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从清月阁回来，姜澄音没急着回归梦阁，而是去了一趟决明峰与聚灵峰中间的山谷。
脚下流缓的气与风仿佛有了实体，载着姜澄音不断往下。
周围高峭的山壁渐渐遮挡住上方的光亮，目光所及之处逐渐变成一片漆黑。
再往下，周围的风声变得凄厉起来的时候，山谷的下方渐渐出现一道白光。
凛冽的风从四面八方挤压席卷着，想要将落下的人拉下去。
姜澄音停下，周身布着结界，纯净强大的灵力挡住了风中扰人的气息。
白光之后，便是闲云歇。
一处早已被封印、被魔气侵染的上古秘境。
遮天蔽日的风携裹着石沙遮蔽了天日，自千年前秘境内的魔气开始泄露之后，这闲云歇便被师父封印。
到现在，已经近千年没有人来了。
十三骨自体内幻出落于右手，而后迅速增长，长鞭顶端像是有生命搬地窜入白光之中。
片刻后，十三骨从白光中退出，顶端卷着一个通体漆黑的东西。
姜澄音伸手，握住十三骨带出来的东西。
此物从闲云歇中出来的一瞬，周围的席卷着魔气的风似乎停了一瞬，而后周身的凄厉强势也弱了下去。
竟像是在怕那东西。
她看着那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幽黑，轻笑着勾起唇。
谁能想到这被搜刮了上万年又废弃了近千年的秘境中，还有这等好东西。
无我印，自魔气中生出，而又足以压制魔气。
上一世，也是所谓书中的情节，周琼在学年大比上重创时微，而时微也因爆发出的魔气被天山长老禁锢了修为。
之后，周琼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闲云歇，绕过封印，毫发无损地得到了无我印。
后来，时微被天山一众逼入魔道。她记得那日是百年一遇的红月之夜，她随时微杀出天山。
彼时她修为已损，两人耗尽浑身解数才得以离开天山。
饶是如此，已经堕魔的时微依旧被克制魔的无我印伤了根基。
自此以后，周琼作为被天道庇佑的正道，在各种机缘的帮助下修为一日千里。
她与时微离开天山后进入魔域。
到那时，她才知道，她的微微，竟是魔尊转世。
进入魔域后，魔尊转世前被封存的修为重新进入时微体内，而时微也顺理成章地再一次成为了魔界至尊。
只是那被无我印伤了的根基，终是很难修复的了。
若非如此，周琼怎会那样轻易地进来魔域。
那样轻易地，杀了她们。
姜澄音低头看着手中的漆黑的无我印。
若那时她的修为还在，哪怕注定魂飞魄散，她也能护得微微周全。
她的身体被十八道天雷劈损，空有境界却没了多少修为，连个化神境都不如。
在那场所谓的正道与魔界的争斗中，甚至拖了时微的后退。
钝痛自心中散开，姜澄音面上冷沉，掌心紧握，幽黑的无我印顷刻化为灰烬，被充斥着魔气的阴风吞噬。
既然周琼有天道庇佑，有种种机缘。
那她便将所有机缘通通毁掉。
周琼，休想再一次伤害她的微微。
指尖轻抬，十三骨回到她的体内。
姜澄音踏着风，回到山崖之上。
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那位老熟人。
周琼。
姜澄音落在她的身侧，一双狐狸似魅惑的眸子携着丝丝冷意瞥向她。
“周师侄，”她勾唇笑道，美艳无比，却又冷漠至极，“戒律司的人这么快就将你放出来了？”
“见过师叔。”周琼低眸，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
姜澄音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仿若有实物一下一下重重地击落。
周琼依旧沉默不语。
姜澄音背起手，宽大袖下的手紧紧握着
从重生到现在，数个时辰，她不是没有动过杀念。
学年大比上见到她的那一刻，她身体上下每一寸每一缕都在叫嚣着想要杀了她。
可自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刻，难耐的剧痛从头部蔓延到全身，浑身的修为也像是被禁锢住一样使不出。
就像现在。
周琼只是区区金丹境，在大乘境面前不过是一只蝼蚁，她轻易能将她杀死。
可杀念在她心中叫嚣时，她唤不出十三骨。
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几乎动也动不了。
山谷下，闲云歇周遭的阴风发出瑟瑟声响，山崖之上的落霞也早已暗淡。
片晌，姜澄音忽然笑了一声。
周遭的禁锢一瞬间也消散于无。
她往前一步，踏云而起，美艳的双目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人，红唇轻轻勾着：“师侄可是要去那闲云歇？”
