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往人间
冥川的冥河花正在不断吐出藏于花蕊的冥鱼，九归正坐在木房边缘的地板上，用手抚摸着身旁浮于空中的冥川水母，身后木纱门的蓝色纱帘随着微风轻轻卷动，有冥鱼在其中游藏。
“已经半个来月了，你说，为何她还不回来”她垂下了长长的睫毛，试图遮盖自己的双眼。
“唔……”九归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的心脏，好像疼了一下。
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为何，这里会觉得很空呢”她像是自言自语道。
然而没人回答她，一个人也没有。自从琉栩来到她身边，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以前的冥川，原来是这般冷清么。
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出了开满冥河花的庭园，然而即使这样，周围的景色也不会有所改变。
冥川遍地都是盛开或闭合着花瓣的红色冥河花。紫红色的天空，是无数飞向空中的冥鱼与冥川水母化作其繁星点点，荒芜而又寂寥，这千万年来，不曾变过。
为何，她与琉栩在一起的时候，却觉得冥川不是这般颜色呢
九归想起琉栩刚来冥川的时候，平日里也只是很客气地同她讲话，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讲些什么。
她所拥有的只有冥川，她只见过冥川内的景色，所做的事，也只有那几件。将平日的杂事告知于琉栩后，她便不知道讲什么了。
直至琉栩来到她身边几日后——
她当时于木房内端坐着，认真接受着旁边琉栩的数落:
“九归，你怎么又让那条冥鱼跑掉了啊，我追回她好多次了，这次又给跑了，我不是让你先看好她的吗”
九归低垂着眼，默默答道:“对不起，我会把她找回来的。”
琉栩看着她，不禁扶额。估计是九归又在发呆，所以让那死魂又跑了。
琉栩无奈地说道:
“我说你啊，能不能有点神的样子你可是上神啊，我才是你的神使啊，这次怎么好像是我在一直说教你了。”
“你难道就不会着急吗？”
“不会。”九归即答。
听到这没有丝毫时间间隙的回答，琉栩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一直就想问了，难道你……”
琉栩看着九归的脸，说到一半便住了嘴。她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难道这个神明少女，压根没有感情
“你说。”九归抬眼，对上了琉栩的眸子。
还果真是，一片死寂。
琉栩头一次对这样的九归产生了些许恐惧的情绪。
那双红瞳内，没有半点人气，就像一片死海，恐怕就算投入一块石铁，也不会砸出半点水花。
这么多天来，九归永远只有这一个表情。琉栩从来没见过她笑过，哪怕有次她做错了事，九归也只是默默善后，并教给了她方法，从未生气过。
琉栩稳了稳心绪。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遮掩似的咳了咳，看向木纱门外的冥川:“你一直都在这儿”
“嗯。”
和她说话还真是……无趣的很啊！琉栩心中如此想到。
无论说多少，九归吐出的字永远不会超过二十个。
“大概多久了”
琉栩一边问，一边站起来给自己和九归倒了杯水。
“我并不知晓，只是，从刚醒来，就在此处了。”九归看了看放在自己桌前的水杯，转头看向琉栩:
“我不需要这些。”
琉栩突然想起，对哦，她怎么又给忘了。自她来冥川的第一日过后，就向九归要了吃食。
九归当时根据琉栩的意愿，变化了食物以及厨房，然而当琉栩将煮好的饭菜端到九归面前时，九归却拒绝了。
“民以食为天，你们当神仙的都不需要吃饭吗？”琉栩不解。
九归都不会饿的么
“我不会饿。”九归闭眼答道。
琉栩只感觉自己的胸肺顿时郁结，九归她这副样子，是又不想跟自己说话了么。
虽然她是后来才知道，九归只是不知说什么好，便选择了缄口不言。
见琉栩久久沉默不语，九归才睁开双眼，想抬头看一眼她。
哪知她刚准备抬头，琉栩便先一步弯腰俯在她身前，将她的柔嫩的脸蛋捏做一团，强迫她看向自己。
只见她咧嘴一笑，九归只觉得眼前人眼波流转，如星光般璀璨。九归还未回过神，便听到她笑嘻嘻地言道:
“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饭嘛，就是大家一起吃才好，你光看我吃，你不也没意思。你没意思，我也没意思，那吃这饭多没意思。”
九归被她说懵了。
这都是说的什么，为何连在一起，她便什么也听不懂了。
“没意思”九归缓缓问道。
“对，就是说，你得和我一起吃饭。”
九归看着琉栩那张嘴咧的大大的笑脸，心脏不知道为何，仿佛被轻轻敲了一下。
“好。”
