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荒诞

　　
午夜的钟嘀嗒嘀嗒，
影子被撕成两半。
知更鸟不停地咳血，
是谁又上了一圈发条！
哭泣……哭泣……
一名皮包骨的老人，
蹲在教堂墓园的角落，
他在吃什么……？
为什么我抱起那个老人，
他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
最后变成石头……
压死了……
我！
……
西卡亚新历一年四月十日。
搁置了很长时间的马洛瘟疫事件，帝都终于要派人去处理了。
霍恩就带了维克托一名心腹跟十个侍卫，轻车简从。
她将亲自前往马洛的消息马洛民众并不知晓，只有马洛城主得知。
乌恒只带了一名助手，没什么行李，大部分是药草跟工具。
“陛下，您何必亲自前往呢？”
霍恩叹了口气，垂下眸子，凄楚道:“我也不想啊，但是他们逼着我去，不去的话我那个位置就坐不稳……我做梦都是贵族们把我送上断头台，脖子一凉，我就要去见我死去的父母……”
维克托站在她身后，脑子里重现赤塔楼会议上霍恩跟贵族们叫板的场面……
内心忍不住腹诽:说得跟真的一样。
不过……跟着女皇陛下，比西维因将军有趣多了。
乌恒医者心善，自然安慰她道:“陛下放心，有我在，马洛瘟疫会解决的。”
霍恩抬头，绿眼里遮不住的愁云阴翳，她勉强笑了笑，道:“谢谢你，乌恒医生。”
话说完就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
见状，乌恒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行人快速整理好，南下马洛。
除了进城的时候出了点乱子，其他一切顺利。
事情是这样的:
马洛城下天然的那道毒墙，在仰天等死的时候，突然在地平线上看到一队从帝都方向过来的人。
这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们瞬间沸腾了……人濒死前的爆发力极为恐怖。
“望、望城来的！哈……！”
“食物！水！……医生！”
“上啊！”
……
他们用腐烂的手掌扒上马车，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有些还有点力气的，一窝蜂涌上去抱住马腿，侍卫立刻吓得弃马而逃，马匹被合力压在地上，那群饿红了眼的人纷纷冲上来直接生啃……
“嘶——！！！”
马匹疼得大叫，四蹄胡蹬乱踹，直接把几名虚弱至极的妇人和小孩踢得吐血。
很快，更多的人涌上来，一口一口，连皮带毛，如同野兽一般吞噬着马匹。
霍恩一脚踢开一个试图爬上马车的人，下令道:“再弃掉两匹马，趁乱进城！”
马洛的城门缓缓打开，饿昏了头的人只顾着眼前的生马肉，埋头痛饮着马血，吃了一嘴的毛，没有抓住最后的生路……
在马洛士兵的协助下，霍恩一行人总算有惊无险地进入了马洛。
来到城主的城堡，霍恩仔细消完毒，然后换了套不显眼的衣服。
城主是摩尔八世钦点的，莱姆公爵的堂弟，红胡子卡尔。
他带着面巾，因此霍恩无缘得见他那著名的红胡子。他衣着华贵，人到中年已经发福。
霍恩没来之前他就收到了莱姆的信，莱姆在信中警告他新上位的女皇是个狠茬子，让他收敛点。
“摩尔八世在位时都对我毕恭毕敬，他女儿？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而已！能狠到哪去？”卡尔不屑地想着。
因此他见到霍恩，仅仅是随意行了个贵族礼仪，便倨傲道:“陛下，您来了啊。”
“奥，这位是医生吗？”
乌恒彬彬有礼道:“是的，尊敬的卡尔城主，我叫乌恒.斯图亚特，见到您很高兴。”
卡尔随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乌恒跟卡尔打完照面后就去捣鼓自己的药了。
卡尔不待霍恩开口，就自己坐在了左首的位置上。
霍恩懒得跟他计较，在他轻视的目光里坐上了城主的宝座，直接开门见山道:“来之前我看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马洛6万人口，目前已确定感染了4107人，周围的村庄跟城镇还没有精确的统计……是吗？”
卡尔鼻孔哼了哼，道:“嗯。”
“唔……那4107人你把他们全部赶出了城，水也不给他们，食物也不发放，是吗？”
卡尔不耐烦道:“是啊。”
“做得好！”