“从前我与何师姐来此处历练时，封印了其中一只残余的上古妖兽。如今这闲云歇被封印了千年，封印早已淡了，想来那妖兽饿得很。”她说得随意，“师侄虽只有金丹，想来那妖兽是不挑的，师侄进去，说不得也能让它再撑一段时日。”
说着，十三骨落于她的右手，迅速延伸将周琼紧紧缠绕住。
将她悬在山谷之上。
“既然师侄如此心善，我便帮你一把。”姜澄音笑得温和，暗色的红焰悄然从十三骨上燃起，“闲云歇深得很，师侄莫要用灵力护体才好。”
话音落，周琼身上缠绕着的十三骨倏然抽离，察觉到自己被那暗焰封住了灵力，瞳孔骤然紧缩。
下一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姜澄音站在崖边，冷眼看着周琼惊恐地坠落。
周琼虽被天道庇佑，叫她杀不了她，却不是禁锢了她的所有。
如今看来，似乎只要周琼不死，随她做什么都可以。
这山谷虽深，她又封了她的灵力，但周琼么……
周琼可是被天道庇佑，又有种种机缘的气运之子。
顶多，也就是被沾着魔气的阴风侵染。
姜澄音收回目光，从怀中拿出一抹手帕，顺着十三骨仔细地擦拭。
改日去师姐那儿淘一只旁的法器。
她的十三骨，还要绕着微微，可不能脏了。
擦拭完，她抬手，将手帕扔进山谷内。
雪白的手帕随着风不断坠落，忽地在阵阵阴风上方燃烧成一片灰烬。
片片灰烬似有生命般地瞟转起来，散发着红光，覆盖在闲云歇原本的封印上方，化成一道结界。
周琼即便是不死，想要出来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不过金丹之身，即便是扛过那充斥着魔气的阴风阵，也免不了被魔气侵染。
不是口口声声说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那便让她也变成自己口中的异类好了。
将十三骨收回，姜澄音淡漠地转身，御气而行，朝着清月阁飞去。
周琼。
即便是杀不了她，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从前微微经历的种种痛苦，从今天开始，她要周琼一一偿还。
周琼既然要坚持她所谓的正道。
那她便去做那个罪大恶极的反派。
天道不是要给周琼找个飞升垫脚石么。
她来做。
让周琼踩着她一步步高升，摔个万劫不复。
姜澄音离开后，山崖之上恢复平静。
一刻后，决明峰与聚灵峰中间的断崖山谷之上，忽然掀起一阵猛烈的风，带着暗淡的紫光冲向山谷之下的封印秘境。
透过层层封印，掠过那道白光，直冲向秘境中人。
周琼挥剑挡住来自上古妖兽的一击，紫光冲入她的身体，五脏六腑好像被挤压成了一团。
她费劲全身力气才从妖兽手下滚出来，仰面躺地，吐出一口血。
妖兽一击落空，庞大的头颅偏转，贪婪的目光锁住她。
在闲云歇中被封印数载，妖兽早已被秘境中倾泻的魔气侵染，怨气与恶念在它体内肆虐，每一击都带着十足的力道。
它抬掌，庞大的身躯朝地面上的人压去，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轰响。
掌心在地面重重一碾，血腥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上古妖兽发出骇人的笑声，就要将这一千年才等到的一个人吸入自己体内。
下一刻。
原本桀骜的妖兽突然僵住，喉中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上裂开道道白光。
上古妖兽庞大的身躯四分五裂，砸落到闲云歇各个角落，原本就一片狼藉的秘境此刻更显疮痍。
周琼自一片狼藉中站起身，青色道袍染着一片暗色，眉尖隐现出一道暗紫色的印记，又迅速消失不见。
手中七星剑铮铮震动。
姣丽的脸上沾着血，紧闭的凤眸缓缓睁开，里面有惊愕的茫然，也有明朗的了然。
怨不得，那人会对自己如此恶意。
她原本是天道之子，她杀过她们一次。
有人重生而来，乱了这个世界的道运。
而识海中的那道声音，那团气，是助她夺回气运、让世界重回正轨的天道化身。
周琼低头，望着自己沾着妖兽暗红血\液的手。
天道……么。
识海中的那团气忽地发生变化，瞬息间变换成了一本书的模样，周遭周围散发着金色光芒。
不知为何，周琼心中那些茫然与猜疑渐渐淡了下去。
她是主角，本该如此。
结局早已注定。
她抬手，朝向某个方向，刹那间，原本昏暗的秘境中泛起一片刺眼的光芒，有什么从妖兽的片片尸体中飞出，朝她的掌心飞来。
周琼将那东西握住，掌心在身前摊开。
手里静静躺着的，是一颗淡黄色的珠子。
上古妖兽的内丹。
周琼望着那枚内丹，暗紫色的火焰自掌心燃起，片刻后，掌心的内丹渐渐发生变化，原本的淡黄色渐渐变得幽黑起来。
——无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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