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肖遥虽然只是礼性节的一笑，可这一笑对许建华是有一些冲击的，因为从两人关系疏远后，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她冲他笑过了。
如今再见她对他笑，他有些恍然隔世，仿佛又回到幼时两人无话不说的时候。
许建华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在刹那的恍惚之后，回之灿烂的一笑。
“回来了就好。”
互相打完招呼之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对肖遥来说就算不加上北斗界那二十年的光阴，就是这个世界，两人也都疏远了好几年了。
肖遥将手中的布匹一举，随口揶揄道：“你现在整挺好的，布料摊子都搭上了，给我算下吧，这一共多少钱？”
许建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布匹，又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多少钱，而是对她道：“你等我一下。”
许建华说着转头跟他一起的年轻青年交代。
“大志你先看着，我出去一下。”
那青年看了一眼肖遥两姐妹，了然的点了点头。
“去吧。”
许建华走出来扯下肖遥手中的布匹放到板子上，低声道：“走，我们去旁边说。”
肖遥眉峰轻扬了一下。
还有什么话需要去旁边说？
不过，肖遥虽如此想，但到也没有拒绝，就这么跟着许建华走到了僻静的一角。
站定后，许建华环顾了一下四周，方才看向肖遥。
目光触及肖遥两颊消瘦的脸孔，许建华心情多少有些翻涌，他压下心头的这点感觉，对她说道：“那儿人多也不好直接说，是这样的，棉布和的确良我带过来的都是些次等的，我那儿还有更好的货，所以你这会不用急，先去买其他要买的，等……”
许建华本想说等他十分钟，他卖完这点货就一起去取货，但话到嘴边他又觉得不好，遂改口道：“到时我直接拿到车站那里给你，反正我今天也要回乡下的。”
肖遥听到他这么说，自然是没异议。
因为车站那儿回他们公社只有一班车，而这班车一天跑两趟，也就是回去的时候，只有下午三午前的最后一趟。
肖遥看着他笑了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许建华望着她明亮的眼睛，越发觉得她好像回到了从前，念书时候的她，谈及以后的梦想时，他记得她的眼睛就是这么亮晶晶的，后来因为她妈不许上学被迫辍学后，她眼睛暗淡了一阵。
直到沈清玄的出现，她的眼睛又明亮起来。
但自从她和沈清玄结婚后，偶尔他看到她，他总觉得她眼中的光越来越暗。
而现在，一夜之间仿佛所有的光又回来了。
虽然许建华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好事。
许建华看着这样的她，由衷替她高兴。
“都是熟人，客气什么。”
“那你忙，我先走了。”
肖遥打了这声招呼就迈开了腿，刚走出两步，身后再次传来了许建华的声音。
“小凤，命只有一条，以后你还是多爱惜自己一点，多对自己好一点，真的，人生在世，就这么短短数年，稍微自私一点真没什么不好。”
“就像我，虽然我知道你们大家伙都看不上我，都在背后说我，可是那又怎么样，我自己的日子过得很是快活，所以也希望你对自己好一点，别事事都想着别人。”
肖遥听到小凤这个遥远的称呼又是一笑，小时候的她就不是很喜欢招娣这个名字，那时候念书念到人中之龙，人中之凤，她想她要是凤就好了，于是私下里跟许建华说过，许建华于是就改叫她小凤。
时隔这么久，没想到他还记得。
当然，除了小凤之外，肖遥听到许建华后面的话更有些感概。
许建华在这边就懂得的道理，可是这一些，她却是在那边才懂得。
但是没有办法，她跟许建华生长环境是不一样的。
小环境里，他是家里备受父母宠爱的小儿子，除了念书不用干活，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他都是有一口的，而她是被家里嫌弃的二丫头，从小就被要求干活，哪怕如此仍然见天被奶和母亲天天打骂，有什么好东西堂哥堂弟能吃到，她却是连沾都不能沾一点的。
大环境里，这个时代整体都是重男轻女。
出门见到的，听到的，从来不是男人该怎么怎么做，全都是女人该怎么怎么做，比如该如何如何孝顺公婆，比如生不出儿子就一胎一胎拼，比如全方面照顾好男人，仿佛什么都该女人打理好的。
这样的环境之下，她那时哪懂得自私一点，只管自己逍遥自在。
那时唯有周边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这些热血标语，时时让她产生矛盾困惑感。
她不明白上面都说妇女能顶半天，所见妇女也能下地做工，为什么女儿就是赔钱货不得人喜爱呢，难道就因为男子力气大工分普遍高一点？难道就因为女儿家是外嫁出去？
那时的她因为这些种种，生出了些暗暗跟男子相争的偏执之心。
所以她一方面跟男子拼着做事，另一方面对父母极尽讨好之事，比如留在家乡，比如给孝顺他们，比如给他们养老送终，便是想向她的父母证明，哪怕她不是儿子，也同样能够做到儿子能做的事。
但尽管如此，父母还是没认可喜爱她。
于是她越发以为自己做得还不够。
很显然，她当时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偏执过了头。
后来到了那边，有了喜爱她的父母，有了男女相对公平竞争的环境，她才知道自己以前错得离谱。
如今，肖遥回头冲许建华由衷的一笑。
“放心吧，以后我肯定对自己最好。”
“你也是，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样的心态。”
以前的她，听别人说他的懒听得多了，又眼见他的侄女们都在干活，就看不上他的作派，认为他实在太过自私自利，只知道吸血自家人。
但如今回来后她自然就不这么想了。
就从现在来看，黑市上都没什么人卖布料，可他却能把布料搞到手在卖，就说明人脉关系网不错，而人脉关系网都是要跑出来，摆摊也是要自己动手的，这自然跟懒搭不上边的，甚至可以说是勤快的。
再联想到他曾经因为投机倒把被抓进去关过，说明他干这一行不是一天两天了。
既然在干，那肯定就有赚钱。
北斗界时她也曾两个区域倒卖过，得到的利润是很高的。
那他赚的钱有没有拿回去贴补家用，谁又知道？
如果有拿，那么不想再干地里的苦力活太正常了。
所以，肖遥对他如今没了任何的偏见。
许建华本来说完那些话，还有些担心又会跟她吵起来，毕竟他知道她是瞧不起他这些只顾自己享乐的作风，可谁知她却是笑着应了下来，还让他也永远保持这样的心态。
许建华看着她的笑容，心情前所未所的明媚。
“我肯定会的。”
两人相视一笑，曾经那点龌龊皆付诸这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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