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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咱们的日子还长


  江予初诧异抬眸,望见的是他抱着褥子去了外阁的背影。
  而后眼见他在外间软榻前身姿一定,抬眸凝着明窗外的暗夜顿了好一阵。
  轻叹一声,敛眸,默自拂净心底的浮尘斑驳。
  “我要的开始,…是心甘情愿,是以心相待。
  无关感激,无关一句情急说出的承诺。
  至于旁的,咱们日子还长,我不逼你,也不急。”
  江予初默默凝着他,隔着那串串珠帘也不难看出他眼底的那抹涩意。
  揪得她心底滋味莫名:“我…”
  莫辞不曾往里头多看一眼,随手撂开褥子,倚上软榻,敛眸:“睡吧,若是冷了,就叫我。”
  半晌。
  是微漾烛火勉强拉回了她的心神。
  外间那人似已入睡,江予初也没再说旁的,只动作轻轻灭去灯火。
  想了想,收了准备拉下帷幔的手,只摊开褥子躺上床榻……
  ……
  听着里间人儿呼吸声儿逐渐绵长,莫辞缓缓睁眼,望着里头敞开的帷幔。
  半晌。
  终是抵不住心底情愫,起身,轻轻来到榻边。
  她眼帘轻阖,一如往前的睡容,一如往前的微蹙眉心。
  莫辞轻轻抚过她眉目寸寸。
  ——我想要你,从来都想,是念着予你的承诺才勉强控着那几分理性。
  得一副躯壳何其简单,但我素来贪心。
  我想要的,是你的余生,想要的是执你之手看尽这河山万里。
  可是啊。
  我忽然想明白了。
  若是有你。
  我也可以不那么贪心。
  ……
  晨晓点点探开了天际,渐明。
  江予初眉心一蹙缓缓睁眼,帷幔已然阖上。
  转手轻轻撩开,入眸的是整齐叠放的褥子。
  随之望去,莫辞已换了身淡青色衣裳,坐在外间软榻静静翻着书。
  背着光,衬得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十分洁净。
  “醒了。”
  听着里头几分动静,莫辞置下书看了过来。
  ——同那日晨间一样,那人呆愣地坐在榻边,两眼微肿、鬓边挂了几丝乱发。
  “昨夜睡得可好,冷不冷?”
  江予初摇摇头,怕他误会成前者,又添了声:“不冷。”
  莫辞唤了梳洗婢女入房,又执着一身外衣替她披上,见她没有躲开,他又帮她一一系好了衣带。
  “那你睡得可好,…冷不冷?”
  江予初凝他眉眼半晌,也轻轻问了声。
  撩拨得他心一颤,缓缓抬眸,捕捉到的是她强行避开的些许惶措。
  “不冷。”莫辞禁不住笑了笑。
  婢女们捧着梳洗之物,在外间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我替你梳头罢。”莫辞笑着替她捋了捋乱发。
  江予初眼眸低垂,倒也没拒绝。
  莫辞浮着唇角那抹笑意,托着她去了梳妆台前。
  执着木梳,动作轻轻顺着她的发。
  “今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就在府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江予初点了点头,如小猫般温顺。
  “外头的书是晨间让夏芒寻来的,我大致看了看,都是云游四海的闲客记载了大煜的好去处。你且看看,晚些时辰告诉我,我着人去准备。”
  莫辞说着取了条玄青色发带,替她将长发拢在身后,系了个平花结,同乌发齐齐垂至腰间。
  无半分饰物,清爽得如同出水芙蓉
  “你可知栖枫渡?”
  江予初几乎是脱口而出,惊得莫辞手里动作分明停滞了半刻。
  ——栖枫渡,临近赤凌的边域小城。
  “…早年听闻,栖枫渡常年红枫百里,比那雪中红梅还要艳上两分,我倒想去看看这奇景。”
  江予初说完,还有意地往铜镜看了两眼。
  所幸他已将所有情绪深深藏匿,她再探不出半分异样。
  “好,听你的。”
  莫辞笑着退了几步,那些婢女才敢上前伺候她净面、漱口。
  想着江怀信昨儿还是那样虚弱,江予初本想回娘家看看他。
  可如今对外称的是自己刚刚小产,且不论“做小月子”这事,单是考虑到人情礼法,自己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娘家。
  思前想后,便又只得吩咐了乐心去挑些体面的礼品替她去一趟,也好求个安心。
  莫辞说是有事,倒也不急。
  陪她用了膳,守着她吃了药,而后又同她下了两局棋,到了午后,见王知牧来传话才跟他去了。
  *
  两人行踪十分诡异,乘坐那辆没有身份标识的小马车在烟都城各处街角转了转。
  待余晖渐暗了,才又缓缓去了无人的郊外。
  云踪像是候了许久,见马车一停,便走到车厢外恭敬地拱了拱手:“公子。”
  莫辞低低嗯了声,出车厢时已然换了身干练的紧袖玄衣,常日亲王礼制的发冠也换成了墨色发带。
  抬眸一看,前头已备了马。
  几人不曾多说什么,便各自骑马驰骋而去了。
  愈发昏暗的夜逐渐笼罩而来,几人过了三两里山路,又穿过几片小密林才下了马。
  云踪在前头领路,掀开虚掩的绿藤帘,过了个假山洞,入眸的是一片较为宽敞的小院。
  院门锁了条精瘦而警惕的黑狼狗,一见他们不恼不叫,倒立即起身摇起尾巴来。
  院落里有些散养的鸡鸭,还种植了些蔬果。
  若是外人不慎闯了进来,也只当这是与世无争的普通农户罢了。
  云踪在正屋房门轻轻叩了两声,听着里头应了“进”,他才开了房门。
  只莫辞一人进了里头,云踪和王知牧静静守在房外两边,比院门的狼狗还要警惕两分。
  里头人长叹了声,于一片凉雾昏暗之下,撑着缓缓坐起身。
  是李宣。
  “舅舅。”
  莫辞在他身前两步之外拱手行了礼。
  李宣低低嗯了声,身子正正坐着,直凝他:“听说陆长庚死了,兵符也没能寻回来?”
  一嗓的低沉无力,却是不容半分置喙的威严。
  “外甥无能。”
  莫辞眼帘低垂说道。
  李宣眉心微微一蹙想说些什么,顿了顿又改口道:
  “罢,你也尽力了,还懂物尽其用,利用陆长庚全身而退。
  此事一出,如今你那王妃也愈发依赖于你,算来,倒比当初珩州那戏码有用多了。”
  李宣冷冷笑了声,扯得面上带血新伤及那块陈年旧疤愈发狰狞。
  “江家虽已失势,其威望倒是不可小觑。加之池家同江家联姻这层关系…,池家虽无兵力实权,礼部的文官,一并笼络了总是益处。”
  莫辞滞了滞。
  看了他两眼,倒也没说反驳的话。
  “你来,可是有何紧要之事?”
  见他默了半晌没说话,李宣便问了声。
  莫辞道:“我来看看舅舅的伤。”
  面色无波,深邃眸子如万古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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