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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中邪


乡下的清晨,是美好的。忙碌了一整天的大地,在夜的幕布下休养生息着。经过一夜的沉淀,空气中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芳香,吸入一小口,都如品尝了陈年的美酒,满足的感觉充满全身。睡眼朦胧的人们借助这佳酿,顿时也神清气爽起来,整个人焕发出一种活力,一种清晨独有的喜悦的活力。

        农村流行着很多俏皮话,有句俏皮话说得也很在理:眼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眼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

        能在清晨醒来,感受自己还活着,自由地呼息着新鲜的空气,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英子就是这么期盼着。当然,她期盼的不是自己,她期盼的是自己的孩子在早上这蓬勃生机的时刻,早早地起来,含含糊糊地叫自己一声妈妈,这将是她最幸福的事。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清晨的美好时光,农人们也早早地起了床,简单应付一下洗漱吃喝,借着东方那抹鱼肚白的光亮,来到田地里,舒适地干起活来。

        英子的两个姐妹也掺合在这干活农人的人流里,一大早就来到了诊所,开始了她们的工作。她们换班来了,换英子回去休息,当然,她们更想知道的是,孩子醒了没有。

        “宝贝、宝贝,小姨来啦,醒醒。”三妹轻声在侄子的耳边叫着。没有叫醒海山,却把旁边刚刚睡着的英子吵醒。

        “昨天又挂了四瓶水:两瓶退烧的,两瓶营养液。烧是退了,不过就是从来没有睁开过眼睛。怎么喊都喊不醒。”

        说着说着,英子充血的眼睛又欲流出泪来,经过一夜的祈求,海山仍然没有什么变化,有那么几个片刻,她甚至都想放弃,心里想着,也许这就是属于她的命,命中克子。

        “海山,醒醒,我是你大姨妈啊,快点醒来看看我,大姨妈这里有好吃的。”英子大姐喊着,镇定自若,丝毫没有难为情的地方。可谁也想不到的是,在很多年后,让一个女人喊出‘大姨妈’是多么地难为情,女汉子除外。

        对于把这个本来寻常无奇的称呼,变得羞愧难当的始作俑者,大姨妈们是无从查证。可这个人绝对天天被这些大姨妈们诅咒着,诅咒他无聊而死,诅咒着他不得好死。原本好好的称呼,一个‘大’字,能充分体现出长姐作为家里老大的功勋和气魄,现在她们却得避之不及,尊严扫地。当侄子或侄女要喊她们的时候,她总是先站出来声明一下,喊‘大姨’就行。可事情总是越描越黑,每当她们申明时,好事者早就在心里偷偷地笑了起来。

        大姐让英子回去休息,家里的饭菜还在桌子上。英子出奇地没有拒绝,不过,2个小时后她又返了回来。她睡不着,也睡不安稳,她怕有人突然摇醒她,告诉她:孩子没有了。海当想到这时,她都惊出一身冷汗。

        海山仍就那样昏迷不醒着,输过退烧药后的他不再全身发红,取而代之是全身的惨白。可是过不了几个小时,全身又会进入新一轮的浑身发红的状态,这时又得输入退烧药来控制病情,周而复始。

        第二天下午,女人也送走了两个姐妹。理由是她们家各自也还有几个孩子,也还需要人洗衣做饭,男人们又得干活,而所有男人基本对这些照顾类的事情都不大在行。姐妹们也没有丝毫地矫情,就乖乖地回去了,对于早已经失去两个孩子的英子,她们始终如履薄冰地对待着,生怕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伤疤。

        对于海山的病,徐老医生其实更加焦急。自从海山第一次来他这里就诊的那一天起,他就了解孩子的所有症状,可没从来没有哪回像这次这么严重、这么反常过。

        以前的海山,他总是干净利落,针到病除。因此,他也从中建立了一种极大的自信。遇到其它来看病的病人,他总是对他们吹嘘他的钢针是多么多么地神奇,海山也因此成为他的绝佳的病例。而现在他的针似乎突然失了效,怎么扎都扎不醒了,这令他极为沮丧。

        有几个瞬间他甚至后悔向这么多人吹嘘他的钢针神效,因为知道的人越多,他的脸就丢得越大。还有一个瞬间他甚至恐怖地想到,是不是哪一根针扎深了,刺进孩子脑子里,导致他变成了植物人,永远就这样睡下去。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他虽然不是名医华佗,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庸医之流,他对自己祖传的技术很有信心。

