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原州初识（四）
“有道是少年侠气，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却说那小苍山一战，段开山与沧浪刀携手对敌，双双使出成名绝招，引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谢了春听得津津有味，说书这样的娱乐活动其实难入季梧的眼，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只落在同桌女子身上，他看她只觉哪哪都好。
衣着朴素却整洁如新，性格柔弱却也不畏危险……谢了春尚不知自己这般轻易地给他造成了一些奇怪的误解。
她的注意力都在即将抵达尾声的说书上，而季梧只是看着她心神牵系于侠客故事，或喜或怒，眉目间神情灵动鲜活，就觉得自己也打心底感到满足。
在说书人休息的间隙，季梧轻轻推过几盏碗碟，“谢姑娘可要用些茶点？”
他有着近乎过目不忘的本事，将一应文书交还给谢了春前飞速地瞄了一眼，轻而易举地记住了几条关键信息，知道她来自与关内道相邻的陇右道。
他不免自我唾弃到像个变态，但是又确实无可控制地想对她多些了解。
现在季梧就很忐忑，茶点是他猜测着谢了春的口味和饮食习惯挑选的，以奶制品居多。
不过谢了春像是才想起身旁还有这么个人一般，苍绿色眼眸盈满惊讶，季梧赶忙找补道：“就当是……赔礼道歉。”
“你没有做错什么，无须赔礼道歉。”谢了春甚至没有看那茶点，断然拒绝。
“有的，贸然添乱就已经是冒犯，还要多亏谢姑娘救我。”季梧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就当作是简单的答谢也好。”
他面容俊朗，此时眉目含情眼神尤为真挚，一派光风霁月的端方公子模样。
突然醒目拍响，说书人的声音也叫季梧灵光乍现，就此抓住了与谢了春交流的偏重点。
“今日也算难得的缘分，在下虽不善武艺，但也是真心想与谢姑娘这样的侠客结识。”
“能与季公子结识也是我的荣幸。”
见季梧目光灼灼，谢了春便随手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唇角的浅笑令他登时心花怒放。
谢了春对眼前这位名叫季梧的公子的确生不出恶感，即便他疏于武艺，但是能果断挺身而出就已是心地善良的表现。
况且，方才他在简单了解她的遭遇后，极力解释过自己绝非固原城六扇门中人，也并非对生有异族样貌的她心生不满。
“姑娘一双眼睛极美。”季梧虽直言不讳，但说话时整张面颊连同耳垂都被染红，像是完全不熟悉说这样的话。
自小到大，谢了春得到的关于容貌方面的称赞数不胜数，但出了陇右道没几天，在固原城遭到的前所未有的冷眼和厌恶令她有些无所适从，此时季梧不加遮掩的善意某种程度上安慰到她的心情。
“公子运道果然不错，还真叫你遇到了位远胜那冷面小子的小侠女。”
轻悠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二人背后，季梧识得这道嗓音，且这几日他早已习惯这位老顽童的神出鬼没，但是谢了春却浑身一震，惊诧地回身看去。
在这道声音出现前，她竟完全没有察觉有人靠近，谢了春的手下意识向腰侧摸去，却摸了个空，恍然意识到自己今日并没有带刀出门。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老者打横坐下，抓起几块糕点放入口中，顺道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老者似有所指，含混不清地说道：“小姑娘，出门不带武器可不是好习惯，要吃一堑长一智啊。”
“多谢前辈教诲。”
也不知为何，若单单与季梧相处，谢了春并没有产生什么因为不熟悉而生分疏离的感觉。但此刻有其他人在，她就拘谨了几分，原本略微懒散的姿态也变得端正规矩。
季梧的眼力这会敏锐得出奇，对谢了春任何细微改变都了然于心。
“林老一贯这般神出鬼没，谢姑娘不要介怀。”
“什么神出鬼没？只是老夫不敢打扰小五公子英雄救美呐。”林老揶揄道。
谢了春看向季梧，像是好奇，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小五公子？”
“在下是家中幼子，排行第五，且名字也与‘五’字谐音。”
季梧赶忙解释道，他有心想解释得更多，但又担心自己那太过复杂的家庭关系令谢了春心生不喜，他甚至短暂地忘却自己明明最讨厌排行第五这样的说法。
林老瞧见不可一世的小王爷眼下这幅谨慎小心的模样就想笑，但好在他还没忘记正事。
“提醒一下有人来抓你了，老夫就先走一步哈！”
说罢他匆匆抓起几样点心，从敞开的窗楹处翻身一跃，眨眼间没了踪影，留得谢了春和季梧面面相觑。
随后疾步闯入酒楼的黑衣男子谢了春也眼熟，他神情冷峻，腰佩长剑与虎纹绶带，正是赵钧。
“接到举报，有不明男子疑似冒充三法司官员……”
他垂下眼，到底没有将后半句“与身份不明异族女子相勾结”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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