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十二卷第九章死生取舍
眼看胡章即将丧命于海东青的扑击下，忽然胡章脚下一软，陷入地底。类似的事情不仅发生在胡章这里，就连豪龙与暴虎也是在战斗中陷落到地下。
洛烬察觉到不对，从迷宫墙壁上变化出石手企图抓住敌人，却最后一无所获。当石壁消失，停止弹奏《咏秋曲》的“古曲师”刘风岐连同其他几侠来问洛烬怎么回事？
洛烬懊恼地说：“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遁杀门主帅冥风，这家伙的本领又精进了，连我的元魂迷宫他都能来去自如。”……
此刻，追赶夏佐的孤霄忽然停住了脚步，并示意同伴“空沐听夜”林清栀止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孤霄已经感应到前方等待自己的是谁。
独自走入前方的密林，孤霄淡淡说：“金鳞，出来吧，看来你早就知道这个卧底不是我的对手，只可惜他却不知道你把他当作钓我的诱饵。”
随着孤霄的招呼，金鳞显露出身影，大笑回应：“哈哈哈，孤霄就是孤霄！我一直认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人有资格有实力杀你，除非你傻傻地自己送死。”
孤霄：你以为你这么说，会让我感到荣幸吗？
金鳞：你我之间，又有什么荣幸不荣幸的？我们都是为了自己坚守的立场、为了成就自己的事业、为了让世人认同我们的坚持，而不惜一切的战士。如果不是立场不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孤霄：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我一样感到很恶心。立场不同就是最大的不同，你不杀我，我就迟早杀你！
金鳞：说实话，我这个“不死金鳞”早就活腻了，但我不愿死在那些虾兵蟹将手中，如果能死在你手中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只可惜，你有杀死我“不死金鳞”的本事吗？
孤霄：是呀，我确实没有。因为我永远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你金鳞本人，还是一个替死羔羊。立场不同，原则便不同；原则不同，底线则不同。我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会用无辜者来代替我的牺牲，而你最不肯牺牲的，就是自己。仅凭这一点，你我就已天壤之别。
金鳞：我不同立场的兄弟，你糊涂了！既然立场不同，那么是非标准就不同，你又何必用你的标准来苛求我？没错，我承认我没有你高尚，没有你大义，但我确实活得比你滋润、比你舒服。就算我在天下人口中十恶不赦，但不知多少天下人羡慕我的生活，而不愿重蹈你的覆辙。所以，你又何必那么死心眼？换个立场，你的生活立即就会截然不同，不会再那么痛苦那么难受。把过去的一切和你那愚蠢的轩辕盟信仰都忘了吧，或许你最瞧不起的堕落才是你最需要的自由。
孤霄：你这句话肯定说服过不少人，但是你绝对不希望我这样的人真正相信你。
金鳞：为什么？
孤霄：因为你在鬼黎王眼中的价值，就是能对付我这样的忠于信仰、忠于祖国、忠于百姓者。正是因为有无数我这样的人存在，鬼黎王的野心才不会得逞。如果有一天，我们这样的人不存在了，鬼黎王再无障碍，你对他就不再有任何价值。相反，那时他一定会希望自己的手下都做我这样的忠义之士，而不想让你这个反面典型成为他麾下臣民学习的榜样。到时候，你猜他会怎么做，还用我说吗？
金鳞：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最心疼我的知己，谢谢你的好意提醒。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金鳞的目光霎时变得犀利无比，注意到这细微变化的孤霄，心头不由一颤。看来，这个金鳞并非古奸这么简单，他的可怕与卑劣，已经远远超出了孤霄的想象。
或许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暴露出真心，金鳞急忙转移了话题：“孤霄啊，其实我真觉得即便是在武学上，你跟我也越来越像。”
