答声在不停的扩散撞击发出沉闷难受的回音。
“醒醒，盈盈。醒醒，不要睡过去了。”
有人在一声声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徐盈盈不知道是谁，她茫然四顾。
只见黑暗铺天盖地的袭来，血水浸透了她的衣裳。
“我要了你的命！”
有个没有脸的男人尖叫着从污泥般浑浊粘稠的黑暗中冒了出来，男人拿着满是豁口的短剑朝她了扑过来。
徐盈盈条件反射的抓住男人拿着短剑的手，看那人在黑暗中软趴趴的化作一摊淌着血水的肉泥。
仿佛有生命般，勾着她的小臂。
她惊慌失措，想要松开手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钉在原地，眼睁睁的看那血肉黏糊糊的与她难舍难分，即将来到自己面前。
想大声尖叫，喉咙却张不开发不出声音，恐惧的感觉如鬼魅，从四面八方丝丝缕缕的渗透进她的身体，蚕食她的灵魂，想要置她于死地。
徐盈盈在梦中看到有人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没有温度，像个死人的手。
那化作肉泥的男人从黑暗中骤然出现在她面前，扭曲着汇聚成一张可怖的没有五官的脸。
徐盈盈心中爆发出一股蛮力，她终于突破那无形的枷锁，狠狠的抓住男人粗粝的脖颈。
有发现的老大夫欣喜得不行，他闭上眼睛扣着徐盈盈的手腕，试图搜寻到那缕诡异的脉象来源于何处。
还没等他摸稳脉象，那蜷在木床上的徐盈盈忽然挺直了身体，那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老大夫的脖颈！
五指深入了他苍老松弛的皮肤，紧扣住脆弱的气管，差点窒息的老大夫用尽力气呼喊着：“诶呦呦！杀人了！”
季知觅与谢子博被徐盈盈的动作吓了一跳，当即愣在原地。
季知翊终于扯下了淡然的神情，脸色微凝的瞬间移至徐盈盈塌边。
处于混沌中的徐盈盈感觉到那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扒拉着自己胳膊，手掌被无形的力量拦截，被迫敞开，她偏不让那鼓力量如意，越是想要分开她的手掌，她越要对着来。
季知翊小心翼翼的掀开徐盈盈结实扣住的五指，一旁逃脱虎爪的老大夫踉踉跄跄的大退几步，要不是季知觅扶住了他的胳膊，早就摔地上了。
他揉着脖子，想：我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季知翊定睛一看，徐盈盈根本没清醒过来，她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眼睛紧闭着，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附着冷汗，像是梦游又像是被控制。
高高抬起的手依旧保持着掐握的姿势。
下手挺狠的。
季知翊思索着，握住她的手腕，想要将人规规矩矩的摆放在床上时，徐盈盈的右手再次猛的掐向季知翊的脖子，季知翊反应过来用左手一档！
徐盈盈那双手又死死掐住了他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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