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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蓝色的茅屋


海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搬进去的,因为当时还小;海山也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搬出来的,因为已经太老。按理说,搬出茅屋对海山是一件大事,还是一件大喜事。可并不是所有大事都是能记住的事,极有可能也是记忆主动回避的事。海山主动回避着与茅屋一切的记忆,可它那刺目的蓝色,偏偏又让他记忆犹新。

        只要一出太阳,记忆的茅屋就会在阳光下放着耀眼的蓝光,像一只炫丽的蓝色蝴蝶,停歇在绿色的大地上,比红的花、黄的花、白的花还要妖娆,蓝宝石一般,富丽堂皇。自然界有这么炫丽的蓝色蝴蝶吗?大自然的神奇也许是存在蓝色蝴蝶的,但也绝没有这般炫丽,这般的稀有,这般地闪闪发光。在三湖农场,茅屋的稀有程度是可以和蓝色蝴蝶的罕见相媲美的。

        在海山眼里,蓝色有着妖娆,同时也含着忧郁。海山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选用蓝色的油布来裹墙。一般来说,茅屋的颜色都是灰白,经岁月的打磨后,慢慢地会变成黑漆腐烂的颜色。景良故意选用这妖娆的蓝色,也许想让这妖娆的艳丽让海山觉得心情好一些,不再那么沉闷。可妖娆还没有来得及影响,却被忧郁抢了先,抢先一步写入海山的性格之中。

        若干年后,每当海山忧郁懊悔时,每当觉得罪孽深重时,每当回忆自己变态的思想到变态的行径时,都会想到这个在阳光下发出刺目蓝光的茅屋。蓝光是那样深深地刺进自己心里,让自己自卑,让自己忧郁,又把自己神秘的未来赤裸裸地撕开,让海山难堪,让海山矛盾,让海山痛苦不已。

        如果真有命运存在,这刺目的蓝色就犹如神使,神秘地预示了自己以后的状态,预示着自己必将与男色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蓝色,男色,多么讽刺地相近。海山想发笑,流着眼泪仰天长笑。笑自己罪孽深重,笑自己恶心至极。笑自己的罪孽足以入得但丁地狱中的第七层,永受地狱之苦,笑自己的灵魂在一团黑色的污泥里慢慢地腐烂死去。

        海山是喜欢蓝色的,却又不可控制地讨厌蓝色。即使茅屋再蓝,父亲多么用心,海山都对它有着深深地厌恶。它就像一只纸老虎一样,外表艳丽,内心却空洞无比。它再怎么亮,终究是为了掩藏它的单薄和无力。

        夏季炎热,里面不是阴凉,而是加倍地闷热无比。海山一家只得跑出来,用绳子系个吊床,在女贞树底下乘凉。经常也有粗心大意的毛毛虫失足从树上跌落到你身上,虫子很快被你踩死,而你身上也会肿起一个巨大的红团,奇痒无比,人虫双方都自认倒霉;冬季天寒,寒冷的北风从北扫来,茅屋立那儿,就像穿着一件夏天的衬衫,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融化的雪粒总能打湿这件衬衫,雪水夹带着严寒把它凝固成了冰墙,肆意地吮吸着屋里残留的人的温度。而里面的海山就犹如大冬天吃着冰淇淋,从嘴冷到心。

        经常,外面下大雨时,海山家屋里就下起小雨,得用盆接着,然后便无聊地听着那叮咚的声响,在声音中慢慢地睡去;吹大风时,海山会祈求老天,风不能再大了,如果再大一点,墙上已经鼓圆的油布可能就会破裂,然后茅屋就会像一只扬帆的船,拔地而起,被卷到天上去。当然,屋顶上的茅草在大风后总是不可幸免,不知去向,空留下裸露的屋的脊背,犹如一个秃顶的人,苦等头发的生起。

        蚊子姑娘也是喜欢海山家的。因为她们进去是不需要走大门,只要有缝的墙洞,她们就能轻松进入,就有机会在里面享受血液的饱餐。一到夏天,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姑娘们。在里面走路是不能睁大眼睛的。不然,哪个不知道死活的姑娘就会撞进你的眼睛,即使她最后会变成浑浊的眼泪排出眼外,这种感觉也绝对不好受。冬天的老鼠似乎也很怕冷,有点灵性的老鼠会主动爬到你的床上一角,享受新晒棉絮的温暖,舒适地睡起大觉。成了精的老鼠还会钻进你的被窝,直接感受来自人的那温暖的体温。

