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所愿

觅婼虽然病弱，却不像其他病人一样，周身都散发着沉沉的死气。

        尤其是她那双清透如山涧泉水的眼眸，更充溢着灵动与自然，让人无法不被她吸引。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世间少有出尘之人。

        空无在她的病态苍白的脸上看到了“枯竭”二字。

        油尽而灯枯，气断而人竭。

        空无修行多年，自然能够一眼看出此女子已经命不久矣。

        他觉得甚是惋惜，但还是将他所知的事情告诉了言无桓。

        言无桓听完便红了眼，觅婼却并没有露出半分悲色，反而不慌不忙地安慰着自己早已泣不成声的丈夫。

        俗世间，鲜少能有将生死看淡的人。

        空无忍不住问觅婼道：“言夫人，难道您竟不畏惧死亡吗？”

        觅婼一边柔声安抚着言无桓，一边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轻快的笑容。

        “天地万物自降生之初便都逃不过生死轮回的定律。”

        觅婼莞尔道：“我已在这世间游历了一遭，尝过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咸，还与我心爱的相公成了婚，也为我家相公生下了女儿……”

        她偏过头看向眼眶红肿的言无桓，强忍住了眼中泪意，平静道：“我这一生，能够如此，已经很高兴了。”

        空无愣住了，言无桓几乎是扑在他家夫人怀里放声大哭了一场。

        在他们离开之前，言无桓悄悄地找到了空无。

        “空无，你能帮我藏一个人吗？”

        空无道：“丞相要藏谁？”

        言无桓转头看向站在漫天飞雪中，身着青衣，美得像幅画一样的觅婼。

        “藏我此生挚爱的女子。”

        ……

        “空无主持，那我父亲费劲千辛万苦将我母亲藏到了护国寺的院落的原因，又是为何？”

        言茗眨了眨眼睛。

        她虽知道母亲被葬在护国寺，却一直不解父亲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空无主持笑了笑，他摸了一把自己已经花白的胡须。

        “言丞相说，他家夫人曾经自由自在，逍遥于天地山水之间。然而为他，却甘愿困于一四方天地，最后亦为他，断了性命。”

        “如果她被葬入言家祖坟，想必只会更受约束更不自在。”

        空无主持拨开了盘绕在石窗之上的藤蔓与枯草。

        借着皎洁的月光，言茗看到了石窗外郁郁葱葱的山林树木。

        空无主持继续解释道：“这院落与后山只有一墙之隔，你母亲在这，便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

        “她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活得自由快乐。”

        言茗的眼中氤氲了水汽。

        “父亲他，真的很爱母亲。”

        “令堂亦钟情于令尊。唯有彼此真心相待，才可抵过岁月悠长与人世蹉跎。阿弥陀佛。”

        言罢，空无主持便站在墓前鞠了一躬，又将手中的一炷香放进了香炉之中。

        “阿弥陀佛。言夫人，此香是老衲替言丞相所上，善哉善哉。”

        上完香，空无主持在向言茗告辞之后，就先行离开了此处。

        言茗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而后又将提在手中的包袱，放到了觅婼的墓前。

        “母亲，这包袱里面装的是您从前最喜欢吃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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