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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一起回去吗?”


“在看什么?”他的目光专注、沉静,带着一层清浅的笑意。早川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在短暂的半分钟内失去了语言。

        ……哦。还好昨晚洗头了。

        ……原来那个相遇碎片,真的是有用的啊。

        “没什么,复习一天了,出来透透气。”她把脸贴在冰凉的栏杆上,微微仰着头看他,“幸村君怎么来了?也来复习吗?”

        “啊。”幸村点点头,表情有点苦恼,“不过不是给自己复习。我有个后辈,现在是初等部网球部部长。马上要关东大赛了,学校规定期中考试挂科的人不能参加,我们是过来给他补课的。在四楼预约了一个小型讨论室,时间还早,我出来逛逛。”

        她挑起眉:“是切原同学吗?”

        “早川桑怎么知道?”

        她心道,因为我经常在奶茶店里看到丸井和胡狼给他补习英语,此人写不出题的时候头发会变白、眼睛会变红,用仁王的话说就是,红烧海带头出现了,快跑。

        “猜的。之前经常看到仁王帮他检查数学作业。”来不及看的时候还会丢给我,因为我喝过他一杯奶茶,早知如此,我说什么都不会喝。

        幸村看了一眼手机:“我是来替柳生的班的,本来这个时候该是他和仁王给切原补习英语和数学。说起来,我还没看见仁王呢,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隔着厚厚的玻璃,小型讨论室内隐隐传出哀嚎声。早川按响电铃,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团海带探出来:“仁王学长——”

        “晚上好,你仁王学长复习不完了。我来给你补课。”

        迎着切原赤也不无惊异的目光,她走到房间中央的六角形讨论桌边,把带着仁王字迹的复习资料往桌上一码,对幸村苦笑道:“来救火吧。”

        时间拉回二十分钟前,早川回到阅览室,坐下来劈里啪啦给仁王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搞定手头复习,去楼上给切原补课。

        仁王回她:“可我还没找到历史的出口呢。”

        “……”

        “要不你帮我去吧?”他把自己手头的历史时间轴立起来,早川抬眼对上第一栏的“旧石器时代”,差点两眼一黑。

        “我早上七点钟就过来,本来以为补课之前能搞定这几门文科,结果还是没成功。教案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翻翻,照着讲就行——反正他也不一定能听懂,总之先拎一遍基础吧。”

        见她还在犹豫,仁王嘴角的笑容加深,几秒钟后,出现在私聊界面的新消息让早川呼吸一滞:“来的是幸村吧?我和搭档说了好久他才同意换班呢。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吗?”

        拉开椅子,在幸村身边坐下,耳边响起了只有她能听见的系统提示音,恭喜她触发“给后辈补课”的经典剧情。打量着对面切原苦恼的表情,早川心里想的是,仁王雅治这家伙终于办了件人事儿。

        他们轮流讲课,每人一小时,中间休息十分钟。幸村给他讲语法和错题的时候,她就支着下巴在边上看教案,行与行之间有仁王用小字做的批注,“讲过三遍都没听懂,可战略性放弃”“几何证明,先记下四种全等判定法,抄上试卷,酌情给分”“温馨提示,f(4)不是花样男子,而是代入变量的函数”。

        切原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红笔,翻箱倒柜半天:“我是有红笔的,就是放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幸村把自己的红笔递给他:“那就相当于没有。”

        第二件事是找卷子,把文件夹点了一遍又一遍:“这卷子我是写过的,就是和红笔搁一块儿了……”

        幸村叹了口气,把叠成小方块、展开却是雪白的卷子从切原书包的侧袋中拿出来:“那就相当于没写——哦,的确没写。”

        早川需要很努力才能把浮到嘴角的笑容压下去。她低下头,借着书本的遮挡给幸村发信息:“这样会不会对他太严厉了?”