孤霄：（不解）为什么这样说？
金鳞：你那最新的招数，我知道是怎么来的了。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家伙，总说我抄袭魔化别人的武功，其实你自己不也是这路货色吗？你的新招“新圣摧朽”，不就是从那段民间传说中抄袭来的吗？你又有什么脸瞧不起我？
孤霄：（冷笑）金鳞，你是不是被鬼黎王的美女金银弄昏了头了？元魂武功最早就是取材于世间现存万事万物，而江湖新学者正是将取材范围扩展到天地万物乃至民间传说，才让今日元魂武功在江湖上百花齐放、层出不穷。因此，被民众津津乐道的大众传说本来就是元魂武功的创意来源。你是不是抄袭别人武功惯了，从来没有自创过武功，所以连元魂武功合法源头是什么都忘记了？
金鳞：（尴尬）啊……那个，那个，就算你说得对，抄袭魔改民间传说与抄袭魔改别人的武功有什么不同？
孤霄：别人的武功都是用了多年心血研制而成，而民间传说或是古人所创，或来源不明，为天下人共享，任何人都可以站在巨人肩膀，或从中汲取智慧，或以此另成文章，或举一反三研究成为武学等技艺。当世之人研制出来的文章或技艺，是他们今生劳动成果，理应得到尊重和保护，直至创作者离世若干年后，其成果才能与那些民间传说般成为大众共享的人类智慧结晶。这是对劳动者的尊重，是对创造者的尊重，是鼓励天下人投身创造、以劳动推动天下发展的必然举措。所以天下各国才会颁布法令，保护原创者。你为了一己之私，将自己的成功践踏在别人的辛勤汗水之上，肆无忌惮地将他人合法成果掠为己有，还想颠倒是非黑白吗？你若有良心，纵然你没有原创天赋，就请你将所谓参照对象放在共享智慧之上，不要再去剽窃掠夺他人成果。尊重他人，就是尊重你自己，如果你不懂“尊重”两字，你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尊重，就该被千夫所指、自食恶果！
金鳞：说得好大义凛然，只可惜对我没用！我就是觉得将你们的数年心血几天变成我自己的东西最舒服，我最爽。你能奈我何？不过，你的新招倒是层出不穷，出得又快又好玩，我喜欢。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邪圣灭世”！
说着，金鳞也变化出八道黑影，而且八道黑影很快化为八个魔鬼。这八个魔鬼，持棍者是魔身邪猴、持耙者是野猪魔怪、念诵者是赤眼邪僧、有内劲者是魁梧巨魔、持宝塔者是鬼甲魔将、速度奇快者是鬼体邪童、三眼放光者是魔眼太保、持瓶洒水者是黑衣魔尊。
目睹此状，孤霄惊怒交加。惊的是对方真在如此短时间内，将“新圣摧邪”一招抄袭并魔化。当初，孤霄就是为了不让对方得窥新招全貌，故意只展现赤影，不露人形。但没想到，金鳞与孤霄一样，对民间传说极为关注，他虽然不会以民间故事为来源研究元魂新学，却一旦猜到出处便可按照孤霄逻辑模仿且魔化。如今，八位本是传说中正义之士的“新圣”，竟然被金鳞演化成八个魔鬼，这何尝不是对民间经典的亵渎？
孤霄怒不可遏之下，也不再留手，八道赤影召唤出的刹那，显出真身。持棍者是正气凛然神猴大圣、持耙者是文武双全猪仙天蓬、念诵者是虔诚忠义圣僧三藏、有内劲者是魁梧河神天将卷帘、持宝塔者是天军统帅托塔天王、速度奇快者是法宝神童降魔太子、三眼放光者是智勇双全妙道真君、持瓶洒水者是慈悲为怀普陀菩萨。
两名元魂高手略略发劲，双方十六名战士便各选对手以相似招数交战在一起。神猴与邪猴双棍交战，天蓬与猪怪钉耙乱砸，圣僧与邪僧声波互攻，河神与巨魔内劲相抗，天王与魔将宝塔缠斗，神童与邪童超速对抗，真君与太保一决高下，菩萨与魔尊洒水斗法。一时间，双方棋逢对手、难分输赢。
然而，金鳞还是小瞧了孤霄，孤霄猛地变幻手势，八个魔鬼眼前就消失了对手，而八新圣瞬间回到孤霄眼前。其中七人将功力全部输入到神猴大圣身上。只听八人齐声高呼：“新圣摧邪，正道必胜！”
接着，大圣双手持棍向前平推，便有金光如扇面般扩展开来。魔鬼们见状正要各自闪避，却感觉扇面金光传来无法抗拒的吸力，硬生生将他们全部吸引到金光前方。在魔鬼们绝望的惨叫声中，他们都被金光截体而过，随即全部消失不见。
金鳞见状不好，扔出了从冥风那里要来的烟雾弹。当烟雾散去，金鳞便踪迹全无，更不用提早就不见了踪迹的夏佐。而且金鳞与一般元魂高手不同，每次消失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能将沿途的一切元魂能量反应消除得干干净净，哪怕这元魂能量并不是来自金鳞，也不会例外。
