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瓣
五
神岛花音思考了一周。
她在思考自己决定隐瞒伪装物体的能力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
之前的考虑当然很好，但也就是因为没有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这个能力，所以现在想反悔，和贤人换个搭档，她也没办法说明理由。
……虽然如果能说，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开口就是了。
怎么说？说因为在新生面前用了伪装术式，被对方看到了真空穿睡衣睡裤的样子，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申请更换搭档吗？
无论怎么看，这话只要一出口，尴尬就避免不了了好吗！
要么就说我有个大计划，搭档的能力太厉害了，我怕他破坏我的计划？
……这就更离谱了，傻子都不会说的。
——所以她并没有理由换搭档。
不得已，神岛花音暂时采取的策略，是先不要和白发少年碰面。
首先就是除非必要不出门。
如果非得出门，那就得观察四周的情况，确保方圆五十米内没有姓五条的任何生物。
“神岛前辈，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
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人走在高专的木造长廊上，回想起刚刚见到的神岛花音。
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警惕地打量四周，然后刚一和他们眼神对上，还不等开口打招呼，就像被捕食者发现的小动物一样猛地一僵，接着同手同脚，头也不回地飞快走了。
夏油杰：？怎么回事？之前明明感觉是更冷静沉稳的人来着？而且——
“悟，你最近和神岛前辈发生什么了吗？”
刚才那个虽说是前辈但看起来比他们年纪还小的黑色卷发女孩子，明显是看到身边这个家伙才逃走的吧？
“是啊，怎么了呢？”白发少年摸下巴，“看到我害羞了吧？”
“……那怎么看都不是害羞的表现吧？还有悟，你能不做那种表情了吗？”
“哪种表情？”
“‘她要迷上我了’的那种表情。”
“杰你嫉妒了吗？要教你怎么得到异性的迷恋吗？”
“不用了，谢谢，我觉得你教不了我。”
……
暂且不论又小学生斗嘴起来的新生，神岛花音的第二个要诀：五条悟上门来找人时，绝对不要开门。
不要被游戏打动。
“花音前辈～你的游戏盘到了哦。”
“……谢谢，麻烦你交给贤人吧。”
不要被美食打动。
“花音～有草莓蛋糕诶，是加茂前辈让我送来的哦？”
“不……送给你吃吧，我最近在节食。”
不要被任何东西打动。
“花音～酱～你的《月刊排球》到了哦！”
“不用……啊等等！”
神岛花音连忙起身趴到门上，“等等等，我的杂志……请放在门外可以吗？我现在不方便，你放到地上，待会我就拿。”
“哎——”门外的少年抱怨，“要是被人拿走了怎么办，花音酱会哭吗？”
“不会有人拿走的，也不会哭，拜托了！”
“那好吧，别忘了哦。”
神岛花音等对方的脚步声远去，按捺了一分钟，才飞快地开门。
门外果然没有人了，只有《月刊排球》乖乖躺在地上，神岛花音松了口气，弯腰捡起——
“哇，花音酱真的在躲我哎？”
神岛花音：“……”
声音是从头顶飘过来的，她顿了一下，僵着脖子缓慢地抬头去看。
那个有着一双苍蓝色眼睛的白发少年背吸在走廊的天花板上，就像平地站着那样自如闲适。
大概是用咒力控制着，连发丝也摆脱了重力，而服帖地顺着他歪头的方向微微飘了一下。
“为什么？”少年无辜地问，“我什么地方让花音酱讨厌了吗？”
神岛花音：“……”
她的回答是迅速站直，“啪”一声关上门，当然没忘记带上杂志。
这个人是不是太特立独行了一点啊！
神岛花音面无表情地在内心大喊。
——谁还会特意用咒力操控头发啊？简直无法理解！
她面朝门板站了一会儿，克制住自己确认对方这回有没有真的离开想法，深呼吸一次后，回到房间中的矮桌旁，开始平心静气地翻月刊。
随便吧，反正只要对方别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好了。
只要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计划通。
……不过说是这么说，这么简单的愿望却并不能简单实现。
