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刚到新环境的京京半夜惊醒了，她用身体拱了拱，发现身边没人，便开始哭喊起来，庄重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她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并没有完全醒过来，便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等待她睡熟。

        看着女儿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庄重的心里百感交集。离婚伤害最大的就是京京，当初就是为了京京结的婚，可是新生命的到来也并没有让这段丝毫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得到救赎，反而增加了他和齐琳之间的矛盾。

        庄重本来就是一个木讷不善于表达情感的男人，对没有感情的齐琳更是处处敷衍，在经历了生育之苦之后的齐琳，并没有得到丈夫的关切，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极端。

        孩子的哭喊声，换不完的尿布，冲不完的奶粉和胀不停的□□，自然生产带来的身体上的疲惫与疼痛，让这个女人开始变得暴戾，让她经常把自己的愤怒放在京京身上。

        而在母亲打骂下的京京本能的对母亲有着反抗的精神，她开始尝试用尖叫击碎母亲的强悍。这让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的家，又被各种歇斯底里的争吵包围。

        庄重离婚的时候，从事了几十年教育行业的父亲是支持他的。他也不想自己的儿子一生被一个争吵不断的家庭和两个暴戾跋扈的女人包围。这庄重挣扎了好几年，才有勇气放弃这段婚姻的原因。他也不想那个天真无忧的女儿最后每天都投入到争吵和反抗当中，变成和她妈妈一样的人。

        他没有办法按照齐琳家人的要求用爱去一点点的带齐琳走出情绪的低估，因为他一直都没有爱过她。他只能选择离婚，不惜任何代价。

        但他是了解齐琳的，她不可能在女儿面前掩饰离婚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屈辱感和愤怒。庄重每次见到京京的时候，京京都吵着让他带自己走。可是京京是齐琳历经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如果她选择要，自己就不能夺走。

        庄重轻轻的擦掉京京脸上的小泪珠，又帮她掖了掖被子，准备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京京的小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衣襟，扣开小手的时候，衣襟上已经形成了很深得褶痕。

        此后在庄重这里的每一个夜晚，京京都会在庄重的衣服上留下这褶痕，这些痕迹也同样烙在了庄重心里，挥之不去。

        京京在的这段时间，庄重都是尽可能同时陪在女儿和女友之间。但是人生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呢？就在京京要回到妈妈家的一天下午，庄重因为一个推不掉的重要会议不得已末要去趟公司，家里只剩下小乐和京京两个人。

        为了避免京京给小乐带来麻烦，庄重也语重心长的给京京打了一上午预防针，但是京京还是在庄重洗漱准备出发的时候破防了。

        那是一个精美的粉红色的hellokitty马桶装饰的套装，除了梦幻的贴纸和柔软的坐垫，还附赠一个巨大的蝴蝶结的脚垫。

        小乐从淘宝上下单的时候，还在感慨小孩子的生意真的也不好做，一堆理智的大人，要满足儿童的审美要把商品尽可能做的浮夸。

        而恰恰是这个浮夸的脚垫，成为了京京破防的导火索。

        “我坐在马桶上是踩不到这个垫子的。”

        “那你可以把它放在其他地方呀！”

        “放在哪里呀！”

        “床边，椅子上，你房间的门口……都可以的！”

        京京在小乐的建议下扯着她的小垫子满屋子转悠，试图给小垫子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安家。

        可是四岁半的小孩的认知注定是浅显的，在她知道这个是马桶前的脚垫的时候，这个浮夸的大蝴蝶飞到哪里都不再合适。

        京京也终于在这个垫子找不到容身之处后，崩溃了。

        她死死抱着垫子站在马桶旁边大哭，任凭庄重和小乐怎么劝说也不肯从洗手间出去，就好像和这个垫子合为一体，认为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不是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庄重不停的询问着京京到底怎么了，京京除了摇头大哭什么也不肯说。

