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命运与牢笼
“各位未来的命运恐怕是吉凶难测，以后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风波，我在这边告诫大家一句，要留心啊……”断肠人说着，目光探寻着每个人的表情。
“吉凶难测？”叶希听到雷克斯不以为然的说着：“我觉得决定命运的从来都是人，而不是一件死物，老板恐怕多虑了。”
“哦？这番见解倒是蛮有意思的，想不到雷克斯小朋友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对世事的洞察倒比我们汪大东小朋友更加清晰。”断肠人凑近雷克斯，微眯着眼道。
雷克斯避开断肠人的视线，只道：“大东可是终极一班的老大，我哪比得上他，只不过是瞎说的而已。”
断肠人抿唇一笑，点到为止的不再言语。
“哎哟！雷克斯你也别听断肠人瞎扯了，反正我们都没有看过金笔点龙，它现在变成了白纸对我们来说也没差，对吧小雨？”汪大东嘻嘻哈哈的接过话题，抬眼看了一眼时间，“都快到10点了？我该回家了。”
众人也在摊子上停留了许久，这下便都跟着汪大东一起走了。
望着这四个年轻人缓缓陷入夜幕的背影，断肠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少年不知愁滋味啊。命运，那岂是以微不足道的人力可轻易改变的东西？当命运的枷锁狠狠掐住他们的脖子时，他们才能体会到自己那如蝼蚁一般的无力感，”断肠人收拾着自己简陋的摊子，忍不住叹息，随即却又自嘲的笑了笑，“我断肠人早已不插手江湖之事，只靠着这个破烂摊子混吃混喝，现在感叹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且看着吧，看着这群年轻人最终能否摆脱命运的捉弄……”
断肠人收拾摊子的手突然顿了顿，瞳孔慢慢缩紧。
“我靠，这帮小鬼吃我四碗面不给钱的！等着被命运玩死吧你们！”
等叶希和雷克斯回到黑猫酒店时，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原本他们最多半小时就可以到，但因为有汪大东和丁小雨同行，雷克斯这家伙硬是带着她绕了好大一圈路才到黑猫酒店。
这一路走下来，叶希感觉的腿都快断了，而她身旁的雷克斯依旧跟个没事人似的。
踏入酒店时，她悄悄瞥了一眼雷克斯。
雷克斯今天因为去断肠人摊子的原因，并没有换装换发型，他还维持着在终极一班的学生装扮，或许是不同着装带来的错觉，叶希看他总有几分亲切感，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怕他了。
那家伙又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长长的刘海耷拉下来挡住了眼睛。
看样子，雷克斯今晚是没有叫她打工的意思了？
她心里暗喜，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自然而然踏上前往二楼的阶梯。
一只手挡在扶梯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叶希微微抬头，对上的正是雷克斯的双目。
看来还是混不过去啊，这家伙连一天都不肯放过她吗？她微叹。
“好，我这就马上开工……”
叶希正悻悻的要去工作，雷克斯却一把打断了她的话。
“金笔点龙的事，跟你有关吧？”
这一番质问在猝不及防之下有如一把箭矢直射入她胸口，叶希感觉自己的心脏快停止跳动了。
这人怎么那么快就联想到她身上了？！
“跟我能有什么关系啊？难道我还会法术，把金笔点龙变成白纸？”叶希嘴上敷衍着他，眼睛不停咕咚转着想着对策。
雷克斯见她这幅模样，心里已肯定了七八分：“变白的时间就在一个月前，你刚好是那个时候转来的吧？你敢说跟你没有关系？”
“那……”叶希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人道，“你不是也一个月前来的吗？”
“王亚瑟，丁小雨都是那个时候来的？你怎么不去怀疑他们？”
在她的记忆中，她跟这三个人就是前后脚转入终极一班的，反正断肠人只给了个一个月的模糊时间，谁说就一定跟她有关？
雷克斯听着她的狡辩，并没有接话。
窥探过去，重塑现在，改变未来……
他脑中回响起了黑衣人的话。
原本他绝对不会把这事联想到叶希身上，只是谁让那铁时空来的人偏偏就盯上了她？
他直觉金笔点龙变成白纸的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你到底是谁？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你的来历。”雷克斯紧盯着她。
