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大觉寺法会
七老爷点头。他对琳华说：“内宅的事，为父有诸多不便也不大懂的事。你母亲出身名门，人品贵重，教养极好。你以后要多多学习。日后，若有什么事，你仰仗母亲的地方，会更多一些。”
琳华面无表情，只是应了一声是。
乌雀看她，这孱弱又乖巧的样子，简直和那个在门口和自己说话的人，就不像一个人。
乌家很厉害吗？七老爷为何要说琳华以后会更多仰仗白乌氏的地方？
各地官员来京城述职，那么，弟弟也很快就会来京城了吧？
“父亲，那大觉寺的法会，我可以去看看吗？我也想去祈福。”文祥说。
大家都不由得嘴角带笑。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祈福？不过是庙会法会都十分热闹，他贪玩罢了。
“先生也是要休假的。你若是学堂放假，就可以去。”七老爷说。
乌雀笑笑，余光发现琳华看着文祥的样子。
琳华抿抿嘴，眼眶发红。看到这样的琳华，乌雀的心，仿佛也被木槌敲了一下。知道自己不会受伤，但是也疼。
曾经，她在什么位置？
大夫人和父亲，带着两个弟弟用餐，母亲总是不在。乌雀就站在门口，丫鬟站的位置，随时准备上菜，布菜，传碗筷，收拾骨碟茶碗。她就没有伤心过吗？她也曾经悄悄红了眼眶，无法做声。
琳华的母亲在生了琳华之后，就走了。乌雀感觉，她和自己一样，同病相怜。
就在乌雀感觉自己和琳华同命，有些同情琳华的时候，却见白乌氏让人托了个紫檀螺茜盘子进来，盘子里是白乌氏为琳华准备的嫁妆单子。
乌雀看了一眼那个单子，低头喝了口汤，掩去嘴角自嘲的苦涩。好歹，琳华一直都是被宠爱的。
“我原来备下的。如今看着，又有些不顺眼了。不少东西寒酸了些。又添减了一些。你帮我看看，可有漏掉了什么。我第一次自己做这个，原先也没有见过几回。”白乌氏拿了单子给七爷，七爷接过翻了翻，笑着牵起白乌氏的手说：“你向来心细，这个嫁妆单子，很是合适。”
琳华立刻看了一眼乌雀，乌雀却仿佛被刀子扎了，差点打了一个激灵。文祥把脸藏在饭碗后面偷笑。
乌雀瘪瘪嘴，身后大雪轻轻拽了下她，她连忙整整心神，心里叹了口气。
“琳华，腊八的时候，你的事情也早该谈好了，你的嫁妆，你自己也看看。”七爷把单子递给琳华，琳华却忽然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忽然站了起来。
七爷抬头看她，她又忽然回过神来，匆忙行了一礼，身后绣凳差点碰倒。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乌雀感觉心里不踏实，洗了手脸，又收拾好仪容去了白老太太的佛堂。她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做功课，乌雀没有打扰。鹿儿给乌雀放好了蒲团，乌雀便规规矩矩地给菩萨拜了三拜。
腊八转眼就到了，一早乌雀便收拾妥当，拜别了老太太，随白七爷，白七奶奶一行人到了大觉寺。到了地方，乌雀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琳华也从后面追来的马车上探出头来。
乌雀一时又心里打鼓，更加不安起来。
白七爷已经和人说定了琳华的亲事，已经和男方家里说好了，翻过年下聘礼，开始走结婚前的礼数，到时候要在秋天选个日子成亲。这趟，是不打算让琳华再出门的。琳华急匆匆地赶来，恐怕会有事。
“姐！”文祥忽然在乌雀面前大叫了一声，吓了乌雀一跳。
“文祥你吓到我了。”乌雀笑着扶着心口。
“哼，叫你不理我。”文祥给了乌雀一个臭脸，嘴里说的是小大人关心人的话：“你可别又走丢了。让大雪一刻都不要离开你。父亲要我随他走，你可得跟母亲跟紧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你立刻大声叫，我准保立刻过来。我们离得应该不会远。我们带了护院的，你可别忘了。你记住了吗？”
乌雀笑着点头，文祥说的认真，她心里很暖。文祥看乌雀似乎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又拉拉她的手，那边白七爷笑着催促他，他连忙对乌雀又吼道：“你千万别乱跑！”
“好好，我记得了。”乌雀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有事，就大声喊我！”文祥一边走向白七爷，一边回头说。
“有事就大声喊。”乌雀连忙冲那个小大人摆摆手，笑得眼角都湿了。
她知道，当年瑶华就是在这里出事的，文祥也知道。这个小大人，生怕姐姐又丢了。
“臭小子。”白七奶奶走过来牵着乌雀的手，冲着前面不停地回头的文祥笑骂道，“当心点台阶。”
刚说完，上台阶不专心的文祥就绊了一跤，差点摔倒，白七爷回头看他，他连忙整理好身形，快速跟上，再不敢随便回头看乌雀。
白家谁不来这法会，白七夫人是一定会惦记着来的。她心里一直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诚意感动了上天，感动了神佛，她的女儿才能回到她的身边。她每趟来，都要上不少香油钱的。