蓝色的纱帘轻轻向门外飘去，给外面一片血红的冥河花也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紫色。
为何，半月过去了，她还未归来呢？
九归一个人立于冥河花海中，衣袖随着清风翩跹起舞，白色的发丝挥散于空中，一条冥鱼游到她身边，碰了碰那飘动于空中的软细白发。
九归用手指碰了碰透白的冥鱼:
“出去罢，我想，就算是一个人，也要试试。”
“在她回来之前，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会回来的。”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的声音格外的轻。
九归回到木屋中，闭上双眼，手指并拢念诀。身边流光乍现，木房内清风微动，纱帘飘飘。
她飞舞的衣袖背后，于木墙映射出一朵红色的冥河花，数道红光从她身体内疾旋而出，汇聚成一个白色光点。转眼，这个白色光点，就化作了一条冥鱼。
她取出了自己的神识，将神魂留于体内。
清风散去，房内又恢复到平静之中。
“此后，就拜托你了。”光点朝着面前眼中失去光泽的‘九归’说道。
‘九归’默默点了点头，冥鱼便向冥河河畔游去，它附上魂流，不断盘旋而上——直至它消失在冥川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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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兮，那今天就拜托你了，我们先走咯～”一位学生装扮少女正对着另外一位正在擦黑板的少女说道。
“好。”
少女面无表情，回答的语气是那样冰冷，显得整个人拥有一身不允许别人接近的冰山气场。
“那你要早点弄完回家哦，路上小心!”
“嗯。”女孩头也不回，继续擦着黑板。
听到女孩回到后，这群学生少女便走出了教室。下楼时，其中一个女生像是害怕的样子拉了拉旁边白衣女生的手:
“唔……你们觉不觉得木子兮她很可怕。”
“有什么可怕的，她不就那样吗”
白衣女生不以为然道。
“可我从来没见过她笑，而且，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表情，平时就没怎么变过。
哪怕上次她被打碎的玻璃杯划破手，流了那么多血，她就皱了下眉头，都没哭过……你们不觉得，她这样很像那种僵尸吗”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
“瞎说什么呢!”白衣女孩重重敲了下她的头。
“哎哟!”被敲的女孩捂着头，委屈道:“本来就是嘛……”
一位穿蓝色衬衫的女生探出头:
“子兮就是这样的啦!我跟她从幼儿园到初中啦!
她一直这样，但是对人很温柔的哦。刚才不也因为我们要去医院看望朋友帮我们做值日了吗”
“对啊!所以你就别一天天担心个不行了，丧尸片看多了吧木子兮是人，而且对你挺好的。”白衣女生附和道。
“好嘛，对不起嘛……我不该说木子兮的。”
女孩搅着手指，嘟着嘴认了错。
只是她心里总觉得，木子兮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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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兮将拖把在厕所旁的水池洗好，放回了教室。
她走到自己课桌前，慢慢地将桌上的书本放回了抽屉里，随后把课后作业装进了书包内。
等她走出校门后，周围已经没几个人了。
她背着书包缓慢地走在街道上。黄昏时刻，快要落下山的日光，倔强地映射出她与周围行人模糊的影子。
刚走到人行道，她就注意到了马路前的红绿灯——好像停满了乌鸦。
不吉利事件。
今天，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走到家门前，从包内掏出了一把钥匙，然后将它插入了钥匙扣，往左一拧。
随后，她停顿了一下，又拧了回去。
刚才，好像听见家里有老鼠的声音……
突然，门打开了，一个正咬着薯片的古装扮相的少年拉着门站在门口，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开心的笑道:“你终于回……”
“啊，有变态。”
“变态哪儿”
手机在房间内，她这算是被入室抢劫了么，她还没有办法离开客厅拿到手机报警。
少女头上顶着两个包，蜷缩在沙发上:“我大概是要死了。”
“你知道就行。”少年正阴沉着脸按着拳头对着她，骨节摩擦发出的声音咯咯作响。
昨晚他将琉栩送入命簿内后，用棱镜在她彻底消失前挑出了冥川上神的谕印。随后他便用了这谕印来寻冥川上神的位置，结果莫名其妙就到了这个稀奇古怪的地方。
因为觉得这个小房间太有意思，他就四处鼓捣了一番。然而他呆了快一天，都没等到冥川上神。
