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那负心的情郎呦

夜半，涯治躺在客栈的床上滚得翻来复去，大荒的天哪怕是夜晚都闷热异常，涯治就这样一直捱到天明，起床时带了厚厚一层黑眼圈。狐狸比他好不到哪去，被热意蒸的神情恹恹，连动弹都懒得动弹，见他醒来，只是略微倾斜了下眸子，低低的嘤咛叫唤。

        “不行了，再这么下去，赤萤草没拿到我倒是要先阵亡了！”涯治苦着脸揉搓狐狸圆滚滚的脑袋，狐狸左右躲不开那双钳制住它的大手，本就热的发闷的心就更是心烦，连连叫唤两声，没引来那人收手不说，反倒还变本加厉，连狐狸毛都被揉掉了一地。

        涯治抱着狐狸玩了一会，自己的身上惹了一身细汗，他泡进浴桶里结结实实的洗了个冷水澡，起来穿衣服之际就见那狐狸趴在地上盯着自己掉落在地上的毛一动不动，凑近了看对上一双满是哀怨的狐狸眼，就连平常一向竖立挺直的狐狸耳朵也耷拉了下来，模样就像个被欺负狠了的深闺小怨妇。

        涯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惹的狐狸把目光睨到他脸上，危险的眯紧了狭长的眸子。

        “咳。”涯治赶忙憋笑道：“抱歉抱歉，是我不对，要不改天我去兽医馆里给你买个壮毛发的膏药？”涯治嘴上憋笑，眼睛里笑意未歇，闪着晶亮的眸子看着那狐狸分明神态未变，却一点一点重新把耷拉着的耳朵竖了起来，眼里笑意更甚，连眼尾的泪痣都鲜活起来。

        “呦！小公子昨夜睡得可好？”涯治抱着狐狸走到喜来客栈一楼大堂，循声望去，不是店掌柜又是谁？

        他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你看我像是睡得好的样子么？”

        掌柜原本就笑的开花的脸闻言笑的更欢，“我懂，我懂。这日夜相思可不就是夜不能寐么，只是不知公子这情郎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如何负的你？”掌柜说着眼冒幽光，涯治知道掌柜的这是来向他“收费”来了，于是当即低眉垂眼，露出一副黯然神伤的神态，“我有一个挚友，我二人一直情同手足，亲密无间。直到某天，他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这男人长得高大威猛，身形伟岸，不是别人，正是我那负心的情郎！”

        他说着用余光悄悄打量掌柜的神色，见这人饶有兴味的盯着自己瞧，于是干脆一撩衣摆，坐在长凳上，悠然给自己倒了杯酒，继续道：“那负心汉与我挚友于一场灯会偶然相识，我挚友觉得这人不错，于是介绍给我，却没想到我与那负心汉一见钟情，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

        “你们……难不成？”掌柜赶忙接过话头，没有让涯治把话说完，激动到两眼放光。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涯治也被掌柜的情绪感染，蓦地一拍桌子，举起刚刚倒好的美酒送进嘴里。

        “睡了？”

        “噗！”涯治一口酒未下肚先喷了出来，低下身子猛咳了几口，被烈酒呛到满面通红，咳到顺气了才抬眼望向掌柜，就见掌柜被喷的满脸酒水，然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呃……呵呵……”涯治尴尬的吸了吸鼻子，“这酒还挺香哈……”

        “无妨，公子只管继续。”掌柜用手抹了一把脸，颇有一种大义凛然，英勇就义之感。

        “好！掌柜实乃性情中人！”涯治朝他拱拱手恭维道，随后继续接上：“于是在那个月黑风高夜，我们彼此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约定好此生非彼此莫属，若是有朝一日背弃，就是黄土白骨，也要把人挖出来让对方好看！”

        “然后呢？”掌柜紧跟着问。

        “然后就这样过了几年，我与那负心郎还有我那挚友，我们三人推心置腹，无话不谈。我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顺风顺水的过下去，直到——”涯治适时的拉长了尾音，勾的掌柜一颗八卦心起，不自主咽了一口唾沫，眼巴巴的盯着涯治瞧。

        “直到那天！我们三人约好了要一起去往生湖畔旁边的梅林望梅，我提前半日拜访了我那挚友，却不想他房门紧闭，其间还传来阵阵暧昧的口申口今。我想着他最近身边也没见什么可心的人啊，就在房门外驻足了一会儿，左右我也是要来等他的。结果你猜怎么着？”涯治双手“啪”地一拍，“半晌房门打开，出来的竟是我那负心的情郎！”

        涯治适时露出难过的神色，“没想到，与我约定终身的情郎居然会背着我与把他介绍给我的挚友厮混一起，我永远忘不了当我走进屋子内，挚友衣衫凌乱的躺在床上看见我时那惊愕的表情！”涯治讲的绘声绘色，说到激动处还以手遮面，连声音都沾染上了哭腔。

        “此事过后，那负心汉似是觉得无颜见人，就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南凛，据说是到了大荒。我与我那原先的挚友也再无联系，只知道他也被那负心汉撇下留在了南凛。”

