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是太阳
但那水汽还未消散完毕，转瞬间便幻化成了七个凤凰幻影，一个一个宛如炎鸢模样，扇着翅膀把管芒围住，尖尖的喙朝着她的脸庞。其中一只鸢鸟扇着半透明翅膀凑过去，似乎是啄了她一下，管芒轻挥衣袖，立刻采取保护措施，咬破手指在面前划成一个结界，当下阻止了鸢鸟的进攻。
淡蓝色消失，七只鸢鸟渐渐变成半透明状，紧接着慢慢与空气融为一体。下一秒，蓝色弓箭趁管芒不注意“嗖”的一下齐刷刷打在透明结界上，一部分被结界融化，但仍然有一部分穿破了结界，甚至有一支箭插进了管芒的胸口。
血液，汩汩流出。
与此同时，管芒手中猛然施力，白绫发出“嗞拉”一声，好像布帛裂开了一样，白挽和头脑发昏，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刹那手腕就已经被缠住了，那白绫看似柔弱，却是能以柔克刚。缠着手腕，却是怎么也取不下来。
白挽和使劲甩了甩手，却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牵扯力，“咔”，腕骨好像分离了似的，手痛得厉害，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她抬眼看见正在人群中厮杀的云渡，顿时心里有了底气，握紧拳头使出吃奶的劲想要把那白绫挣开，可不知道管芒使了什么巫术，白绫是越缠越紧。
再看一眼这城池，那受苦受难的百姓，那哀鸿遍野的帝国。她仿佛听见那些妻离子散的人正在抽泣，她仿佛看见黑暗正在和光明搏斗。
一声振奋人心的喊声划破天际：“海灵族已占下风——”
这句话刚说完，那个人的嘴就被捂住了，不知怎的，好像是有人为海灵族人带来了一种草药，他们不再受炎鸢的影响，甚至灼热的皮肤也开始恢复了正常。
海灵族占下风了，可是他们……怎么一个一个都比方才容光焕发？
尤其是那个慕宁郡主。
她扭着水蛇腰踏着尸体走过来，得意洋洋地冲着白挽和抛了个媚眼，半晌又阴森森地笑着说：“林瑜，你呀，你是注定死在我手里。”
不，不会的。若是死，也不会死在她手里！
白挽和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瞪了慕宁一眼，她的手，却还在被白绫勒着。很疼很疼。她四周幻化出灰蓝色光芒，眼眸之中一丝丝黑色在游弋。
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她抽出手来握住婵玉，手心渐渐形成一把长长的冰刀。手起，白绫落。
管芒缩回手来，满脸惊诧地看着她：“怎么可能……婵玉的灵力发展到第八层，才会有这种情况啊……”
她怎么会拥有这么大的能量？
“蹭”，那把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了管芒的脖颈上，缕缕触目惊心的红色渗透出来。微微的疼痛袭来，管芒以手变爪，伸手就往白挽和腹部掏过去。
内脏破裂的感觉……
“你、你这是什么巫术？”
只听得管芒咯咯笑道：“什么巫术？我又不是你们巫灵族人，这分明是我们海灵族的幽魂爪。”
灵魂抽离的感觉。体内有什么正在迅速流失。不只是血液，还有其他。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脊背上直冒虚汗，甚至腿一软就从炎鸢身上栽了下来，双膝跪地浑身发抖。
管芒的手指微微弯曲，似乎是托着一个什么东西，晶莹透亮像是一颗水晶，她抹了抹嘴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阴阳怪调地说：“白挽和，你看见了么。这是你的心脏。”
她的心脏，居然是透明的？
这是连白挽和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她费力地支撑着身体，炎鸢张开翅膀试图温暖她，却是没什么用，此时此刻，白挽和身心都像是被冰冻住了似的，极度的寒冷包裹着她。似乎连思绪都冻住了。如梦呓般的，听到管芒奸笑着说了句什么。
“只有……心脏是透明的……”
那张绝美的脸庞，正在眼前变得模糊。浓浓的倦意包裹着白挽和，她太困了，意识都在逐渐消失……那颗水晶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渐渐放缓。
好冷，好冷……
“咦欧——”
看见主人正一点一点虚弱下去，炎鸢一声怒吼拍打翅膀升在空中，它张开尖利的喙，伴随着悠长的鸟鸣声，是一团团烈火从天而降，说来也怪，这火球好像有辨识能力，就只是落在海灵族人的身上，对于其他人，身上却不沾一星半点火光。
海灵族原本就是水性民族，最大的克星便是火，这样一来入耳的全都是“滋滋”的声音，他们的皮肤甚至泛出了油星，就好像烤肉时脂肪的燃烧。感受到了那巨大的热浪，云渡才记得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了白挽和一眼。