因为二年级班主任出差中，所以一年级班主任夜蛾正道仍旧兼代二年级班主任。
高专的班主任是和学生们一块儿升年级的，从一年到四年都是同一个，神岛花音和夜蛾正道平时打交道并不多，但从少有的几次交谈中，她稍微了解到了夜蛾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看起来好像是个肌肉大叔，不爱思考的直来直往性格，但其实是个深不可测厉害人物。
要说为什么，那就是他不仅将那三个各有特色的新生聚在一个班级，开学一个月了也没有人退学，并且还认真地教导他们……说明夜蛾是一个具有充足的耐心，并且非常仁慈的老师。
这样的夜蛾老师，应该会批准她的病假的吧？
“不，我看不出你哪里生病了，而且硝子也给你看过了，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夜蛾正道一身正气道。
“也不一定是身体上啊，”神岛花音捂住胸口，“心里的问题也是问题，每天面对那些难看的东西压力是很大的，我觉得我需要辅导……”
“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过任务了，花音。”
夜蛾正道戴着墨镜，像xx组总长那样双手抱胸，“我之前从圣子那里听说了，你经常找借口偷懒不接任务，其实是窝在宿舍打游戏和看漫画。”
深津圣子，就是现在正在某个海外国家出差的二年级班主任。
“我知道咒术师压力很大，但还是希望你正视并改正这个缺点，尤其是现在有硝子在，无论是伤势还是疲劳都能很快缓解。你应该更好地发挥难得的才能。”
“……夜蛾老师，你是在高专入股了吗？”
神岛花音吐槽，刚刚的话听起来一股压榨工人的资本家口吻诶。
“我只是认为你可以变得比现在更强，”夜蛾正道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原本可以救更多的人”这样压力过重的话，“不过这个可以之后再讨论。这次任务难度高，你和悟一起去才有保险。”
眼见是说不通了，神岛花音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什么任务？就算要做，我一个人不行吗……”
“恐怕不行。”
这次任务是在群马县沼田市附近的乡下，一只据说是当地村人信仰所产生的一级咒灵。
那就是产土神了，因为是由精神信念的信仰产生的咒灵，所以产土神会比普通的同级咒灵更加棘手一点。
——更加棘手的一级产土神。
神岛花音顿了一下：“真的不可以我一个人去吗？”
夜蛾正道斩钉截铁：“别想了，你就和悟一起。”
“……”
第二天，神岛花音和五条悟出现在了新干线东京站。
他们要先坐上越线到上毛高原站，再从上毛高原转车到沼田，等到了沼田市，会有提前赶到的辅助监督送他们去任务目的地。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了。
神岛花音取了票，尝试用平常的口吻和自己的新搭档打招呼，然而刚一侧头，那句“五条君”就堵在了喉咙里。
“呃……怎么了？”神岛花音小心地问。
对方一脸委屈地看着她：“花音酱这么不喜欢和我说话吗？这回是两个人单独出门，这个机会超～级难得的吧？”
“……请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神岛花音别开头，朝检票口走去。
身后的白发少年还在喋喋不休。
“其实花音酱应该有很多话想和我说吧？这个月你要不是躲在房间里，要不就是完全找不到人……”
他原本还用那种装乖的甜美嗓音，玩笑似的抱怨着，但渐渐地，他恢复了自己本来狂气得有些冷淡的声音，“怎么，是害怕了吗？”
这下听起来正常多了，神岛花音瞥了他一眼。
她正想说话，然而旁边一个中年大叔忽然平地踉跄了一下，似乎就要往她身上倒过来。
从跌倒的方向和速度来看，对方明显不坏好意，神岛花音皱眉，脚下一错就要躲开。
——“不可以，离她远一点。”
不等神岛花音反应，原本走在她另一边的白发少年瞬间转换了位置，穿着高□□服，将近190cm的高大少年隔在她和色狼中间，轻易推开了对方。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的手并没有碰到对方的衣服，但他还是做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人，“当老子不存在吗？你这个渣滓。”
“……！”
对方不知道被他什么样的表情吓到，屁滚尿流地半爬半跑地逃走了。
……感觉还是应该道一声谢比较好。