霍恩一拍手，从城主的座位上走下来，毫不吝惜地称赞道:“你真是一位聪明识大体的城主！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你！知道及时止损，阻断瘟疫的传播！”
卡尔面巾动了动，应该是在笑，他骄傲道:“那当然了！那群贱民，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他把手一摊:“这又怪不得我，又不是我让他们染上的瘟疫！”
霍恩直接拍上了他的肩膀，赞扬道:“说得对！那群贱民自己染上的瘟疫，就应该死远点，不要再连累到城里的贵族！”
卡尔见这女皇如此向着他们贵族，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堂哥莱姆公爵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都叫狠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得成阿修罗？
当即他就仿佛找到了臭味相投的人一样，对霍恩亲切了不少，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道:“陛下！您车马劳顿，我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咱们先用餐吧，那些糟心事有空再说！”
“奥我亲爱的卡尔城主，真是太感谢你了！快走吧，正好我也饿了！”
霍恩绿眼直接眯成了两弯月牙，跟着卡尔去了餐厅。
维克托在一旁站立着，看得头皮发麻。
心道这位卡尔城主真的是个狠人，太狠了！
……
雪白的桌布铺在长桌上，鲜花馥郁，异草芬芳。华丽的烛台让餐厅变得明亮，霍恩跟卡尔一人坐一头，侍女为他们系好餐巾，摆好了杯子跟刀叉，轻柔的马洛特色乐器被曲师奏响。
很快，一道道餐品就由戴着面巾身材火辣衣着暴露的侍女呈上来，她们将餐盖打开，热气冒了出来，香味弥漫。
霍恩瞅了眼:山鹑、岩羚羊、鲑鱼、白面包、蜂蜜酒……孔雀？！
之所以知道那是孔雀，是因为有些肉块上面还有故意没拔干净的雀翎用作装饰。
……令人发指的奢侈。
但是卡尔看起来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因为要吃饭，面巾早就摘了下来，因此他夸张的火红胡子随着他胸口的起伏也一抖一抖的。
“猪肉呢？我最爱吃的猪肉呢？！为什么没有！”
卡尔气得直接把空盘子砸到一名侍女的头上，侍女脑袋立刻就见了血。
她慌张地跪下，不顾自己额头本来就在冒血，不断地磕着头:“城主！对不起！请您息怒！没有猪肉是因为……因为……”
她垂着头，有些难以启齿，血液顺着侧脸滴下，让红地毯变得更加红。
卡尔对她怒目而视:“嗯？！”
“呜呜呜……城主大人！就在今天早上！我们的杀猪屠夫，他、他……被猪吃了！”
“什么？！！”
卡尔大惊，随即怒道:“废物！那你们不会找个杀牛的屠夫去杀猪吗？！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不都一个样？！”
“你们这群蠢货！卑贱的奴仆！害得我晚餐都吃不好！来人——”
立刻就有侍卫上来，“城主大人！请您吩咐！”
卡尔气愤地吐着气，红胡子随着呼出来的气不断地被吹起，他胖手一抬，指着头破血流的侍女道:“哼哼！被猪吃了？……人能被猪吃？你们这群爱偷懒的家伙，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把她给我带下去，给她一把刀，没把猪杀了，就处死她！”
“是！”
霍恩叹道:“真是扫兴呐。”
卡尔气呼呼地坐下，道:“陛下，很抱歉我不能陪您用餐了，没有猪肉我吃不下！”
霍恩来了兴趣，微笑道:“没关系，亲爱的卡尔，我陪你一起等，等侍女杀完猪再吃。”
卡尔顺了顺气，道:“陛下……您真是太宽容了，谢谢您！待会我把猪身上最美味的地方呈给您！”
……
不多时，那名押侍女下去杀猪的侍卫跌跌撞撞地跑进餐厅，双手颤抖地将一只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的手呈上来。
他脸色发青！瞳孔紧缩！满头大汗！像是瞧见了极其恐怖的景象。
“啊——！啊——！城主大人……她、她也被吃了！”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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