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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赏赐


大军拔营归朝已有半月余,除了接连的封赏外,便是几位功臣的落府问题。蒲老将军深怕三个徒弟初来乍到失了规矩,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便一一回绝了陛下要给他们落府的恩典,将他们都安排在自己府上暂住。

        王昭用过晚饭在将军府的前院踱步,月明星稀,她却只低头走路,不知在想着什么。这时,府院本已紧闭的大门被徐徐拉开,前前后后进来五人,为首人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拂尘搭于左臂,个子不高,清瘦苍白面貌,但走起路来却气派尽显,正是皇帝陛下亲随公公李礼,他身后还跟着四名蓝顶小內监,个个手中端着盖布食盘。

        “李公公有礼。”

        王昭原地拜礼道。这时不知清歌何时奔至她身旁,同样拜礼道,“不想李公公远道亲临,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方才李礼还禀着一脸公事公办的不苟言笑脸面,听了清歌的恭敬话现下却已笑开了花,只缓道,“清歌将军,清染将军有礼了。老奴我是何身份,怎敢劳烦两位大将军远迎。端上来吧。”

        只见他一声吩咐后,四位小內监便分为两侧与李礼站齐,之后将遮着红布的食盘掀开,美酒佳肴显露出来。

        “李公公这是何意?”王昭不解道。

        李礼对着王昭轻笑了一声,只道,“清染将军恭喜,这是陛下特意赏赐给你的。”

        “给我?”

        王昭不解,事实上,令她更不解的是李礼当下那抹意味不明的笑脸,因为实在看不出他有半份恭喜的意思。这时,王昭只觉手臂吃了劲,便被旁侧清歌一带单膝跪在了地上,她只得跟随喊道,“谢陛下隆恩。”

        王昭说罢,便想起身,可头上却被李礼的拂尘一点,只听头顶缓缓传来尖细拿腔的声音道,“陛下还有句话让我说与清染将军,陛下说这美酒好,鹿肉香,可都不如那糊里糊涂吃进口中的裹糕甜,清染将军定要先食裹糕,否则便品不了也闻不到美酒和鹿肉的香了。”

        李礼说罢,向着清歌拜礼离去,可还没等人走出大门,王昭便托起盛裹糕的食盘大声道,“洛叔!我不爱吃这些甜掉牙的东西!将它分给府内的丫头伙计,就说是陛下赏赐,龙恩浩荡!”

        清歌紧盯着大门紧闭后,转身看向王昭,一脸严肃道,“清染,你作何打算?”

        “师哥是指这些赏赐吗?我刚刚都和洛叔交代好了,酒留给师父,鹿肉留给清瑾,我留给师哥”王昭说罢,咧嘴一笑。

        清歌没有像往日那般被她逗笑,而是依旧秉着严肃表情,将手搭在王昭双肩道,“你莫要故作玩笑,我知道你一定也听出了陛下的意思。如若不是那几个极力反对女子登朝为官的大人在我们归朝前因丑事入狱,你现下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王昭侧过身子向前走了两步,清歌的手便因距离不得不落了下来。只听她缓缓道,“听出又如何?艰难又如何?”声音不算大,但依旧存有气势。

        “你还记不记得我在进城门前对你和清瑾说过的话?”

        王昭依旧背对清歌站立,身形未动,似乎并不准备作答。清歌轻叹一声,向前跨了两步将王昭身子板正,让其面对自己道,“清染,这里是关京。”

        “关京又如何!”王昭突然有些恼了,将清歌的双手甩下。

        “你在大漠上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王昭蹙眉看着清歌,那时她的话的确很多,抱怨,志向,委屈似乎在王府为奴为婢时都未曾有那么多的不如意。总之,她已经不记得她究竟说了什么让清歌记到如今的话。

        “你说你一定要有尊严的活着!你还记得吗?”清歌一双眼探寻地望着王昭。

        王昭回望,却满眼不知何意。只听清歌继续道,“我们终于回来了,有尊严的站在了高堂大殿上,”清歌说着,将双手又放到王昭的双肩,“清染,我在努力,努力让我们有尊严的活着”

        “师哥”

        清歌点了点头,温柔的注视着王昭道,“听我的好吗?将此事交给我处理,我会保全你。”

        王昭方才的柔软不见,此时又换厉目相对,“如何保全?”

        “让大家都得到想要的。”

        王昭后退了两步,清冷道,“我不懂,还请师哥说的再清楚些。”

        “陛下也不过是要保齐棠而已,而且你和齐棠不是从小便认识吗?难道你想看他以命抵命?”

        “如若人是他杀的,便理应以命抵命!”

        “那容阑小王爷呢?”

        王昭身形一怔,转头道,“什么意思?”

        “今日容阑小王爷明显也是来护齐棠的。他的厉害我们这些没见过的尚且早有耳闻,你又如何不知?你觉得你能斗的过他?”