        时间一点一点的推进，庄重也不得不出门，而京京依旧维持原状，这让庄重也毫无办法，只能严厉的甩开了京京的手，从洗手间走了出去，留下小乐一个人看着无助的京京。

        庄重的离开反而让京京安静下来，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小乐，很快就停止了哭闹。

        小乐也是个顺杆儿爬的老手，见京京不再闹腾就蹲下拿走了京京手里的垫子。她不慌不忙的把垫子铺在马桶前，又抽了一张纸巾替京京擦干眼泪和鼻涕，等京京的脸干净后拉着她转向垫子的位置说：“既然我们把它买了过来，就代表它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是这个家的小主人，有权利去支配他们的位置。只要它足够漂亮，你把它维护的足够干净，它可以出现在家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京京没有说话，呆呆的看着马桶垫，没一会就拉着小乐出来了。

        庄重临走的时候还在嘱咐京京要听小乐的话，京京本能的又开始流泪，庄重这才意识到京京刚刚的苦恼可能是因为爸爸要走开一会的不安。

        小乐见状赶紧过来安慰着京京，告诉她爸爸不是不要他了，而是要开会，等会儿就回来啦，说完又趴在京京耳边跟她说起了悄悄话，京京听完满足的鬼笑后就赶紧推着庄重出门了。

        庄重好奇小乐究竟跟京京说了什么，没想到京京对小乐做起了“嘘”的表情后就把门关上了。

        这是小乐第一次和京京独处，外面已经开始凉了，小乐只能带着京京在家里玩。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四岁时候的情景，可年代久远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四岁的模样。

        四岁想不起来想六岁吧，看不完的动画片总归是小孩子梦寐以求的吧。

        小乐打开电视，拉着京京选一档她感兴趣的儿童节目，本以为开了电视就可以让京京自己投入进去，可没想到小孩子对电视节目的兴趣也是需要有大人的陪伴的。

        她不停的拉着小乐去读电视里的内容，时不时也会在自己答对题之后发出胜利的欢呼，而这时的小乐，也不得不把自己带入四岁半小孩的内心世界，跟着一起欢呼。

        她甚至把这一幕录下来发给了庄重和袁圈，袁圈收到后马不停蹄的回了句“牛逼，你是怎么做到的？”

        只可惜好景不长，京京对电视节目的耐性也不过两集，那个在小乐概念中希望有看不完的电视节目的四岁半的自己可能也就是因为当年电视节目有限，看着无聊的躺在地板上乱蹭的京京，小乐提议带她去看看家里的小花园。

        当初选择住一楼就是因为主卧室外面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花园，之前的屋主还种了一颗山楂树，让小乐觉得十分有烟火气。

        没想到花园没还来得及打理，居然提前派上了用场。京京听说家里还有小花园两眼放光，忙穿上外套跟随小乐从主卧室的窗户爬出去。

        花园里面堆满了落叶，围栏上还趴着隔壁邻居种的牵牛花和大丝瓜，自己院子的山楂还未变红，整个院子充满了秋末冬初的萧瑟与冷清。

        京京顺手折了根树枝蹲在围栏前扣泥土，隔壁邻居家的狗顺着气味闻了过来，湿湿的鼻子不小心疼到了京京的手，京京吓了一跳，飞快的站起来跑到小乐身后。

        小乐引导京京顺着栏杆缝隙看过去，发现狗是拴着绳子不会过界的，京京才放松警惕又开始转悠了起来。

        “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京京有些低落的说。

        “嗯，过阵子，我会把这个院子布置一下，装上秋千，灯，和一些挂饰，就会变得很漂亮。”

        “可以放动物的吗？我喜欢动物。”

        “嗯，可以呀！”