这趟来，不止是为了赶这一趟法会，还为了乌雀的另外一桩事，如果顺利的话，明年乌雀就可以顺利婚嫁。白七夫人一直紧紧地牵着乌雀的手，一刻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早上听了高僧讲佛法，吃了腊八粥，白七爷就被靖南王请去说话。白七夫人就带着乌雀在预先定好的禅房休息，等靖南王妃的召见。
“孩子，别怕。今天天气冷，又下了雪，我们娘俩就不出去了。”白七夫人一顿安慰，好似乌雀表现得想要出门转转一般。乌雀坐在桌案前，打开了一本佛经，正在慢慢练字。
白七夫人安顿好乌雀，就像拉着她休息，乌雀本来以为至少出门如厕之类的是要出门的，也许可以转转，没想到白七夫人把恭桶夜壶都带来了。
“好。”乌雀笑着看着紧张地白七夫人，乖乖地又坐到软塌上，笑着让大雪寻本书来看。大雪笑着答应，出去找书了。
白七夫人又盯着乌雀，见她很乖，这会儿倚在软塌上的软枕上，打起了瞌睡，就像在欣赏一个宝贝珍玩一样，又看了好一会儿，才也倚着软枕眯上了眼睛。没想到白七夫人刚有了睡意，外面却响起了杂乱的吵闹声。
还没等白乌氏起身，一个眼生的小丫鬟就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乌雀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就骂到：“站住！谁让你进来的！”
那小丫鬟斜眼看看白乌氏，又看看乌雀，才说：“我是吴居士的丫鬟。你家琳华小姐，和我家居士小姐在风雪园中赏雪，不知怎的，滑到了池子里，掉到了冰窟窿里了。你是谁？还不赶快叫了人去救人？”
乌雀看那小丫鬟眼神闪烁，脸颊绯红，身上衣服饰品也不是平常百姓人家的样子，说话一点都不喘气，一时也分辨不清她说的有几分真假。
“怎么回事？”白七夫人被吵醒，走了过来。
“还在这里耽误什么？你家琳华小姐出事了。还不赶快去救人？”那小丫鬟急了，上来就要拉乌雀。乌雀不信任她，下意识地就躲了。
“什么？琳华出事了？”白七夫人终于清醒了，紧张地问：“她在哪里？”
外面雪下得很大，风吹得呜呜响。
“风雪园！掉池子里了！”那丫鬟说。
“那快带我去看看！你通知我家老爷了吗？”白七夫人连忙披了披风就拉着那丫鬟，想要出门，回头看见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乌雀，白乌氏立刻打了一个冷战，触电了似的甩开了那个丫鬟。
“滚！滚开！”白乌氏脸色惨白，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她脑海里疾风骤雨，全是当年瑶华失踪那年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为什么她会离开了瑶华？为什么瑶华身边会忽然没有人看护？
不就是有人来拉她去救琳华吗？
如此相似！
这趟，琳华没有来呀！
“连妈！连妈！大雪！来人哪！”白七奶奶大声呼唤，掀开帘子跑到屋门口呼唤，转了一圈回来，竟然没有人答应。
那丫鬟在门口骂道：“疯了吧？爱去不去！你家小姐，冻死在雪地里吧！”
骂完，她就跑了。
白七夫人回到屋里，抱住乌雀就哭了起来。乌雀清楚的感觉到白乌氏在恐惧地发抖，她小心地回抱住她，拍拍背，试图安抚。
“我不过是打了一个盹儿，不过是一小会儿，她们怎么就这样了？”白乌氏哽咽道，“我不管，我不管。谁有事我都不管了。谁也别再想要害我的女儿。”
乌雀心里茫然，她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七夫人。她心里很矛盾，也很害怕。白七夫人分明是有完全的安排，丫鬟婆子带了一大堆来的，七老爷还带了护卫，这个事先就安排好的禅房，更加不应该是只有她们娘俩的地方。
琳华来了，她看见了。
这里忽然间，处处都是阴谋的味道。
她身边没有人，自己也手无束鸡之力，更加没有什么飞天遁地的本事，如果此刻离开或者不动，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如果，事情又像当年一样发生，那么，乌雀会被送到比之前更加肮脏的腌臜之地吧。
乌雀只能在心里祈祷，外面巡视的护卫还在，或者很快就回来。她不想再去什么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心里矛盾，是因为，她隐隐感觉琳华是真的出事了。如果琳华出事了，她真的就这样袖手旁观吗？真的要这样见死不救吗？
或者……或者……
乌雀张嘴，想要呼唤，竟然无法出声，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胸口的千斤巨石压住了，她才意识到，她其实有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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