        活到他这个岁数的人,黄土已经埋到了胸口,金钱已经不再多么重要。现在的他更看重的是名誉,就凭着这一点,他也绝对和英子站在同一战线,是不允许孩子有事的。

        昨晚英子很累,要时时刻刻地盯着孩子,看他有没有噎住,害怕他在睡梦中就这样静悄悄地走了。老徐医生又何尝不累呢?虽然夜里给孩子换水的任务都由他儿子来完成。但每次换药水的时候,老徐都会爬起来,过来看看海山的情况,不知不觉中他对海山醒来的希望也越来越强烈。

        他这个‘针到病除’的广告早已经打出去了,已经被生产队的人传得神乎其神,周边的几个生产队的人也有很多也都慕名而来。海山正是那个广告中的当之无愧的独家签约模特,而且每次他都很配合,淋漓尽致地向大家展示出,什么是针到病除奇迹。现在如果他这个模特有事,老徐这广告的效果可就效果大减,甚至不攻自破。那时老对手胡医生又免不了大做文章,落井下石。

        不得不说,老徐医生打广告的效果非常地好,已致于现在很多人都去他那排队针灸。病的种类很多,千奇百怪:老寒腿、肩周炎、妇科病、跌打损伤……甚至有些伤风感冒的也想去针灸一下,希望能活血通络,借助神针的力量,治愈感冒。

        南河队的百多户人家就这两个医生。原本这两家还是齐股相当的,胡医生专治伤风感冒,蛇虫叮咬,老徐专治其它剩下的病,队里的病人,对这个分工很明确,很自觉地对号入座。老徐他当然也能治伤风感冒,无奈的是人家不来他家治而已。

        自从有了海山这个活广告后,现在的老徐在队里的名声竟一时无二。在这里,他也不得不感叹祖传的针灸真是博大精深,一个病怏怏的人过去,给针扎几下,都变得活灵活现。也许病人仅仅是被扎疼了,精神才显得好点,心理因素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病人们痛并安慰着,安慰自己,马上就能应验好起来。与此同时,胡医生门前却冷清了很多,除了几个运气衰的被蚊虫咬伤的会专程去他那看病外,伤风感冒的基本都不去了。因为在老徐那,扎几针,再拿点药片回家吃吃,伤风感冒很快就会神奇地好了,这比胡医生家开的一大堆中草药回去煎服,要方便实在的多。慢慢地,胡医生家门口几乎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随便撩一棍子也砸不到个人。

        面对这种劣势,老胡医生显得很沉着冷静。他知道名誉这东西很好建立,却难在保存。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没准哪天来个大事件,老徐就可能名誉扫地,就可能晚节不保,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老胡医生的反应也全落在老徐眼里。现在老胡虽没什么动静,可越是没有什么动静,越能说明问题,他和老胡做对了一辈子,知道老胡不可能这么放弃,甚至老胡现在可能已经开始找师傅学习针灸去了,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机会,等待着这个广告的泡沫爆炸的一天,那时他再去反攻。老徐也经常会说:不会叫的狗才咬人。

        “你两个姐妹都走啦?”徐医生出诊回来,一放下医药箱就来到床边。

        “我让他们回去了。不回去干嘛呢,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再说他们家里还有孩子,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行……海山要是真该命绝于此,我怎么不舍都是没用的。”女人很平静,望着脸色苍白的海山,小小的身躯躺在那么大一张病床上,心立刻又是一阵绞痛。

        “放心吧,高烧已经退了,身上也不红了。你自己也可以看得到,完全跟睡着了的孩子一个样,只是脸色苍白点而已。我敢打赌,他身体肯定是没有问题!有营养液保着,孩子也不会饿到的。放心。”老徐安慰着着。

        景良坐在旁边沉默着,他想到过一个问题。是否要将这事报告给刘副官,从一开始时,他就没有报告过海山的任何病情。每两个月一次的汇报也只是报喜不报忧。因为,这个病不是绝症,仔细照料就没有问题。而刘副官交待的正是这一点:要仔细照看好这个孩子,尽量成材,不成材则一定要成人。如果现在报上去,一旦刘副官觉得他能力不胜任了,或许真的就会把孩子带走,另找别人来收养。这是女人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而男人也那么爱着女人,女人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自然也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从他自己来讲,他也不允许自己的任务半途而废。人都有着私心有,为了他的私心,孩子的安危他放在了其次。他认为,即使还了孩子,孩子也不见得就能找到了解病情的医生,综合一切因素,他早已决定去冒这个险了。当然,如果当初孩子的病情真的是他们不能应付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他送回去,他的私心还没有严重到要真去祸害孩子性命的地步。富贵险中求,这个险,也让他也考虑了很久很久。

        “那怎么还不醒呢?”女人平静地问着。她不知道类似这种话问了多少遍了,早已麻木。

        “那只有一种原因:撞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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