被他那双瞳孔紧锁着，叶希只能听到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我，我就是个连战力都没有的普通人，还能是谁？”
叶希特意咬重了‘没有战力’这几个字，就是为了表示自己柔弱无公害，希望雷克斯不要再死盯着她。
雷克斯显然不认同她的说辞，视线在她身上一刻不放：“普通人？你要真的普通我怎么会查不出你的背景？”
“你的确是没有战力，但是我总感觉你身上有种特别的力量。”
叶希迎着他的目光，心中沉吟。看来今天不给这个人一个说法，他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只是到底要怎么说呢，难道就这样告诉他自己的来历？他信不信还是其次，关键是雷克斯能接受自己在她的世界里就是个虚构人物的事实吗？
叶希扪心自问，要是有人这样告诉自己，她大概是接受不了的。
她目光一转，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我的确是有特别的力量，但我怕我说了你也不信。”
“你这是选择坦白了？”雷克斯挑挑眉。
叶希身上到底有什么力量……他其实也觉得很好奇，于是便一声不吭的等着她的下文。
叶希缓缓吐了一口气：“你听好了，我的能力就是……”她眼神幽深地看着他，“预知未来。”
“什么？”
“预、知、未、来。”叶希一字一顿道。
雷克斯的脸一下僵住了，然后逐渐变得铁青。
他冷哼一声：“好啊，那你来说说我的未来是什么？”
叶希捏着下巴认真想了想：“据我所知，你以后会被赶出终极一班。”
“被赶出终极一班……”雷克斯刻制不住的冷笑一声：“叶希，你觉得我很好糊弄是吧？”
叶希摇头叹息：“我就说了，你是不会信的。”
有谁听到这种离谱的话会信啊？雷克斯在心里吼道。
不过他没将这句话说出口，要是再跟叶希讨论什么‘预测未来’的事，他觉得会侮辱自己终极一班军师的名号。
他只是对叶希一抬下巴：“我懒得跟你讨论这个，你去吧。”
叶希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阵迷糊：“去哪儿？”
“你自己刚刚说的啊，开工，”雷克斯嘴角又勾起了让叶希起鸡皮疙瘩的笑，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好像是你的上班时间。”
“什么？”叶希瞪大双眼，“你是在报复我是吧？可我可以预测未来的事是真的！”
“住嘴，”雷克斯轻斥，现在提起预测未来这四个字他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痛，“是你自己答应用打工来换取食宿的，我可没有逼你，你不想做也可以，马上从这儿出去就是了。”
他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叶希拳头攥了又攥，最终选择了认命：“……好，我这就去。”
她说完转身想走，雷克斯又发话了：“下次不要再玩这种去断肠人摊子翘班的把戏了，要是上不够时间，我就让你上晚班补回来。”
叶希：“……”
等叶希干完活再洗漱上床时，已经快一点了。
她盖上厚实的被子闭上眼睛，准备舒舒服服的睡个觉，好让这被雷克斯奴役的身体休息一下。
但半小时后……
叶希翻了第一百八十个身，认命的睁开了眼。
睡不着，脑海里全是白天断肠人的话。
“《金笔点龙》突然变成白纸……”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个月前。”
她扳着手指又仔细算了一遍，没错，一个月前的确是她穿越过来的那天，她还记得那一天王亚瑟和雷克斯正在当面对峙着，结果被她搅和了。
所以说，这个离奇的事真的跟雷克斯说得一样和她有关吗？还是只是一个巧合？
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终极一班》的剧情，她隐隐约约记得金笔点龙的确会出现，有没有变成白纸这个情节她是真的记不清了。
刚刚穿越过来时她还兴致勃勃的留意剧情，并按照情节发展去指点王亚瑟，但随着她在这边待的时间长了起来，那种穿越的兴奋感渐渐退却，她回归到平静的生活，每天为上课，作业，今天中午吃什么发愁，况且终极一班最近风平浪静的，她哪会去留意现在的剧情到了什么地步？
马上要来的期中考在她心里的份量倒还重一些。
所以该不会这段剧情真的被她忘了吧？
摊在床上，她□□着自己不争气的脑袋，本想努力回忆一点关于金笔点龙的剧情，但是就这样蹂着蹂着她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
不知道她是否被断肠人的话影响太深，梦里又来到今天汪大东带她去的河滨空地边，空地中央摆着一个孤零零的摊子，与断肠人的摊子如出一辙。
摊子里站着一个人，正擦拭着桌子，察觉到叶希的靠近，向叶希说道：“有客人来了，请过来坐吧。”