神岛花音这么想着，一声“多谢”还没出口，白发少年就转身，一脸笑容地推着朝列车走去。
“好，快走吧，不能让你更迷恋我了，我会感到困扰的～”
“……下次再发生‘迷恋你’这种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希望你能提前通知我一声。”
神岛花音嘟囔着，顺着对方的力道走进车厢落座。
这节车厢意外地空旷，只有他们两人，车站的嘈杂声被玻璃牢牢隔绝在外，只有隐约的嗡嗡声，但显得车厢里更加安静了。
离发车还有两分钟，神岛花音从来没有觉得两分钟这么难熬过。
她有点儿犹豫，视线在车厢里不安地扫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对面正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的少年。
“关于之前的事……”
听到她开口，之前还抱怨她不和自己说话的少年却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
两人面对面坐着，他的脸对着窗外。
听到神岛花音的声音，苍蓝色的瞳孔转向她，神岛花音于是见到自己的身影映在了那一片湛蓝之中，像漂浮在碧蓝的天空里。
她下意识皱了一下眉。
自从知道五条悟就是六眼后，神岛花音就向加茂贤人了解过他的信息。
别的不说，至少她知道了那副墨镜是特制全黑的，目的是减少六眼接收的信息。
然而现在他侧瞥着自己，没有了墨镜的遮挡，他可以将她看得一清二楚。这难免让她感到警惕和防备。
而等她意识到自己不该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时已经太晚了。
看似粗神经的白发少年似乎异常敏感，他迅速察觉了神岛花音的想法，嘴角明显往下撇了一个角度，又将瞳孔转了回去，不再理她了。
“……”
有点难搞，神岛花音叹了口气，“我很抱歉，我只是自我保护意识有点过头，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哦，是吗？”
少年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但看起来心情并没有变好。
这个人是这么纤细的性格吗？神岛花音一边疑惑，一边试探道：“下次我尽量克制一点？其实我只是不太习惯……”
“但神岛前辈之前不是还找夜蛾要换搭档吗？真没眼光啊，杰哪里比得上我？”
“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哦，是吗？”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神岛花音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但他的脸完全转过去了，压根看不到任何表情。
“实话说，”神岛花音顿了一下，“咳，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就被你看穿了吗？我为此感到胆怯，所以才想换搭档的。”
“哦。”
白发少年停顿了好一会儿，在神岛花音心想要么放弃算了的时候，他又慢吞吞地开口了，“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就是——”
神岛花音：“？”
白发少年转过头看她，一脸不满：“花音酱难道是胆怯自己穿的浅蓝色吊带睡衣和向日葵图案的睡裤不够好看吗？”
神岛花音：“？？？”
“完全不用担心啊，颜色很完美，和你的眼睛很配！材质薄透得也恰到好处，不如说正好凸显了你的好身材——啊痛！”
神岛花音伸手在对方头上一个暴栗，比她还高一个头的少年捂着脑袋控诉，“我认真夸你还要挨揍，铁石心肠！”
“是我的手打的你，和我的心有什么关系？”
“……哇你这个诡辩我真是没想到。”
“——五条君。”
神岛花音平静道，“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认真地谈一谈吗？是认·真·地·哦。”
“诶？我一直都很认真啊——”
“如果你再捣乱的话，”神岛花音一脸微笑，“我就把蟑螂变成大福，塞到你的零食柜里去。”
“……”
这个威胁太可怕了，白发少年一脸纯洁无辜：“……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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