        幸村一只眼睛把切原盯得牢牢的,一只眼睛匀出来回复她:“没有吧。或许是赤也对自己太温柔了_”

        “我知道你以后当老师是什么感觉了。”她打了老长一段话,删掉了,又重新打上去,“开学第一天往讲台上一站,大家都觉得这位看着很温柔很好说话,实际上你最大的爱好是点开小差的学生起来答题,并且故意给出错误提示,任由对方乱七八糟瞎说一气。好恐怖,我要是被这样的老师教到,估计立刻退学重考。”

        幸村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正打算解锁屏幕回复消息,切原突然抬头,非常警觉地盯着他:“部长你在干什么?”

        “写完了吗?”他噙着笑意,目光一转,落在切原仍是空白的作业本上,“不许开小差。”

        “……啊啊啊啊知道了!”

        晚上八点十分,真田和柳推开讨论室的门,顺便带来了新的补课任务。得知自己还要遭受历史和物理的轰炸,切原脸朝下砸在了书堆里。

        手机弹出群聊消息,柚木说自己和仁王准备学到十点,她结束了可以先回家,过一会儿又问她能不能带点夜宵过来,“我俩都要,关东煮可以吗?贡丸鸡肉串魔芋丝海带卷白萝卜鱼子福袋,一式两份,谢谢姐姐!”仿佛料定了她会答应,“我好饿啊,我有一种现在才五六点还没吃晚饭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要熬到一两点。”早川反扣手机,把数学练习册从切原压扁的鼻子下面抽出来,准备批掉这一课再去买。

        “这是什么?”她指着练习册边缘那行歪歪扭扭的“咕噜咕噜”,碰了一下幸村的胳膊,小声道。

        幸村偏过头,同样放低了声音:“应该是饿了,或者想喝可乐了,总之并不难理解。”

        “那这个真田同学的简笔画又是什么?”……边上还用加粗的字体写着“太松懈了!!”

        “应该是想念弦一郎了。总之也不难理解。”

        围着桌子坐了五个人,一个在犯困,一个在生气,一个在翻成绩单,还有两个在偷偷聊天。这种感觉很刺激。她余光瞥见对面的柳莲二睁开眼睛,眼皮的深痕直扫入鬓角里去。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和幸村的距离太近了,他的胳膊肘挨着她的,神经末梢传来密匝匝的痒,像是膝盖上结了痂尚未脱落的伤疤。

        于是她抬头看他,两道目光在空中铿然交错,发出金属相撞的声响。然后没事人一样低下头,把分数打在练习册空白处,轻轻合上书页递给头都来不及抬的切原,让他订正完了拿给她看,她和仁王同班。

        今天的补课告一段落,早川正欲起身道别,心里盘算着该去哪里给柚木买关东煮,忽然收到了消息,低头一看,竟又是幸村。

        “一起回去吗?”

        幸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那条信息。下午接到柳生换班的请求时,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心中若有似无的几分期待——或许可以称之为期待,在看到早川推门而入的瞬间,尘埃落定。

        她表现地很得体:来救场,却认真看过仁王的教案——如果仁王有教案的话;能答出切原的每个问题——虽然这些问题都没什么难度;作为陌生人过来补课,既不紧张,也不亲昵,最多最多,不过随手翻一下切原皱巴巴的作文本,指着那句“夏天的风总带着巧克力般的香甜”,问他是不是快要饿晕了。

        那时她明明是在打趣切原,眼睛却是看着他的。一直看一直看,上翘的眼角在微笑,就像没见过一样。幸村定了心神,想起自己曾多次触碰到这样的目光:第一次见面,放下黑板擦问他能不能帮忙的时候;阒寂无声的图书馆五楼,相约各自去逛,可走着走着还是遇见的时候;准备小组报告,在图书馆熬到九点,她把书推过来,正文最后一句话写着:「思考一下其存在的本质以及其继续存在的本质,在思想界限之下,在社会之外之上……在那充满耐心、宁静与互谅的短暂凝视之中,这种凝视有时候,经由某种非自愿的互相了解,会出现于一个人与一只猫短暂的互相注目之中。」她轻轻念出声,然后抬起头看他。目光狡猾,真像是一只猫。

