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美芳当然没答应。

        她觉得她一农村妇女，折腾一下就可以了，怎么可能有那本事去人家厂里做什么技术指导和首席设计师呢？

        更何况自己已经老了，还有四个孩子，其中两个孩子还小，根本离不开人，两个孩子还在上学。

        她突然想到大毛，心瞬间绞痛般，如果大毛不是出了事，现在已经初三毕业了，说不定上了高中或者职校。

        奶奶去世了，想起孩子了。

        想起自己被从家赶走的那一幕，对这大毛说自己歹毒的话，自己困难到无力直起身时都从未来帮过一把，淹没在全村人的口舌中都要也吐口脏水的她们，都让她忍不住地生恨与落泪。

        她怎么想让儿子去捧着那哭丧棒，是你家后代如何，是你家种如何，如果老天可以重新选择，可以在年轻时就擦亮眼睛，就是死去八百回也跨进你家一步。

        可二毛还是去了。

        帮着美芳带孩子的老母亲，让美芳叫二毛过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过去的事，我们不纠缠了，让二毛去吧，毕竟是奶奶，也疼过他。”

        二毛去了。

        翠霞带着儿子小宝也回来了。

        在葬礼上他们被安排在了一起。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

        指指点点中，已经十二岁的二毛望着跟在后面已经五岁的小弟弟，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可五岁的小弟弟知道什么，披着粉色孝布的他还当作是好玩，亲切地和站在自己前面地哥哥笑着拉扯着。

        “滚，”一手就将小宝推到在泥坑里四仰八。

        “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众人连将小宝从泥坑里抱起来，喊翠霞去换衣服。

        翠霞瞪了二毛一眼，什么也没说，抱着小宝就离开了送葬队伍。

        她不能再闹出什么笑话，她不能再将他第二个儿子再有点什么再推到她的身上，她有了孩子，她承担不起。

        不仅承担不起，就连和华胜继续生活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那背叛的痛犹如生起的毒瘤在心里切不掉拔不走阵阵发痛。

        送葬队伍一结束，美芳的二儿子二毛就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翠霞抱着孩子，借口有事连夜赶了回去。

        似乎对华胜连句话都没怎么说。

        空荡荡的家只剩下华胜和年老的父亲。

        老父亲颤巍巍地将家里地一些储蓄，几个首饰，还有房子地所有钥匙证件房本都交给了华胜。

        他说：“我身体有病，也不知道哪天就走了，你妈妈一个人在那边也寂寞，我也想去陪她，家里的一切都给你，你保管好，以后好好过日子。”

        华胜的眼泪似乎将自己流成了泪人。

        他甚至说不出话。

        “爸，咱去医院，医院能治好，咱爷俩好好过，”

        一辈子不会做饭的老父亲，华胜开始了一日三餐小心地伺候。

        可即便是华胜再精心，老父亲还是一个月后去世了。

        一连失去两位亲人。

        华胜一下苍老了十岁。

        老父亲的葬礼上，翠霞没来，二儿子二毛来了。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地应该叫爸爸的人，仿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月前的爸爸。

        村里人没有看到翠霞带着孩子来。

        各种小声地议论便纷纷而起。

        “呀，老公爹去世了，都没来，这是多大的事啊，”

        “是呀，真是太不懂事了，”

        “是不是华胜和人家又离了呀，”

        “也是喔，也不知道这翠霞图的啥？”

        “华胜啊，也是倒霉啊，你看人家美芳的日子多滋润，”

        “活该，”

        一个人躺在空空的房子里的华胜，三天没有起床。

        他的心仿佛全部被掏走，只剩下这空空的躯壳。

        父母走了，大儿子进监狱了，小儿子望都不望他一眼，翠霞也走了，连葬礼来都没来，还有那小儿子陌生地眼神，

        他还剩下什么呢？

        他哭着笑着，笑着哭着，仿佛生活在了黑暗地墓地，只想仅仅地挨着逝去地父母。

        可，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他还有在监狱里地大儿子，需要他每个月寄钱。

        虽然他知道美芳现在有钱了，一定也会给儿子寄，可儿子是判给自己的，自己寄才是义务才是做爸爸该完成的任务啊。

        三天后，他挣扎着起床。

        他曾犹豫着要把这栋房子卖掉，他知道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可是他舍不得，这是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啊，是爸爸妈妈的家呀。

