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首见帝鸿
后稷抬头, 面上的笑轻柔而温和，他上下扫视游恬恬一眼，轻声道：“小友看来另有奇遇。”
“我去了昆仑墟。”游恬恬没有瞒着, “侥幸知道一些旧事。”
后稷听到昆仑墟三字，抬眸直视游恬恬，一双眸子黑湛，盈盈像是盛满水光, 如那漫天星辰, 闪烁着动人的光辉，片刻，他半垂眸, 笑道：“小友好资质。”
不得不承认, 天道偏爱起一人来, 万物都得为她让路, 一切不可能落到她身上, 都是事实。
“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后稷轻笑, 如端坐的神佛, 垂悯世人。
游恬恬盘腿坐下, 手肘着大-腿, 托着下巴问, “当年，绝天地通时, 有多少金仙以上的大能进山海境, 到现在，还有多少人活着？昆仑墟内，为什么那么修炼者, 没有修炼心得？”
最后一个，是游恬恬最狐疑的地方，那些古修士洞府内，没有修炼心得，那所谓金仙，还是游恬恬自己推出来的。
虽然没推测错，但在雷池的时候，是真的不知修炼前路，毫无头绪。
这点她想不通，修士修炼，不写心得的吗？
不将自己感悟记下来，留作传承的？
似是听出最后一问游恬恬怨气最大，后稷轻笑，道：“那个时候，怎么说呢，字有力量，‘法不可能轻传’。”
后稷心绪回到上古之时，慢悠悠地开口，“字有力量，带着修者感悟，若功法写下，或者心得写下，旁人观看，若境界不够，反伤其神，并不为美；‘法不可轻传’，因为功法或者心得带着主人强烈感悟，若境界不够，反迷失其道；”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无论是传承心得或者讲法，听者会和主人沾有因果，若听者做了什么坏事，这因果会落到主人身上，哪怕只有一点半点，主人也是不愿的。”
“所以，那个时候，凡能修行的，都特别自珍，轻易不讲法，轻易不留下心得传承。”
不像现代，功法传承心得处处留之，字与法，也不带有特殊力量，师和承，不比陌生人好上多少。
时代变了，天地规则变了。
这一点，他感悟最深。
天地悠悠，不过区区几百载，还比不过人族洪流百万分之一，但偏偏过去数百万年规则不曾有半点变化，偏偏这人族文明高速发展的几百年内，天地规则就变了。
文明啊，不愧是道启。
游恬恬：“！！！”
行吧。
后稷答完后一个问题，思绪收了回来，幽幽地叹了口气，没答第一个问题，反问：“昆仑墟如何了？”
“昆仑墟，很安静。”游恬恬道，“当年，天地三分后，天地骤变，昆仑墟内的人妖神兽，死了个干干净净，只有植物和野兽活着。”
“后来有人妖神兽进昆仑墟，现在昆仑墟内还活着的修者，就那么一百多人妖神兽吧。”
后稷闻言，怔忡片刻，忽而笑道，“原来如此，天地骤变啊。”
“绝天地通时，来到山海境的金仙以上的大能不算太多，各族各部落都只留了一两个护着后辈，其他的，全留在昆仑墟，助颛顼一臂之力。”
“开天辟地，乃神明手段，便算是神明，要做到也几乎要耗损全部神力，这么一件伟力之事，下界众生想要做成，需要耗费无穷代价。”
“当年，除了前往山海境的人，留在昆仑墟的，全牺牲了自己。他们献祭了自己力量血肉和神魂，将天地撕裂开来。”
“这一壮举，人妖神几族高端力量几乎折损殆尽。不过，目的达成了，巨兽全部灭绝，再不会威胁人妖神生命安危。”
“天地三分之后，天地骤变，留在山海境的人妖神三族也受到环境影响，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危机。”
“而其中影响最大的，则是山海境内先天之气越来越稀薄，转变为元气，不化骨以上的修者意识到山海境不适合他们生存，于是，他们设了个大阵，将俗世能量移到山海境内。”
游恬恬惊讶，俗世只有稀薄少量元气，是因为那个大阵？
原来那个大阵的目的，不是拦住异兽？
游恬恬大感震惊，这完全颠覆了她过往学过的历史。
“俗世和山海境，本就不相连，何须那大阵拦着？天地三分不是说着玩儿的。”后稷听到游恬恬的疑问，不屑地开口，“人族还是喜欢这般给自己脸上贴金。”
“可以说，恰恰是这个大阵，才使得异兽有机会冲向俗世。”
不然两界界壁，那些异兽怎么能穿过去？
从昆仑墟回到山海境，那一路艰辛游恬恬走过，该知道有多难走。
游恬恬眨眨眼，低头沉思。
后稷讲古并未讲完，继续将之后的故事，“天地骤变，不化骨以上修士将俗世能量移到山海境，但这并不能减缓山海境先天之气消失的脚步。当山海境内全是元气，并无先天之气时，这环境，对不化骨以上修士很不友好。”
“他们一旦释放术法或者修炼，体内先天元气就会外泄，且得不到补充，而元气能量等级太低，吸入体内无用。你现在也是金仙境界，重回山海境应有体悟。”