他心中充满疑云:“这里冥川上神气息浓厚，根据谕印的反应来看确实是这里没错，可这小房间怎么没人”
而且这里明显就是人间，莫不是那冥川上神窝了上万年，终于忍不住下凡透透气儿了
他就一直等到快黄昏，饿的不行的时候，便拆开了桌上一包看起来可以吃的东西，结果没想到这不起眼的黄色片状物竟然美味的不行。
结果正当他在吃薯片的时候，就遇上了刚才回家想开门的木子兮。
他好心好意去给她开门迎接她，话还没说完，居然就被骂了句变态
潋破镜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少女:“都要死了，还不给点反应”
“……想吃杏花糕和梅子茶。”少女在沙发上埋头嘟囔到。
“喂!”潋破镜走了过去，凑在沙发前:“你再看一眼，我可是真的像变态么”
听到耳边少年的话，木子兮歪了歪头，挤出一只眼睛看着潋破镜。
“嗯”潋破镜又靠近了她一点。
“不像。”
眼前的少年眉眼清俊如化雪红梅，鼻子挺直，薄唇红润剔透如清莲。整张脸的五官像是被上天眷顾一般，被安置的那样和谐，皮肤虽白但却因为和五官相衬显得分外英气逼人，墨蓝色的眸子仿佛如深海一般，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确实好看，她不能违心地骂人家丑。
“好看。”她又将头埋了进去，低声说到。
“哼，知道就好。”潋破镜满意地弯了弯唇，打了个响指，准备站起身。
这人算是还没眼瞎。
但还没等他高兴完，他的嘴角和身体就僵住了。
“但还是变态。”
女孩又嘟囔了一句。
虽然好看，但出现在别人家的陌生异性，警察叔叔说就是变态。
虽然声音很小，但潋破镜还是听到了，只见他握拳捏紧了手指关节，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他真想把她揍一顿!
这是冥川上神，暂时不能揍，潋破镜内心不断告诫自己。况且，如果他现在动手，她可能真的会死……
他不知为何，刚才用神识探查她时，竟并未遭到拒绝，而且没有发现任何灵力波动，甚至连修为都没有。
上神的魂魄，实力低于她的人根本无法查探。
她的魂魄好像些怪异。
“对不起，我什么也没有说。”
警察叔叔说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激怒犯罪分子。
但这个人好像从刚才就一直呆在客厅同她讲话，除了吃掉她的薯片外，也没有去拿走任何财物。
这个人不是抢劫犯的话，那是谁呢
“行了!”
潋破镜冷眼看向她，以后总得找她算个账，但现在还不行，她还有事要帮他做，琉栩还在那边等着她呢。
“你叫什么名字。”潋破镜把她拧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对着他。
木子兮看着眼前面色可怖的少年:“我不……”
“你敢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我叫木子兮。”
“嗯～识趣，孺子可教也。”潋破镜笑眯眯地摸了摸木子兮的头。
木子兮，原来就这是冥川上神的名字。
他看着眼前的瘦弱少女。
皮肤苍白如雪，五官谈不上什么绝色，但却小巧精致。眼瞳黑如墨石，唇若含丹，也算能看的过去。
嗯，总算是见到冥川上神的真容了，也算了却自己先前的遗憾之情。
“那么，我就不多废话了。冥川上神，上路吧。”
房间内瞬间如狂风一般席卷而来，客厅的窗帘随着疾驰的气流疯狂舞动，破碎的白色棱镜自少年手中出现，倒映出五彩流华，围绕着他与她不断盘旋破碎，随着他手中急速翻篇的命簿形成一道梦幻绮丽的景象。
她看着他的印着眼前五光十色的墨色蓝瞳，不解道:
“冥川……上神”
随着棱镜不断破碎，女孩消失在金光中。
潋破镜愣愣地望着破碎的晶尘。
“嗯”
她好像……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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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金光后，潋破镜回到了神庭莲水池的房间，身边的棱镜晶尘于空中散落。
潋破镜走到窗边，坐上坐榻，开始陷入沉思。
奇怪，还以为冥川上神是去凡间游历的，怎么不仅失去了记忆，她的魂魄还看起来怪怪的。
神去凡间历练时，自然是不会失去记忆的。即使是凡人身躯，也大多随着神魂而变化，一般来说，模样与神体是八分像的，就是少了点仙气。
可这冥川上神，似乎出了点意外。
潋破镜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放弃了，开始打坐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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