        王昭似稍显松了一口气,缓缓道,“他不会。”

        “不会什么?”清歌厚重的眉峰轻蹙,因王昭此一句说的轻,他又向前迈进一步靠近王昭。

        王昭摇了摇头,只觉头上有些发晕,“师哥,我想自己在这等等师父,你先回去休息吧。”

        清歌定睛看了王昭半晌,终于转身离去。

        夜入戌时,外出接女儿归家的蒲老将军还未回府。外人都道蒲老将军英雄了一辈子,却不知他家内荒凉,原配妻子去世的早,他又常年征战在外,与府内唯一的女儿并不亲厚。眼看着自家女儿已年过二十,却还未婚配,他心内急纳的紧。作为男人,他事业也算功成名就,可唯一亏待了这个亲生女儿。

        蒲老将军现已归朝半月有余,可老将军的女儿却在他回家前便搬到郊外庄子去住,说是那里风景吃食都比城内好。可谁人不知她是在躲自己的老父亲。今早蒲老将军终于等不住了,骑了快马便奔出城去。

        眼看着现已入深夜,王昭观了观天色料想老将军今日应该不会回来了。可等她刚一转身要回房时,紧闭的大门又被徐徐打开。

        进来人身披灰色貂裘,高细个子,头顶高束一髻。等他再近前几步,只见他鼻厚大眼,清润面容,唇边微含笑意。

        “修儒拜见小姐。”修儒在距离王昭两步时停下脚步,躬身拜礼。

        “叫我王昭便可。”王昭说着,将眼睛落在修儒怀中抱着的包裹上。

        “是,王昭小姐。”

        王昭,“”

        修儒说罢,将怀中的包裹双手递上,王昭只见白玉色包裹上躺着一个深色玉牌。她没有接下,只听修儒缓缓道,“包裹内均是怜儿的衣物”

        还未等修儒再继续说,王昭便上前一步双手将包裹接下抱在怀中。修儒没了手上的东西,自然的将双手交叉贴在身前,继续道,“这块玉牌是容夕郡主所赠,本是皇太后赏赐给郡主的,她现下无用,但或许还能帮的上小姐。有了这枚玉牌小姐可到皇宫六部,关京内外,通行无需自报姓名。除了这些物件,还有句话。话的内容是你一向通达不惧威吓流言,只要按照心意去做,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王昭顿了顿,问道,“这句话可也是容夕郡主说的?”

        修儒道,“修儒本就是替主子送物带话的人,其他一概不知。如主子所言,小姐自是通达的,想来物为谁所托,话为谁所说定能辨的清楚。”

        王昭轻笑了声。心道,原来不光容阑没有变,竟连他身边的人都还与八年前说话的方式一模一样。如此,王昭又想到了容郡府另一个与她相熟的人,

        “容夕郡主她还好吗?”

        修儒摇了摇头,稍顿了顿道,“小姐若是闲暇时可否回容郡王府陪一陪郡主。”

        “这也是小王爷的意思?”

        修儒又摇了摇头,“这句不是,乃是修儒的请求。修儒今日还是这一年里头一次见郡主笑的那般开怀,都是因为得了小姐回来的消息。”

        修儒走了,话都说尽了。王昭记得蒲老将军曾在账内闲谈时特别提到过他,说修儒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为聪慧的随从。小小年纪分寸拿捏的不落分毫,不该说的一字不说,该说的总会想办法透露出来。攻城先攻心,他老人家还总想着要把他从容阑手中抢过来培养成一代谋将,怪只怪他那时年纪太小,只依附着容阑小王爷一人。王昭当时便想修儒毕竟是跟着容阑长大的,怎能不是个灵动的人。

        王昭寻了前厅外的台阶坐下,拾起那枚玉牌左右端看了一番,东西的确是贵重无价,用处似乎也四通八达,可那又如何,在不需要的人手中,这还不如一把能阻挡淫贼的利器实用。

        她万没想到今日在容郡府门前听到的那个哑嗓妇人声音竟是出自容夕郡主。那么倾国倾城、出身高贵的人,本该一生都泡在蜜罐里养着才是,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听说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孟亦倾的。两人早在两年前便签了和离书,一别两宽。和离书上短短几十字道尽了两个从未相爱人的匆匆婚事。据说孟亦倾在和离后不久便又迎娶新妇上门,而这新妇的身份与容夕有着云泥之别,只是一个卖唱歌妓罢了

        容郡王府那时算是失了大颜面,皇太后素与容郡王母亲交好,为了替其挽尊,将容夕留在宫中陪伴。却不想半年前宫中大火,唯有容夕被困在房内。被救出时却有传闻说容夕身上包裹着棉被,而棉被下分明不着寸缕

        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

        王昭放下玉牌,手指慢慢靠近白玉色锦缎包裹。原以为要相伴一生的人竟在那日雪夜离她远去,最后只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包裹。

        人道无常,原来竟是真的…

        王昭不敢问修儒怜儿的尸骨埋在何处,因为还有一个她不愿听到的人。她将怜儿的包裹放在枕旁,就像那时怜儿每夜都要倚着她入睡一样,不必打开了吧,睹物思人,绰泪伤情似乎早已远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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