当众人回到客栈，得知各自追查的目标全部逃脱，不由沮丧万分。如今他们即便知道了真相，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孤霄无罪，因为真凶都已经逃得无影无踪，恶魇魔功也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
就在众侠商议对策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乱糟糟的来了不少人，他们急忙隐蔽查看，这才发现居然是方海的特别行动队与紫琴率领的六扇门捕快同时包围了这里，无疑是众侠频频在这一带行动，已经引起了各方注意。不过很显然，这并不是一次联合行动，紫琴与方海当场又争夺起对孤霄的逮捕权。
就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忽然来了三辆马车。看到这三辆马车，方海与紫琴立即停止了争吵，行动队与六扇门分为两队恭候马车的到来。
客栈内群侠终于很快明白了个中原因，因为他们看到停下的马车中分别走出了安兴王、正轩王、云德王，没想到这朝廷三巨头又在这小小客栈前现身。
三王见两队人的架势，便知道刚才又再度剑拔弩。安兴王不由劝说起来：“云德王，这抓捕杀人嫌犯是六扇门的事，你的特别行动队是抓走私的，来抢这个功劳于法理不合啊！”
云德王：（毕恭毕敬）安兴王，我姑妄言之，您姑且听之。这孤霄现在不仅仅是杀害炅图等人的嫌凶，更是个越狱犯。最匪夷所思的是，六扇门重牢守卫森严，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逃出去？鉴于六扇门为正轩王直属，孤霄又是正轩王爱将，此中奥秘耐人寻味啊！
正轩王：（冷笑）云德王认为是我私放重犯喽？
云德王：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瓜田李下难避嫌。如果孤霄被六扇门带走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自然可以理解是此人太过狡猾，但朝中众臣难免会怀疑是正轩王私下纵放，到时候闹到代君那里，只怕代君也不好维护正轩王了。为稳妥起见，我姑妄言之，两位姑且听之，孤霄还是交到我麾下行动队更为妥当。
正轩王：那如果孤霄在行动队有个生命上的三长两短，恐怕有人会因为云德王您与炅图的关系，怀疑您滥用私刑、挟私报复、乱杀无辜。朝中群臣会不会弹劾您，我不清楚，我与刑部绝不善罢甘休！
安兴王：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你们两个，云德王掌管户部与吏部、正轩王掌管兵部与刑部，都比我的工部与礼部重要。你们两个不要为了一个孤霄，就弄得水火不容，那会让朝廷动荡不安的！
云德王：安兴王，关键是这个孤霄身为正轩王的爱将，杀害江湖俊才在前，越狱出逃在后，不明正典刑，人心不服啊！
正轩王：这样好了，孤霄不就是被包围在这里吗？我得到的消息，炅图师兄嵩岳上人，也在这里。我们干脆就在此地将这个案件审得明明白白，安兴王是见证人。如果我有什么不公道的地方，您们两位可以立即去代君那里弹劾我。
安兴王：（惊）就在这个地方审案，不是应该逮捕孤霄回衙门再审吗？
正轩王：据我所知，孤霄之所以能从六扇门重牢逃出来，是嵩岳上人要弄清师弟遇害真相，所以劫狱带走了孤霄……
云德王：（慌忙打断话头）正轩王，你怎么诬陷到苦主那里了？
正轩王：云德王，你不是武林中人，所以不知道，任何元魂武功都有其独特能量，每个人各不相同。我们在孤霄越狱后，便派专业高手到孤霄牢房查看，结果采集到了嵩岳的琉璃门能量。嵩岳是在辕奇会登过册的津海群英高手，所以对于他的元魂能量特征，我们是有记录的。
安兴王：这么说，孤霄是一直在和苦主行动？哎呀，这些江湖人，实在是太胡来了，为什么不相信朝廷、不相信律法，非要劫狱查案呢？这不是以武犯禁吗？不过……这是否能说明，连苦主都不相信孤霄是凶手呢？
云德王：（冷笑）也可能是连苦主都被迷惑了。不管怎么说，孤霄越狱是事实，杀人嫌疑也没有解除。如果安兴王要在这距离杀人现场最近的客栈审理出真相，我也乐观其成。