        他决定把这栋房子留给大儿子，十五年后回来的大儿子即使没有美芳的资助自己也有一栋房子。

        而无辜的孩子村里人再议论也会带着怜惜吧。

        他锁好了门，站在门口望了很久，在雾蒙蒙一片还没发白地天色中离开了。

        他的第一站去了他和翠霞的家。

        翠霞的面馆生意日益兴隆。

        被大力妈妈打了一巴掌的翠霞没有影响她和大力的感情。

        当然这感情是同事情，是姐弟情，绝没有提过半句的超越这些情感的字句和行动。

        也不知道大力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家里人同意了他的请求。

        请求给他三年，让他的面馆做大，做到连锁，给他家庞大的商业版图上再添上一块与之配套却又缺一不可的饮食招牌。

        三年，大力不过26岁。

        即使再过三年结婚，有钱的男人还能有啥怕的不成。

        而三年收获一份市场招牌那可是什么样的联姻都带不来的底气。

        精明的商人父母，能不同意。

        至于那店里的翠霞，大力的母亲已经放下了，有儿子有丈夫还做过牢的丈夫连自己都胆怯几分，她还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大力如释重负地回到了店里。

        他真是那样想的，开出连锁开出招牌。

        这只不过是自己当时苦思冥想出来的策略，他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从小衣食无忧的他从来没有幻想着自己要怎样奋斗，怎样出人头地，极大容易满足和小富即安的心态都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拼了命般去闯事业的爸妈的亲儿子。

        他只想陪着翠霞，守护着他，对他好，一起经历。

        哪怕只有三年，也是最快乐最值得的三年。

        可他没想到，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越来越忙，忙到三个人如不停转的陀螺。

        他一个男人还好。

        可翠霞和厨师大姐，特别是翠霞明显地消瘦了很多。

        原本早上五点起来熬两锅牛肉汤底的，现在要四点起来，熬上三锅，有时还不够。

        而晚上要到十点后才能忙清些。

        不要说他，那腿啊如灌了铅般抬不起来，躺在哪里连动都不想动一下，长头发的翠霞估计连头发都不天天洗了，整天一个帽子遮住了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

        那是多美的一头秀发啊。

        常常在大力的梦里，在春风的吹拂下拂在他的脸上，丝丝痒痒。

        可如今，她咔嚓一剪刀剪掉了。

        成了个小子般地短发。

        大力像不认识似的打量着她，“嗯，好看，新造型啊，”心里却一阵酸楚。

        他爱的姑娘连一头秀发的养护时间都没有。

        他决定开启他对父母说的信口开河的计划，开几个连锁店，分流客源，让体力活从翠霞手中分出去，她只作为汤底秘方的提供者，每天将配方和配料弄好，熬的事情就交给请的人来做。

        这样既保留了翠霞的秘方，店里的生意也不会耽误。

        主意打定后，大力和翠霞和厨师大姐开始了商定，当他说出心里的设想，翠霞和厨师大姐似乎激动的大笑起来。

        她们的面馆真的可以真的可以开出连锁店吗？

        那意味着她们在开疆辟土闯招牌了。

        她们热烈地讨论着，个个激情满怀，兴高采烈像是有种激动人心地东西在脸上流淌。

        翠霞是带着这样地兴奋甚至哼着歌回家的。

        回到家就看到了华胜。

        买了水枪玩具和儿子玩的华胜看到了走进来的翠霞。

        他愣了一愣。

        翠霞满脸笑容，又剪了头发，似乎变了一个人。

        翠霞也愣了愣。

        是啊，这是他的男人，似乎消失又回来的男人，是自己的态度让他消失的男人，接连失去两位亲人的男人。

        还是曾经的自己多么爱的男人啊。

        可此时除了心里的些许动容便是陌生了。

        是的，孩子的爷爷去世自己没带孩子回去参加葬礼，是不想这么小的儿子在那一堆人眼里指指点点，更受欺负，或许也更想表明自己态度吧。

        “回来啦，”华胜说。

        “嗯，”

        “妈妈，”小宝朝翠霞扑过来。

        气氛是沉默，尴尬的，除了小宝欢快的笑声，整个家里安静地似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快，宝贝，洗洗要睡觉了，再不睡觉明天起不来了，”翠霞喊。

        小宝五岁多了，每天晚上都要等到翠霞回到家才睡觉，这会快要十点了，那么小的孩子哪里能这么晚睡。

        小宝在那堆玩具里玩得不亦乐乎，翠霞不免严厉地喊：“小宝再不过来，妈妈要打了，”

        翠霞妈妈赶紧去把给小宝洗簌的水弄好，小宝还没过来，翠霞便生了气般一把将他拽了过来。

        “哇，”的一声小宝似乎委屈地哭起来。

        “你轻点拉孩子，”沉默在那里的华胜忍不住地说了句。

        翠霞没理。

        仍然强硬着拉着小宝到外婆这里洗簌。

        等小宝被外婆抱进房间，翠霞也洗簌好跟着要进到小宝房间时，华胜喊了声。

        “翠霞，我有话和你讲。”

        翠霞站住。

        “你说，”

        “你说想要离婚，是真的吗？”

        “嗯，真的，”

        “自从结婚来，没给你过上好日子，让你受苦了，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我配不上你，也不想再耽误你。翠霞，我同意离婚，明天就去办手续吧。”

        翠霞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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