        有灵性的老鼠,是不讨厌的,它们顶多在你床角睡上一夜,第二天,你还没有醒时,它们便会自觉地离去。这些成了精的老鼠才烦人,它们脸皮会更厚点。直到你第二天醒来,感觉被子里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异物后,惊叫着掀开被子,它们才如梦初醒,慌乱地夺路而逃。为了防止这些成了精的老鼠,海山又不得不用夏天的蚊帐与老鼠做着最顽强的抵抗,每次睡觉前都得检查蚊帐是否关好,哪里有没有漏洞,生怕给了这些成精的老鼠可趁之机。不是海山怕这些成精的老鼠,只是这些成了精的老鼠,有时真会梦游过来,啃你耳朵,打扰了你的美梦,这是最令海山讨厌的事。

        若干年后有很多少不更事的年轻男女,会信誓旦旦地说着:宁愿在茅草屋里笑,也不愿宝马车里哭。每当听到这里,海山心里总是十分地鄙视与不屑。这些肤浅的男女,哪里知道茅屋生活是多么地不易呢?若真是让他们住上几天的茅草屋,估计打死他们,他们也会赖在宝马车里,吹着空调,坐着柔软的真皮沙发,再也不肯出来。

        英子无声无息地跟着景良回来了,感觉像是进行了一场长时间的旅行一般。回来后的景良也的确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她认识的男人。他再也不去打牌了,取而代之的是辛勤地劳动。

        景良每天披着星星出去,戴着月亮回来。开沟、挑河、只要是队里发布的任务,只要是有工分的,他都会去干,都会去抢着干。

        有时候,搬开一块大石头,就会有一条大蛇嗖地一下沿着腿就缠绕了上来。蛇很大,有一米多长。这时,他也不慌不怕,手迅速地抓到了蛇的七寸,一把就把它给扯了下来。他将它狠狠地扔在地上,转身拿起铁锹一把将它头铲断,拾好,回家炖一锅蛇肉汤;有时碰到野猪伤人了,他就跟人一起扛着枪,一起去打野猪。野猪很壮,4米宽的河面,它一跃而过,一群人时而在后面追着跑,时而被野猪追着跑。实在逃不掉时,就一头钻进河里,等野猪被别人吸引走后,再游上岸来。野猪的智慧终究是不如人的,它最终也会被打死。最后大家总能分些野猪肉回到家里,给妻儿加个餐,吃顿好的;雨天闲时,景良会自制一个铁网兜子,穿上齐腰的大胶鞋,带上海山,拎着个桶,就去河里兜鱼虾去了。也许河里的鱼虾太挤,每次回来他们都是满载而归。鱼的质量也是标致至极。小的鱼,他们是看不上的,他们会重新扔回河里,就像自家养的鱼一样,等以后再来捕吃它们。

        此时的景良对英子很好,对家里很负责,但对海山却是很严。从海山初步懂事起,他就一直向他灌输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理念。他对海山不像别人家长对自己小孩那样地听之任之,有时,甚至严格苛刻的不近人情。一开始,海山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因为一题作业没有完成或一次考试没考好,就会被狠狠地责打一顿,心里默默地边恨边怕。但若干年后,当海山自己也做了父亲,回忆起那模糊的记忆起来时,似乎还能笑得出声来,温馨无比。父亲的爱的确不像母亲那般地无微不至、温柔体贴,但这种严厉、这种暴躁却又是必需,那么地天经地义,严父慈母,似乎也成了一个优秀的人必备的两种不可或缺的爱的方式。也直到长大成人,他才渐渐地明白父爱的真正价值。

        辛勤的劳动换回来的总不会太差,有时则会是很好的结果。

        为了能赚到更多的钱,在英子带海山回来的第二年,景良在西方不远处就已经承包起了第二块土地。经过三年的努力后,景良在那块土地上,终于又盖起了一座房子,一座小三间的红砖房子。

        房子虽然不大,但在当时海山的眼里,那个房子却是非常庞大的。比现在的这个茅草屋要大上许多。红色的砖,红色的瓦,一切都那么地红红火火。

        景良只用了三年,就通过辛勤的劳动由茅草屋搬进了大红屋里,这在当时也传为一段佳话。房子建起的那年,他还当上队里的劳动模范,被评为劳动致富的先进典型。新房子落成,请客吃酒时,生产队的书记和队长也都还家里吃过喜酒,好不热闹。

        顺理成章地,景良一家也从那两棵树之间的茅草棚里搬到这个亮敞的三间屋里,生活似乎又美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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