        掌柜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公子不远万里来到与南凛冰火两重天的大荒，宁愿水土不服也要来捉回负心情郎，这是何等感天动地的深情！”他一脸哀婉，“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我是真为公子感到不值啊。”

        涯治抬眼看向掌柜，心想要是您能把脸上还沾着酒渍的意犹未尽收收，说不定我还真就信了。

        “多谢掌柜抬爱，我还得去追我那负心汉情郎，就不打扰了。”涯治拎起在一旁抻懒腰正抻到一半的狐狸，朝掌柜示意道。

        “好，好，你先去，先去。”掌柜露出一副餍足神色，显然是刚刚听得爽了，这会心情正好，他挥挥手送涯治到门口，临了突然想到什么又补上一句：“公子就算寻不到人也不用发愁，大荒多的是高大威猛的厉害男儿，不怕找不着个好老攻。”

        “老攻……？”涯治被这番突如其来的话搞得怔愣，等反应过来后猛然抓住掌柜的衣领，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我才是上面那个，懂？”

        说罢放开掌柜气呼呼的走了，走到再看不见喜来客栈时才放松身体，叹了口气，“呼，真累！故事也不是那么好编的，你说是不是？”涯治伸手拍了拍狐狸的头，边走边感叹，走着走着才发现哪里不对，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疑惑地道：“怎么就非得是个情郎了？”

        狐狸表示并不想理他，目光一紧，猛地从涯治怀里跃出，四只爪子将将落地，就“噌”的一下猛然窜了出去。涯治在他身后紧追，片刻后，就见狐狸在一间门店前停了下来，扭着脖子回头似是看他跟上了没，然后转过身子优雅的揣着步调迈进了屋里。

        涯治抬头一看，好家伙，匾额四个鎏金大字，“兽医药馆。”

        “一共二百银灵币。”药店老板笑眯眯的对涯治道：“公子这只狐狸可真是好眼光，这可都是本店最好的滋养皮毛的药。”

        涯治一脸梗塞的表情，惊诧道：“你没搞错，就这一小瓶就要二百银灵币！？”

        “当然不是。”药店老板继续老谋深算地笑眯眯道，“你拿的只是修护受损皮毛的药膏，还有生长毛发，使皮毛旺盛的；滋润养护，使毛发光洁柔亮的……”

        奸商！

        涯治目光幽幽转向坐在药膏上淡定自如的狐狸，又幽幽转向面带笑意伸手等钱的老板，最后咬咬牙一狠心把钱付了。

        出来以后涯治拎着狐狸耳朵，满脸肉痛地说道：“虽然我答应你要给你买壮毛发的药膏，可是我说的是改天，改天！最起码也要等到我们回南凛以后吧，你这个败家狐狸！”

        涯治说归说，可也舍不得拿狐狸怎么样，最后还是把手放在狐狸毛上，脑袋里思绪飞转，他可还没忘了正事。

        街上喧嚣依旧，各色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涯治正要抱起狐狸之际，忽的瞥见前方两人腰间出行的令牌，纯玉制雕刻，上边赫然几个大字——太阳神邸，冥芜宫。

        冥芜宫……那不就是赤帝炀熔的府邸么。

        天助我也！涯治唇边绽出笑意。他缓缓跟在二人身后，听见他们谈话。原来二人是膳房的伙计，出府来采办的。他心下一转，低着脸飞速靠近二人，在与二人擦肩而过时伸手不动声色的顺走了其中一人腰间鼓鼓的的钱袋，然后又刻意慢在了二人身后，把钱袋里的金银灵币倒进了自己的钱袋里，做完这一切后涯治抬眼望去，那二人还在兴高采烈地交谈对此全无知觉。

        直到走到了菜铺，清点完菜的数量后，蒙毅伸手一摸腰间空空，“嗯？我的钱呢！”煌羽嗤笑：“行不行了，别告诉我那么大的数额被你丢了。”

        蒙毅面色发紧，在自个身上使劲摩挲：“没了！真没了！”

        “别闹了，赶紧拿出来，剩下的钱咱们拿去喝酒，今天让你多买一盅还不成？”煌羽见蒙毅迟迟拿不出钱来也有些慌了，拧着眉头在他腰间翻找，却只摸到一片空空的腰腹，连钱袋的影子都不见，“钱呢？钱呢！那么大一笔钱你真给丢了？”蒙毅更是面如死灰：“完了！完了！这回全完了……”

        煌羽抱着头，蹲下身子，忍不住哭了起来，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出来办正事的，我做什么要和你聊天！呜呜……这下好了，菜买不回去，钱还给丢了，回去少说得挨顿板子，还得被元章逮住，要是上边怪罪起来，咱俩这条命还能不能拴在身上都不一定……”

        菜铺老板从里间出来，原先还一派和气的脸见到他俩这副模样时一怔，而后态度急转直下，皱着眉头连语气都变得不耐烦起来：“二位要是没钱就赶紧走吧，别在这打扰我做生意！”

        “老板，我们……”蒙毅刚想开口，就被老板挥挥手打断，“去去去，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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