        就像一个优秀的网球运动员那样,早川明羽很少失误,尤其是当着他的面。有时候,幸村会觉得这个有意接近自己的女生与他是字面意义上的“非常般配”。她了解他的喜好,读他感兴趣的法国史作品,认真、负责、靠谱,偶尔还很可爱。新书上市,他们一起去买,幸村怀里抱着五六本,还想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思考法国大革命》,结果被她拦下。她问:“你最近一周会看吗?”他摇摇头说不会。她说,那别买了。他点点头说有道理。她说,我以前就是这么劝自己的,毕竟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然而结账的时候,她的购物篮里却赫然放着这本书。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她说,等你把手头这些看完了,我这本借给你。语气甚至有点霸道。

        他陪早川去便利店买了关东煮,送给她那个似乎和柳生走得很近的朋友,想起前阵子自己问他为什么每周还去补课班,明明已经是稳定在年级第一,他却只是不置可否地扶了扶眼镜。

        女生接过早川递去的关东煮,当着他的面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语罢还顺势亲了她一下,扫过来的眼风天真而霸道,幸村稳稳接住了,神色不变。他们一起去乘公交车。初夏的晚上,惊雷乍响,骤雨急落。他和早川各自撑开包中的伞,她那一把是透明的,千万粒雨珠落在上面,于幽暗的天空下闪着光,像一天的星。

        她一直在讲话,从几家便利店关东煮的区别说到烤鱼,从烤鱼说到小组读书会,从读书会说到神谷老师课上的笑话。偶尔她也会想到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你知道牛奶加醋是什么吗?”

        他认真思索片刻,答:“牛奶醋。”

        “是酸奶。”

        幸村说懂了,“今天晚上回去就拿这个问题问我妹妹。”

        早川脸上笑容不变,问他:“我好好奇哦,做哥哥是什么感觉?”

        “这个不好说。”他沉吟片刻,“我们相差六岁,她现在读国小三年级。寒假的时候她拿着作业本来和我炫耀,‘我在寒假最后三天把作业写完了哦’,我回她说,‘啊,这样子,我以前都是在寒假头三天把作业写完的’。然后我妹妹就把门砰一关,整个晚上都不理我了。第二天我出去打球,她在冰箱上给我留纸条,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让我给她带街边面包房的红丝绒蛋糕。结果我训练回来,蛋糕已经卖完了,只好跑到另一个街区去买。做哥哥的感觉,大概就是拎着蛋糕回家的感觉吧。”

        早川沉默了一会儿。幸村知道,自己或许不该提到这个话题的,但是提了也就提了,毕竟他对早川充满了好奇。一方面是因为她太过周到和笃定,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她会不会露出破绽;另一方面,是因为那句“她很想赢”只说了一半,掌控欲和好胜心,好像只是在前面拉着她,把她从草坪拽起来,顶着膝盖上的伤继续往前跑。

        他隔着一把伞打量身侧矮自己半个空的女生。路过了红灯,绿灯,一天的星光,红的,绿的,落在她脸上。恐怕莲二那边的数据,只是你所有秘密的一个侧面吧。你准备跑到什么时候,又跑到哪里去呢?

        他做好了安慰人的准备——反正口袋里还有半包纸巾,随时可以递出去。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早川再度抬起头,问的却是:

        “拿到蛋糕之后呢?她和你说话了吗?”

        他愣了一会儿,点点头:“她一个人吃完了一整份,一点都没给我留,然后笑得特别开心,说,‘谢谢哥哥,很好吃’。”

        早川垂下眼睛。耳边响起轻柔的报站声,她要乘的公交车在站台前缓缓停了下来。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两人挥手作别,幸村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身影消失在合拢的车门后,车子消失在笔直的道路尽头。

        ……真是一个很意思的人。心里这样想着,他抬起腿,往和来路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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