声音略微朦胧，是一个陌生的声线。
周围空无一物，叶希也只好走到摊子前坐下了。
“请问这位客人要吃点什么呢？”那人温和的说着，叶希抬眼看了看他，面容同样的模糊，连性别都无法分辨。
“你这边有什么？”叶希抱着臂问。
“梦中的世界应有尽有，”那人平摊双臂，高深莫测的说着，“只看您想要什么了。”
“应有尽有？”叶希微嗤，“在梦中即使是山珍海味，不都是虚假的？”
“客人倒看得清楚明白。不过您既然知道是黄粱一梦，却为何还执着于这里不肯放手呢？”
“我执着于此？”叶希顿觉好笑，“喂，不是你给我托梦的吗？”
那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不过是我略施的小计罢了，算不了什么，”他缓缓低头，靠近了叶希，“而客人您可是真正沉浸在现实的梦境中不可自拔啊。”
现实的梦境？难道他是说……
叶希略微沉吟，抬眼道：“你知道我的来历？”
“生于何地，因何而来，这并非你能选择，”那人并未回答叶希的问题，“但如何行事，得看你的选择。”
叶希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并不答话。
那人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可千万别忘了客人您旁观者的身份啊。”
“旁观者？”叶希目光铮铮，“既然我来到这里，那就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旁观者了，许多事根本做不到彻底忽视。”
那人静默了半晌，叹息道：“原本就是既定的命运，你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他说过，‘决定命运的从来都是人，而不是一件死物’，为什么我就不行呢？”叶希想着雷克斯的话，不服的反问着。
那人突然嗤嗤笑出了声：“果然是心比天高。古往今来，有多少英豪叫嚣着不服于命运，最后的结局不是一样的凄惨？他们本身就活命运的牢笼中，所有的抗争都建立在命运运转的齿轮上，你以为他们逃得了么？”
“牢笼外的不是可以打破牢笼吗？”
“你以为你活在牢笼外吗？”那人的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你自以为是牢笼外熟知一切的人，其实不过是被困于更大的牢笼里。自己尚且身陷其中，又凭什么谈拯救？就凭你知道他们将来会发生的一切？你应该试图插手其中了吧，可是结局呢？”
叶希默然，她当初何不是想尽量改变王亚瑟与雷克斯斗争的结果，帮助王亚瑟躲避着雷克斯的诡计，可最后王亚瑟还是离开了终极一班，与本来的剧情毫无相差。
见到叶希陷入沉思，那人的语气又渐渐放的温和起来：“既然是一场梦境，那就不要流连其中，他们的未来，就让他们自己去书写吧……”
“我什么都不可以做吗？”
“客人何不当做一次旅程，一路贪看风景，到终点时毫不犹豫的离去。”
旅程？梦境？她做得到吗？
当她看着每一个曾经虚构的人物一个个鲜活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已经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一员了。欢喜，悲伤，气愤，这每一个情绪她都慢慢融入其中，难以自拔。
现在要她抽身，回归一个观众的身份，她做得到吗？
她不愿去想这个问题，只将目光流转到面前的人的！身上。
“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那人道：“来做一些无用的警告罢了。”
“无用的？”叶希一下抓住这句话的关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听？”
那人摇头，似乎笑了笑：“你要是能听进去，我也不会来这儿劝你了，就如同当初我被人劝告一样。”
“我们孜孜不倦的在这轮回里，每一次都做着无用的劝导，但因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爱，我们每一次都不放弃。”
叶希感到那人的视线转到了她身上：“将来你也会如此。”
“我？”叶希蹙眉不解，“为什么我也会？”
“因为……”那人渐渐凑近叶希，他脸上朦胧的迷雾慢慢散开，“我知道你，我了解你，我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一切。”
叶希看着那张脸，只觉得阵阵寒意从指尖蔓延了上来，这熟悉的五官，不正是她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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