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像失了魂
出了疗养院，沈初烟一直沉默。
车子在经过护城河时，她眼睛里闪出一抹亮光，“宁爷，停车。”
宁芊芊踏下刹车把车子靠在路边停下，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上了河堤，一直沿着围栏往前走。
河水清澈，路边的花草长势茂盛，一切都生机盎然。
她站在河岸边，吹着微凉的风，望着河床里流淌的水，转身，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略微深陷的双眸明亮异常，霎时，脸上扬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她微微闭上眼，再睁开已然一片清明。
“这里还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我记得那时候我刚认识阿凉，他上初三，成绩很好，几乎每天都会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写卷子，我不敢打扰他，就在门口等他，他出来时，我就故意装作和他偶遇，刚开始还能忽悠他，可后来不行了，他那么聪明，我的小计量很快就被戳穿了，他觉得我像个跟屁虫，觉得我烦，警告我不许再跟着他。”
沈初烟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讲一个多么美好的故事。
她手指轻轻在长椅上抚过，垂下眸子，敛起贪恋的目光。
“我才不怕他，我继续烦他，反正多烦几次他也就习惯了，后来，他独自留在教室的时间越来越短，离开时都会和我一起散步回家，我们每次经过这里都会坐在这张长椅上，一坐就很久很久，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好的耐心，只望着河水不说话也能坐一两个小时，到是我撑不住，有时候会饿得肚子咕咕叫，我不敢说，就忍着，后来我也学聪明了，书包里装零食，饿了就吃……”
沈初烟说到最后竟红了眼睛，强忍着心底的苦涩，捂着嘴，身体如抖筛般颤抖着，面容苍白憔悴，却也难掩她脸上惊艳的美丽。
她深吸口气，微凉的指腹轻轻划过长椅，那感觉竟像是划过她心尖深处一样。
*
“阿凉，我们每天都在这里坐那么久，你到底在看什么？”沈初烟四周张望着，一张小脸写满了疑惑，“也没觉得这周围有什么好看的啊。”
墨凉川偏头看向她，眼底波澜迭起，“有，不过，只有我能看见。”
“阿凉，以后只有我能做你的新娘。你长得这么帅，整个锦城也只有我能配得上你。”十八岁的沈初烟眼神飘乎焦距都对不准，却站在床边双手插腰，对喝醉的墨凉川发出警告。
墨凉川一双黑眸如深潭般幽深腥红，一把抓住沈初烟的手，喘着粗重的气息将她压在身下，“你就是我的新娘，我们现在就入洞房。”
“阿凉，痛……”
*
曾经的所有回忆都是甜蜜的，沈初烟也只想记住这些就够了。
她手臂横在眼前，遮住眼睛，忍了许久的眼泪，在眼眶里幽幽转动，最终硬生生又逼了回去。
她开口，喃喃道：“如果我父亲没有进监狱，如果墨伯父没有遇害，如果……”
“别说了，烟儿，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别再说了。”宁芊芊拉住沈初烟的手，一点点加重力道，像是要把她从绝望中拉回来，“你看看现在，不是都挺好吗，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沈初烟摇头，忍着五脏六腑溢出来的悲伤，凄凉地笑了起来。
没机会了……
六月中旬，邻近中午，天气越发炎热。
街道上全是清爽夏装，连小朋友也换上的吊带短裤，沈初烟却拉紧了身上的薄毛衣，脸色越来越惨白。
宁芊芊摸了摸她冷凉的手，心下一惊，起身去车上拿了条小毯子给她搭在身上。
沈初烟看也没看身上的毯子，直接扯了下来，“宁爷，你看看周围，我还不想被大家当成另类。”
“管别人说什么，我要听到谁敢在我面前嚼你舌根，我上去就两巴掌，打得他怀疑人生。”宁芊芊性子急，火气也大。
见沈初烟抱着毯子往前走，她也赶紧追了上去。
车子启动，宁芊芊还想再劝说几句，看见沈初烟用毯子围着身子，虚弱无力的靠在车窗上，望着退后的景物，眼神里有深深的忧虑和伤感。
她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扭头看看，想挑个话题舒缓一下情绪，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段子。
这时，沈初烟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宁爷，我觉得我快要不行了，这两天晚上我总是梦见奶奶和墨伯父，他们站在前面朝我笑，说带我一起走，说怕我一个人会孤单，他们要在那边照顾我……宁爷，其实我不怕孤单，我真的不怕。”
宁芊芊双手握紧方向盘，骨节渐渐泛白。
她心里像撒了把尖锐的石子，那些尖角都在磨着她的心瓣，刺挠且膈应。
良久，宁芊芊才找到她的声音，出口却已嘶哑，“闭嘴沈初烟，以后最好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宁芊芊怕沈初烟会放弃，会自曝自弃。
要是连她都没了求生的念头，那么她们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冲我发这么大的火。”沈初烟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容却让宁芊芊心中钝痛。
“我们都在努力，你也不准放弃，你还没和知悔团聚，你还没接出你母亲，知道吗？”
“好啦，我知道了，送我去精神病院吧，我想见见墨伯母。”沈初烟偏头继续靠在车窗上，声音也谈了下来。
宁芊芊觉得沈初烟从疗养院出来就很不对劲。
不光整个人像失了魂，连眼睛里那丝光彩都消失了。
她清楚霍英豪有多狠，但他也松了口，会让知悔和沈初烟多见面，后面的事只能从长再议。
看了看呆滞望着窗外的沈初烟，车速不禁提了起来。
……
沈初烟在精神病院大门口下了车，独自一人进去。
她来过一次，在前台签了字就进了电梯。
推开病房门，宋木兰看见她眼神都变了。
“儿媳妇，我的儿媳妇来看我了。”她上前握住了沈初烟的手，“你来也不打个招呼，我好让人准备点你爱吃的。”
沈初烟看着宋木兰精神挺不错，人也很清醒的样子，提到心中的那口气松了下来。
“伯母，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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