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归云一去无踪迹

极目无垠戈壁，金沙误认边城。试问幽幽前路，谁能携手同行。回望夕阳残照，依稀何处驼铃。

        祥子的入选还得从那日正午说起，管家和另一个喽啰在暗处物色车夫，管家一眼就看见了了人高马大，彬彬有礼，鹤立鸡群的祥子。小喽啰也认为祥子在一众庸庸碌碌争夺蝇头小利的车夫中脱颖而出，可心里还是打了个卦（方言，即思索一下）：“可是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像是故意的。”

        管家没有放在心上：“我看是你想太多了”，于是向一个随从耳语了一阵，祥子就被带上前来。

        这一天的到来比祥子预想的要快，他本以为还要再干上个十天半个月，不料孙侦探老谋深算，这管家却如此愚不可及，轻易就中了祥子的圈套。一切都在按照祥子的计划进行，他迈着方正的步伐走到孙府前，敛衣作揖：“管家好。”

        管家端详他一阵：高大的个子，结实的躯干，体面的穿着，觉得自己果然没看走眼。满意道：“不错，司令缺个得力的车夫，不知道你是否乐意效劳？”祥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先以自己出身低微，不堪伺候司令为由，装作推辞了一番，后在管家的推波助澜下，终于答应下来。这一出虚怀若谷的戏让管家对祥子的信任更添几分。

        管家派人向祥子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将他带入内室。堂内殿宇开阔，朱栏雕砌，别有一番古韵。孙侦探正坐在高高的真皮椅子上，抽着烟卷，背对着祥子：“拉车的规矩，都知道了么？”随后拿着烟斗的手微微一晃，吐出几个迷雾般的烟圈，好似祥子与他难以说尽的悲欢仇恨。

        祥子看着他高高在上的癫狂样子，忍住心头阴毒，转而添了几抹笑意：“小的都明白”。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孙侦探发话了：“先带下去休息吧。”

        祥子的房间在孙府的一间偏殿里，虽是下人住的小房间，却也日用品一应俱全，比寻常百姓的住房都好上许多。枕边床头柜上有一盏热茶，透明琉璃戗金盖碗里，茶色如滟滟一酡胭脂，祥子波澜起伏的绵绵思绪。

        盥洗室里有一面明镜，莹润圆满，犹胜李白诗中的白玉盘和瑶台镜，照的人格外清晰。细到指尖上的一弯月牙，细到眼角笑出的一抹纹路，甚至细到瞳孔里的一缕倒影，都历历可见。祥子不由在镜前呆了神，他从未见过这样精致清晰的镜子，于是趁机打量一下自己被岁月侵蚀了多年后的模样。似乎皮肤的光泽黯淡了些，额头的纹路多了点，别的都没有什么变化。不，还有那双眼睛，祥子有些惊讶，印象里自己的眼眸清澈如水，如今却疲态尽显，布满血丝，甚至浑浊了许多。其实哪里是眼睛浑了，应该是那颗纤尘不染的心浑了。

        祥子默然无语，自己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花谢花飞花满天，依然会有重开日；孤雁南飞，也会有回来的那天；可人心变了，清水浊了，又怎能复原呢？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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