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鹿

糜子园的大门和寻常所见的古式双扇大门并无区别，门板是厚重的梨木，门前蹲着两尊石狮子，门头上有六攒枓栱，铺着青灰色的筒瓦，门楣上挂着一张暗红色匾额，写着“糜子园”三个大字。

        看来确实是找对地方了！

        我不由捏紧了拳头，一脸紧张地看向大东，“现在怎么办？能直接推门进去吗？”

        “先别急。”大东观察四周，向我摆摆手，“这糜子园是景连洪那老儿给自个儿清静养老的地方。既然是别人家，肯定没那么容易进去，景连洪那老家伙铁定得想方设法防止后来人擅自闯入，说不定这里头的机关比轩辕皇城里的还要多！”

        说着，大东走到门边的墙根处，抬头望了望，“这样吧，咱就学电视剧里那样——我先翻进去看看，若是没什么情况，我开门让你们进来。”

        “行不行啊？会不会出状况？”听大东这么说，我很是担心。

        “没什么行不行的，都这份儿上了，还担心什么？！”大东不满道。

        大东从来都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一旦作出决定，就会立刻就会付之行动。不过还好，有另外两个轩辕人会和大东一起翻进去，这让我稍稍放心一些。

        轩辕人把一根带钩的绳索交给大东，三个人将三根用力一甩，绳子往回一拉，正好挂在上糜子园外墙的清水廊脊上，固定住了。只见三个人拽着绳子，两脚顺势一蹬，踢出两三步，一下子就爬上廊脊，蹲在墙上向园子里张望。

        “怎么样，看到什么没？”丫头在底下大声问。

        “嘘——！”大东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脸色凝重，但也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他抬手指指前方，向左边的轩辕人说了句话，三个人向左侧挪了一段。接着，我都还没仔细看清楚，廊脊上就不见人影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还守在门外的一行人焦心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等就越担忧。不就是绕过来开个门吗？他们这耗费的时间也忒久了。

        接着又过了半支烟的功夫，我实在忍不住了，看着丫头。

        “不行，肯定是出事了！”我说道，“咱们不能等了，得进去……”话音才刚落，就在这时，木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我忙回头一看，就见大门徐徐打开，大东三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一看见他们，我当时就吓懵了，只见三个人满身是血，血水从头到脚，顺着裤边不停地往下淌，地面上红了一大片。

        “你……你们……”

        “呀！怎么回事？”我话好没说出口，就听丫头大叫一声，站在一边的小戎吃满脸震惊地瞪大眼睛，望着他们。

        几个轩辕人想上前扶他们，却被大东拦住了。和满身的血带来的惊悚效果相比，大东的状态却好像完全没什么事一样，这让我很是摸不着头脑。

        “嗨，别提了！”大东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骂了一句，就开始说起来，“奶奶的，这墙下头，莫名其妙放了一大片空心木头，那木头看起来诡异的很，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担心有古怪，也不敢贸然踩下去，瞅了半天才瞅到不远处有一小片池塘，于是三个人说好，先跳进池塘里，再游上岸。但谁知道过去之后，一下水就傻眼了，妈的！是一池子的血！”

        “不对！”

        大东的话音才刚落，小戎就摇了摇头。只见他走上去，用鼻子在大东身上闻了闻，用手抹了一把，“……是朱砂。”

        “朱砂？”我惊讶地问，“怎么会有朱砂？”

        “这就不知道了。”小戎摇摇头。

        “哎，对了对了，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这时，那百事通——眼镜兄突然诈尸一样叫起来，“以前我一朋友去西藏旅游的时候，曾住在一个很大的印经院里。他说，那印经院里面的工人一般的经文是用水磨墨拓印经文的，但若遇到重要的经书和论典，却会用一种‘朱砂墨’。等经文印好之后，木质经版会用水洗，洗下来的就是红彤彤的朱砂水。

        当地的人认为那朱砂水十分神圣，是吉祥之物，还经常会用瓶子取回去饮用……只是不知道，这条典故和糜子园里的朱砂水池，有没有什么类似之处。”

        “你是想说，景连洪也用朱砂印制经文？”我反问他。

        “呵呵，那倒是不太可能，”眼镜摇摇头，“不过这朱砂自古就是很好的药材，有清心镇静的作用，涂在身上，还能灭菌杀虫呢……”

        “净胡扯！”眼镜还没说完，丫头就吼起来，“朱砂可是有毒的，你没看电视剧吗？那雍正皇帝就是吃朱砂吃死的！”

        “你甄嬛看多了吧！”我瞥了丫头一眼。

        其实从中医的角度来说，眼镜和丫头的说法都没错。朱砂确实有毒，其内部含汞，大量服用会引起肝肾损害，但是若小心使用，却有安神镇静的作用。磨成粉，和冰片、玄明粉等吹进嘴巴里，还能治疗治疗口舌生疮、咽喉肿痛等。

        “得了，管它有没有毒呢，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大东说道，“现在门也开开了，咱别耽误，快走吧。”

        “说的没错，这才是正解！”丫头应了一声，也不忌讳什么，迈着大步就朝那园子里走去，感觉像是出来春游似的。

        一行人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到这里为止，倒也没什么生死攸关的事发生，我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慢慢放平了。我开始惦记我爸妈和我那些亲戚们。这园子鳞次栉比、缥缈悠远，他们此刻会在哪里呢？

        入园之后，眼前立刻出现郁郁葱葱的一大片。这满眼的绿色植物围着园子的中庭，中庭用石砖铺地，庭后是一座巨大的古楼，楼上有牌匾，距离太远，一时间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望着这如斯的景致，我突然很想喊一声，心想若是他们此刻能听到，也许立刻就会回应我。但是我心里清楚，我不能这么做，贸然发出响动，也许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努力压制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心里的紧张和担忧不言而喻。

        花白的阳光时不时躲进云雾里，眼下的光景时明时暗。我一边向前走，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大东所说那些空心木头——就摆在正门旁边的石墙下，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大片。

        我不由地感到很诧异。那木头每棵都有大象腿那么粗，中间有条缝，似乎可以打开。如果这是竹子做的，那我的第一反可能应该是——大号的竹筒饭。其中有几棵木头盖子的部分烂了，只见木头内部黑漆漆的。

        我想不明白，明明只是一根根木头，里面怎么却像一个个深洞一样。我想不出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但看着看着，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说，这些会不会是棺材？”丫头戳戳我，问。

        “棺材？不会吧。”我摇摇头，如果是棺材，体积却太小了，难道停得是孩童吗？

        “要不我过去看看？”

        丫头这么一说，我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抓住她，“别别别！祖奶奶我可算求你了，别管闲事，万一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咱们可就十死无生了！”我生怕丫头惹事，求爷爷告奶奶地劝她。

        “哎呀，瞧你胆儿小的。得了，不看就不看，走吧走吧。”丫头说着，把手背在脑后。

        我看她消停了，也跟着松一口气。管它是什么，总之我不想招惹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于是也不再去想了，专心致志往前走。

        中庭两边各有两尊雕塑，几乎被那些疯长的植物掩住了，我看了看，雕的似乎是鹿，但脸看起来却有点像马。这石雕似乎呈奔走状，头正朝向前方的高楼。我记得风水学里有一说，若是庭内塑石鹿，面向屋内，则有吉神入宅的喻意。

        我眼瞅这石鹿，正有看得点儿出神，就在这时，不经意的一瞥，只听那鹿腹部，黑森森的灌木丛里，传出一个声音……

        “来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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