她在颤抖，剧烈地颤抖。整个人，整颗心脏。他也惊讶于管芒手上那颗水晶般的心脏，甚至想不到那是白挽和的，但是看到她缩成一团身下又是一滩混杂着淡蓝色的血迹，他这才恍然大悟。
只是，那透明心脏，不是巫灵族神女才会有的么？
刹那间，他感觉现在的白挽和，和从前他认识的白挽和，很不相像。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救她！他必须要救她！
眼看着管芒又伸过手去，在白挽和的胸腔又抓了一把。她的脚剧烈地抽了抽，随着这个动作，云渡的心也抽筋似的疼。
他俯身对着白翼之兽说了什么，它载着他朝着白挽和行去，丝毫不顾那滚滚热浪。无数箭支交织起来，顺着风从耳边飞过，一时间只听得“呼呼”作响，甚至有一支箭擦着云渡的袖子落地，还好只是擦伤了皮肤。
可是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黑压压的人头之间，有人瞄准了他的太阳穴。
轻轻拉住绷紧的弦，金属箭头朝向云渡的头颅，那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松开了夹着箭支的手指。“咻”，那箭支仿佛能够追踪人的行迹，随着云渡的不断移动，箭支也在游移，却始终是瞄准着他的。
云渡的额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坐在白翼之兽的背上，正在慢慢下降。脚尖刚刚点地，便感觉到了什么。他转了转眼珠，屏气凝神，却是身前猛然变暗，一个身影越过去，硬是把那根箭叼在了嘴里！
“呸。”
白挽和吐出短箭，而后一阵绞痛从胸腔传来，很难受很难受，好像有虫子噬咬着胸腔，它们啃食了她的心脏，接着是肺腑，一个人正在被一口一口吞没。
肝肠寸断。
她低下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酸水。
好冷好冷……
“云渡……抱抱我……”
她嗫嚅着说完这些，便看不见原先的管芒，只是天边居然下起了雪！可是转眼看看相反的方向，炎鸢也正在喷洒火光！
东边落雪西边流火。
这是怎样一种奇景。恐怕有人终其一生也很难见到吧。
点点雪花落在云渡鼻尖，她试图帮他拂去冰凉的落雪，胳膊却是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瘦弱的胳膊停在半空，又轻轻滑落——都虚弱到了这样的地步，居然还能不顾一切地为云渡挡下那支箭！
是有多爱他呢。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想让他受一点点伤。
云渡把她横抱起来，对着挥剑厮杀的叶君复使了个眼色，告诉他暂时休战。
可是眼看着雪花越来越大，隐隐约约有悠扬的笛声从远方传来，美如仙乐，但是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慢慢地，逆灵族士兵居然被那厚厚的雪花给冻住了！一个一个宛如冰雕，还保持着厮杀的姿势，却是不能移动半步。
这个节骨眼上，是保白挽和，还是保那些战士？
若是保了她，他很有可能受万人唾骂，从此再不得民心。若是保了那些兵将，她便会面临生命危险，随时有西去的可能。
他在犹豫，他还在犹豫。
私情与国难。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该怎么办？
依旧是犹豫不已，但他已经感到怀里一空，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看见白挽和飘在了半空，以飞一般的速度窜到了炎鸢背上。她踮着脚站在那一片火光之上，食指压着下唇喃喃自语，右手在周围幻化着什么。
她一袭白衣，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苍白的脸庞，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她的四周是漂浮着的淡淡蓝色，逐渐浓郁，如一团雾气将她包绕。
如仙子般，美到惊艳。
众将士都转了转眼珠看着她，虽然不能动弹，心里面仍在窃窃私语。
“这女子是谁呀？”
“听说好像是爵爷的夫人。”
“这、这简直不像是凡间的人嘛。”
“刚好能配得上盖世无双的爵爷。”
冰冻之中，他们看到这一名瘦弱但是充满了仙气的女子，瞬间希望重新燃起。
她还在念着什么，聚集的蓝色中央出现了点点红光，如同初生的朝阳跃出了海平面的那一刻，温暖正把四周填满。
她躺在空中，裙摆微动，那光芒，竟然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她就是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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