        这一话题还没有结束，京京又瞬间被围栏上的牵牛花吸引，她问小乐为什么这一样的花颜色不一样。

        这问题虽然不难，但小乐居然能惊喜的从京京的问题中找到小时候的记忆，自己第一次见不同颜色的牵牛花的时候，似乎也发出过类似的疑惑。

        她简答的解释了一下，却见京京一把把花扯了下来。

        小孩子面对喜欢的东西总是不懂得克制，她把花贴在嘴边，舔了舔，然后告诉小乐说，没味道。

        在花园扫荡完之后，京京再次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无聊，一直问着小乐，“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林小乐这一生在拖延时间这件事情上有过无数的堪称为教科书级别的经典案例，可是偏偏在这场年龄明显不对等的战役中，让她无从下手。

        她每次只能选择最简单的“快了”来安抚着京京，但是京京不傻，她很快的就意识到“快了“之后还是“快了”，这种缓兵之计在京京面前显然是不奏效了。

        好在这孩子很会看人颜色，知道跟小乐闹也没什么用，想起来庄重临走前小乐承诺会给她吃个冰淇淋，她便开始诱导小乐兑现承诺了。

        小孩子总是不愿意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在关心爸爸回来的时间无聊热了渴了之后，京京终于说出了你不是说会给我一个冰淇淋么的话，小乐也就在一下午的忐忑不安中突然回归到了现实里，她带着京京去冰箱选了一个草莓味的冰淇淋。

        等到庄重回来的时候，小乐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在跟庄重汇报情况了。

        把京京安置在浴盆里泡澡的时候，庄重才真正的有时间抱一抱窝在沙发里的小乐。他不停的亲吻着小乐的额头说着辛苦了辛苦了，小乐也闭上眼睛一脸满足的回答着说，“再坚持一晚，明天她妈妈不是说要接她走吗？”

        “嗯嗯，昨天睡觉前，我问她想不想妈妈，她一直趴在我怀里哭。京京还是很懂事的，今天下午，她应该也吓到你了吧？”

        “没有，她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不过，庄庄，等我们结婚，还是不要孩子吧！”

        “为什么？”

        “带孩子太累了，我不喜欢。”

        “好。”庄重看着小乐，一脸宠溺。只是两个人对要回抚养权都不再提起。

        齐琳这一周应该是离婚以来最快乐的一周了，每天白天都会和小陈一起工作，晚上又经常发信息到很晚。

        或许是天生的“弱者情节”亦或者是对大男子主义的期待，齐琳在最开是便毫无保留的讲出了自己离异还有一个女儿的实情。

        她并不是打算用这个拒绝掉小陈，而是觉得一旦小陈能接受这点，那两个人就一定会发生一段好的故事。

        在齐琳的心里，她是期待小陈接受的。正如当年在相亲的餐桌上一言不发的庄重，她也是期待，庄重内心曾对她有着深沉的爱意。

        小陈听到齐琳告知自己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简单的说了没关系呀，又不是你的错，然后又把话题扯到了齐琳早上的衣服很好看上。

        而就是这么简单的回答，却让齐琳以为小陈是接受这点的。

        她开始对小陈热情起来，不同于之前的羞涩，而是毫无保留的长篇大论的表达着自己的各种想法。她说诉说着自己上一段婚姻的失败，表达着自己对爱情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恐惧，她说的真诚又热烈，小陈言简意赅的回答全部都是在告诉她“已阅”。

        这并不能影响齐琳对小陈的好感，人总是在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去努力的。

        而齐琳有这样的想法，也并不意外。一个本以为生活没有丝毫波澜的女人突然收到了丈夫想要离婚的想法，又怎么不对生活的被动产生怀疑？

        离婚之后，齐琳确实低迷过甚至绝望过，她每天在社交软件上刷着别人的故事，试图从里面找到自己的救命稻草。

        网络上很多单亲妈妈分享着自己走出离婚阴影的经历，她便开始效仿，每天高喊着“要成为一个很哇噻的女生”的旗号让前任后悔，而小陈的出现，恰恰就是绑在这跟稻草上的蚂蚱，她怎么能不去争取？

        难道她齐琳就真的要用一辈子为一段失败的婚姻买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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