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蚀骨般的痛
黑暗、黑暗、黑暗、黑暗……
向下、向下、向下、向下……
搞不懂为什么，明明在之前的迷宫还有阶层都有着魔法光辉，但是阶层间的通道却如此昏暗。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不停地前进。耳边传来的只有脚步声、通道顶岩石水滴滴下的水声，还有就是时不时冒出的怪物的声响。
明明魔力水平很正常，但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怪物袭来：像是巨蜥、巨鼠，艾尔实在是杀厌了；畸形双头的狼、长着獠牙的兔子，在斩杀了无数次后艾尔甚至可以感觉到剑砍下去时手上感觉的不同；还有巨大的黄蜂、螳螂，以标准的样貌扩大了数十倍，在黑暗中化作隐秘的杀手。面对强敌，艾尔只能搀着爱普莉靠墙前进。
虽然艾尔用琴声和吟唱对爱普莉进行了治愈，但她因为之前被污染的幻兽而受到的伤害对于她而言是深层次的，所以她依旧虚弱。这种虚弱状态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恢复，而在他们所进入的第一阶层，混乱的魔力对爱普莉有着相当的干扰。
或许是因为通道中没有什么魔法的光源，魔力波动状况要比阶层大空洞好得多，这成了他们的希望——或许对于爱普莉而言，一直走下去才是这个迷宫的正解。
走着、走着、走着、走着……右边传来声响，艾尔搀着爱普莉的左手转为横在她身前，稳稳地护住她；右手持剑向黑暗中砍去，而手上传来的冲击感让他确信刚刚的攻击命中了。
那是什么东西？没有听到血液喷出的嘶嘶声，也听不到血液滴落地面的滴答声。艾尔听到的只有已经听了无数遍的刀剑砍骨头的声音，只有咔嚓咔嚓的破碎声。
不死者！
攥着剑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但是艾尔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迟缓，当下个声音传来的瞬间，艾尔便挥剑过去，将那声源砍成碎片，回味骨头的破碎声和落地的声响。
他还想继续杀，他想释放可以照明的魔法看清楚还有多少不死者，然后把它们杀个精光。但艾尔并没有因为这些涌现的想法而冲昏头脑，若是光吸引来更多怪物，那将是极不利的状况。他知道自己的背后是自己的同伴，在这种情况下她很快就可以恢复，现在最优先的是她的安全……
如此想着，艾尔把左手移向爱普莉所在的位置，但他不管怎么伸手，指尖所碰到的都是空气。他忙朝那个方向跨一步，他的手上终于传来了触感。
是石壁。
“爱普莉？”
没有回答。
“爱普莉。”
艾尔稍稍加大了些音量，但依旧没有回答。
“爱普莉！！”
艾尔慌了，他咆哮着喊着同伴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但回应他的只有层层叠叠的回音。
顾不得暴露位置的风险，艾尔的剑上爆出强光。他拿着剑左右寻找，但见不到半个活人影子，倒是找到了几个不死者。
挥剑将它们彻底剁成碎片，艾尔朝着进来的方向跑去然后又跑回来朝着通道更深处跑，他来回找寻心急如焚。
这通道地面没有任何洞穴陷阱，对于在刚刚位置附近的怪物洞穴，艾尔不顾危险地进入搜查，但没有任何结果。
发生了什么？艾尔没有半点头绪。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没有感到多余的气流，没有察觉一丝魔力波动，刚刚爱普莉所在的地方艾尔也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魔法阵或者是类似仪式物品的东西。
怎么办？因为我对用火焰复仇的执着，她的朋友遭受巨大的痛苦；难道，现在又要因为我的无能导致她殒命于此吗？
他顾不上自暴自弃，只是奔走着，朝着通道更深处探索，发着强光的剑被他当作灯，左右扫着照亮前方。
他冲进一个又一个怪物的洞穴，寻找着活人的痕迹。他像是疯了一样将见到的魔物一个个杀死。
“爱普莉！
爱普莉！
爱普莉！爱普莉！爱普莉！
……”
艾尔一刻不停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连续的发声让他的嘴唇逐渐发紫，手指渐渐麻痹，脑子也越来越混乱。但他没有停下，他必须不停呼喊，只要有让爱普莉听到自己声音的机会，他就绝对不能放弃！
“……
艾尔吗？
快来，是敌人！”
就在艾尔一直向下奔跑，接近下一阶层的时候，通道口的亮光处传来了艾尔一直期待的声音！
是被转移到这里了吗？艾尔顾不上想更多，只是停止大喊，深呼吸数次来缓解头部的眩晕，解除剑上的魔法，全力冲出通道。
然而，出现在艾尔面前的并非宽大明亮的大空洞，也非什么怪物盘踞的复杂地貌，甚至让人感觉这不是迷宫的一部分。
艾尔正站在一片农田当中。
“爱普莉？”艾尔首先关心的是同伴的安危，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来这是一个连环的陷阱：先是用某种方法让爱普莉消失，然后利用自己焦急的心情，利用幻象把自己骗进这个陷阱。
“然后就是利用幻象来袭击是吗，无聊至极。”艾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倒退走着，打算背靠墙壁战斗，以保证自己的背部受到袭击。
可是不管艾尔怎么走，他的背始终没有碰到石壁。
感官受到干扰了吗？艾尔朝着周围释放风，但没有任何风被石壁所挡住并弹回来的感觉。
艾尔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随手拔下一根麦穗，仔细感受其中的微弱魔力，用魔法仔细探查其中的生命状态。虽然艾尔十分不擅长这个魔法，但他十分确信手中的麦子是货真价实的，并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伪装成的。
接着，他从麦穗上剥下几粒，仔细搓去上面的皮，把里面的仁放入自己的嘴里。艾尔能品味出咀嚼麦粒而产生的甜味，这不会错的，这和小时候所尝到的味道完全一样。
“大哥哥，偷吃粮食是不对的！”
“啊，抱歉，情不自禁就……”
艾尔兀自发呆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闯进了他近乎停止思考的大脑里，这让他下意识就回了孩子的话。
“嗯嗯，我不会告诉蓝巴叔叔的，但是只有这一次哦。
大哥哥是从村子外面来的吗？感觉你和村子里那个有很多羊的那个叔叔长得好像啊，你是来找他的吗？”
艾尔摇摇头，谎称自己只是路过这里。小孩似乎是觉得没劲，转身就想返回村子，但是身子转得太快，自己绊了自己一跤，孩子向前的冲劲让孩子的腿被地上的石子划出了一道口子。孩子坐在地上，哭个不停。
艾尔连忙扶起孩子，用手沾了一点孩子伤口附近的血，快速用魔法判断出孩子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之后他马上用水魔法生成干净的水为孩子清洗伤口，并拿下背上的琴为孩子疗伤。
“大哥哥是个魔法师啊，明明带着剑。”
“……我是魔剑士。”艾尔已经完全搞不懂当前的状况了，只是机械地、尽可能随和地回答孩子的问题。
孩子向艾尔道了谢，然后跑回了村子。
望着孩子的背影，艾尔突然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他既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如何解决，更是没有半丝关于爱普莉下落的线索。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艾尔决定去村子里看看，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线索。
他走在田野间的小径上，风将麦香送到他的鼻子里，这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在田中干活的样子。
他一步一步走着，感觉越来越熟悉，然后他越过了小丘，看到了他无比熟悉的抽水风车和建筑，看到了他每晚都会梦到样貌的人们，看到了一个男孩推着独轮车和一个女孩一起走着，那个男孩有着和艾尔几乎一样的脸。
这里，是艾尔已经被烧毁的、曾经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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