正轩王：就请各位先听听孤霄与嵩岳怎么说吧！
于是，在正轩王的招呼下，面面相觑的孤霄与嵩岳只能走出了客栈，其他人也紧跟其后。见到居然有那么多江湖人跟着孤霄与嵩岳胡闹，安兴王忍不住又抱怨一通“江湖人实在胡来”，而云德王则冷笑不语。
孤霄听安兴王的抱怨不像过去传说中那般强烈，反而倒像是训斥孩子般，心中明白或许当初在狱中与安兴王一番推心置腹之言起了作用。随后，孤霄便把调查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听说是玄坤军卧底制造了一系列血案，而且金鳞及其亲信一度现身，辕奇会众侠（包括紫琴）之外的在场众人都震惊不已。如果说，这一开始就是玄坤军的阴谋，那么让孤霄聚集辕奇会侠士来调查此案，从当初针对敌人的组织配置上来说，也合乎初衷。
想到这一层，见到安兴王都连连点头的云德王按捺不住，再度开口：“哼，你们说得头头是道。证据呢？现在无非是这客栈的主人消失不见，你们说失踪的人是凶手，还编出什么魔功，可是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空口白牙就要翻案吗？”
正轩王：（微微一笑）云德王稍安勿躁。没错，他们忙活了一场，还是没斗过狡猾的金鳞，什么证据都没留下。不过还好，我有一个人证，能证明孤霄他们所说的降龙庙血案真相并非虚构。
云德王：哼，你的人谁能证明当时降龙庙里发生了什么？除了你这个宝贝孤霄，你手下就没人在现场，孤霄是杀人嫌犯，你别的手下说什么都没用。尤其是你那些什么现场是伪造、熟人作案、炅图与谭链打算偷袭孤霄，都只是你麾下六扇门捕快的猜想，同样做不了证！
正轩王：没错，云德王，您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您似乎忘记了，茅耀镖局的人也都是辕奇会的人，辕奇会同样在我麾下，不知茅耀镖局的人作证是否可以？
云德王：哼，茅耀镖局还活着的人谁去过现场，又怎么作证？
正轩王：我这个人证恰恰是血案发生时就在现场的人。（对自己马车招呼）出来吧，该你作证了。
当马车上的人证满面愧疚地走下来，除了正轩王、紫琴、嵩岳、孤霄，现场每个人都惊愕异常。嵩岳似乎早已知情，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奔过去，激动地说：“师弟，你终于醒了！”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炅图。他在降龙庙仗着功力深厚，加上会一点百戏派诈死本领，只是重伤昏迷，却并未死去，加上孤霄及时为他输入功力，保住了他的心脉。孤霄被捕时，发暗号给紫琴，紫琴为了避免泄密，单独将炅图秘密救治，此事只报告给正轩王和告知此后来找她的嵩岳上人。
嵩岳之所以表面怨恨孤霄却实则信任孤霄，真实原因也是因为知道炅图非但没死，还是多亏孤霄及时援手，并托紫琴救治，才得以活命。不过，炅图也是在几个时辰前才刚刚醒来。
如今，炅图将当时情景逐一说清，确实与孤霄等人调查到的情况完全符合。同时，炅图也证实了自己一时糊涂，任由谭链意图谋害孤霄，结果反被奸人趁机暗害屠戮。
说到谭链之死，炅图流下泪水：“云德王，都怪我啊，都怪我！是我利欲熏心，意图借辕奇会为个人产业谋利。如今我也想明白了，辕奇会是为了朝廷对抗玄坤军所创建，不是我们江湖商贾派争夺利益的所在。所以，云德王，请您恕罪，无论我纵容谭链之罪是否得到追究，我都无颜留在辕奇会中。如今我的茅耀镖局已经名存实亡，我为了这一点私心，将自己的师弟和兄弟们都赔进去了，我别说掌印使，连这聚贤使都不配当啊！无论朝廷要选谁主掌辕奇会，都与我无关了，云德王，请您谅解。”
说着，炅图给云德王连连作揖。而安兴王与云德王也明白过来，虽然正轩王没有直说，但这实则都是正轩王的安排。云德王恼怒之下，直接带着方海等人拂袖而去。
嵩岳则欣慰说：“炅图师弟，你经历此难，能领悟死生取舍之道，谭链他们也就没有白白牺牲。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犹未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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