游恬恬点头承认，“对。所以我现在封闭气穴，不外泄先天之气。我有预感，若先天之气耗尽，我就是个普通人，当然，寿元和肉-身力量和之前没变。”
“是。”后稷点头，“只剩下肉-身力量，之前神通全都无法使用，比起普通人，只是力量大亿点点。至于寿笀，并非不会变，它会缩短，你在俗世待得越久，寿元耗损得越多。”
“这是法则在起变化。天地三分，三界各有法则。”
“没有谁不怕死，之前渴望成为神明的帝鸿等人，当然包括我，本以为能慢慢修炼成神的，都慌了，之后为了成神，不折手段。”
“我们是帝俊之子，天生半神，是距离神明最近的生灵，天下三分之前，我们笃定我们能成神，并不急切，走的都是正道，但这个消息一出，没有几人还能再坚持正道。”
“你也是吗？”游恬恬好奇地问。
她没在后稷身上，察觉到多少血孽。
“我？”后稷轻笑，“我不是什么善人，我只是，比他们都多了那么点脑子。我没有插手，任他们折腾，谁若折腾出一条成神路，我再摘桃子便是。”
“但我没想到，帝鸿那么疯狂，吞噬兄弟姐妹的血脉。”后稷提起这事，心绪依旧微微不稳。
他知道帝鸿最为执着，但没想到他几乎执着成魔。
也是看到了帝鸿那么疯魔，后稷生出了放弃之心，帝鸿之事给他敲了警钟，让他从成神的狂热中清醒过来。
可惜，他想抽身，帝鸿却不许，最后被他镇压在这。
“可是，你并没有像你嘴上说的，放弃得那么彻底。”游恬恬出拳，体内先天之气源源不断注入阵法，阵法上金光连连闪烁。
喻孟辰站在崖边，见游恬恬身上先天之气尽数注入阵法，想要跳下帮游恬恬，游恬恬斜眼瞧见，喊道：“就站在上边，别下来。”
喻孟辰跳到一半的身子顿住，又重新飘上去，他问：“真不要我帮忙？”
“不用。”游恬恬毫无保留地，将体内先天之气尽数灌入，在先天之气只胜个底时，阵法闪烁两下，金光碎裂，捆住后稷的阵法彻底报废。
阵法之中，后稷依旧盘腿坐着，从容道：“小友为何这般说？”
游恬恬两手撑着身子，平复因先天之气消失而导致的虚弱与不适，道：“我的传承，是你给的吧，我破除阵法的先天之气，转移到你身上去了吧？”
若帝鸿真那么疯，能在帝鸿手里活下来的后稷，又岂是个能容人小觑的人物？
后稷轻笑，“小友是怎么知道的？”
喻孟辰微惊，忙从上边跳下，站在游恬恬身侧，满心戒备。
游恬恬拍拍他的手，道：“别那么紧张。”
她将身靠在喻孟辰腿上，道：“因为传承，到昆仑墟就失联了。”
她本以为，这是伏羲大神给她的传承，毕竟是伏羲八卦掌嘛，又功法远胜其他人，她就往那些远古大神身上猜。
但若真是伏羲大神，在昆仑墟又怎么会失联？神明无处不在。
既然不是神明，而要她命的幕后凶手又是帝鸿的话，给她传承的，就很好猜了。
和帝鸿同等级，看不惯帝鸿，对她示好，除了后稷还有谁？
他自己都跳出来了，这样她还猜不到，她就是个傻子。
设定后稷是给传承的人，而传承能丢给她，他若真被关在这里，哪来的那手眼通天本事？
至于给出山海境即时地图，游恬恬反倒不惊讶了，她摸摸手腕上的太岁须须，即时地图的出现，是这根须须随身携带之后。
总之，将传承本事套入后稷，完美吻合。
“那阵法呢？”
“这个其实我不太确定，但刚刚阵法吸先天之气，”游恬恬摊手。
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
后稷微笑，难怪后边不击打了，直接灌先天之气。
他又想叹气了，“小友既已猜到，为什么还要成全我？”
“谁让我欠你好大一份因果。”
不管是传承，还是岁星全力助她修炼，都容不得她不报答。
后稷颔首，起身道：“你不会后悔你的选择。”
他往前迈步，像是虚空有台阶一样，他一步步踏虚走上坑顶，又走出山洞。
喻孟辰抱着游恬恬跟过去。
后稷站在阳光下，深深呼吸一口，道：“真是久违的阳光。”
他虽然能附身岁星之上，但真身出来，还是第一次。
为了迷惑帝鸿，他可是真真实实坐了三万多年牢。
瞧见后稷出现，靠近山洞的蘑菇里岁星冒出个头。她瞧瞧后稷，不太情愿化作一道流光落到他腰际，成为一颗蘑菇玉佩。
而她身后，蘑菇林像是幻影般，瞬间门消失不见。
空荡荡的，崖底只剩下一片砂砾碎石。
“你出来了。”砂砾碎石中，一道虚影渐渐凝实。
来人和后稷有三分相似，不过气质更为阴鸷狠厉，是那种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的面相。
从他身上，游恬恬感觉到阵阵不舒服，像是遇到黏腻的血雾，湿哒哒阴沥沥地让人恶心反胃。
而当他视线落到她身上时，那种不适感更甚，像是被什么凶兽毒蛇盯上，危险从肌肤渗入骨髓，“你也这么大了，好好好，来得正好，以你三人，祭我成神。”
他只差最后一点神血和气运，这三人正好补充这最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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