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负剑远行,初遇凌林
夜尽天明。
李孤剑昨夜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当他起身出门之后，才发现李飞雪与剑神也已站在了屋外的空地上。
虽说父子二人一同生活了十八年，但平日里却没有太多的言语，而李飞雪亦是一个极为严厉的人，此时见到李孤剑走出来，凝视许久之后，淡淡说道:“去看看你娘，然后出发吧。”
李孤剑沉默地点点头，走出院子，真气涌现，轻点了数下便穿过了村旁的树林，踏上了断云山一面的缓坡。
恭恭敬敬地磕完头，李孤剑除去了坟前新长出来的杂草，低声说了几句话，这才走回了村子。
回到家，李孤剑拿好行李包裹，却发现原本在屋里的二人已不知去向，疑惑间他的面前突然一点光芒闪烁，接着一把造型古朴，刻有龙纹的长剑悬在了半空，与此同时不知何处传来了剑神的声音。
“孤剑小友，我与你爹有要事先行一步，过些时日再与你在杭州城会合……这把磐龙剑你便留作防身之用，此外切勿遗失那碧玉葫芦，切记，慎之！”
李孤剑无言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情绪高涨，笑道:“哈哈，爹既然有事要办，那么我就自由啦！晤，好剑好剑！”
看着寒光闪烁，挥动隐有龙吟的磐龙剑，李孤剑不由地大声叫好，不用试剑就已知这是把神兵利器。
只不过连知会一声的功夫都没有，却不知那二人是有着怎样的要事了。
在和左右邻居道了别后，李孤剑总算是踏上了独行的路，看着蜿蜒至远方的林间小道，他大笑数声，迈出了脚步。
断云山并不高，但却是周围村民辨别方向的标志，在这绵延不知多少里的森林里，若没有一些指引之物，只怕许多路人早就迷失在了其中。
这一片森林不单极其广阔，其中的地形还极为复杂，树根错综复杂，岔路纷繁，若不是李孤剑常年出入其中，也难以走出。
暑气虽已越来越重，但在这密林之中，却是格外清凉，高达数丈十余丈的巨木遮蔽天日，更是将暑气全部吸去，唯有凉风在林间捋过，真是好不痛快！
李孤剑的脚程很快，不过半日便走到了密林的边界，淙淙流水如同分割线一般，严格的划定了界限，溪流这一边是密集的林木，至于另一侧，则是风姿绰约的柳林了。
站在虬结着根须的岸边，李孤剑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自从出了密林之后，就仿佛时刻处于某人的视线之下。
“奇怪，难不成我被监视了？”李孤剑自言自语道，同时真气慢慢向外扩散，想要找出究竟是谁隐藏着。
只不过，片刻之后这一道真气就被打断了，同时一声怒吼传了出来，声威极振。
“好一个邪教走狗，不单是一路上躲避我们，此刻还竟然妄图窥伺偷袭，找死！”
随即另一个声音紧跟而至。
“小弟，先问清楚再说，且慢出手！”
在那声音之后，前一人又急呼了一声，与此同时二人一前一后从密林中冲了出来。
先说话的是一红衣少年，约摸十五六岁，一身红色锦衣格外显眼，眉目清秀，长发随意束在了背后，一眼看去极为潇洒，此刻却双眼圆瞪，脸上神情稍显扭曲，配以他手中所持的通体血红的长枪，更有种说不出的威势。
至于后面一人，年纪略大，一身银灰色长袍，风度翩翩，不论仪容装束都极为出众，而手中亦是一柄长枪，样式却有所不同，通体银白，枪头如夜空星辰般闪烁，寒意逼人。
眼见这二人突然出现，李孤剑也没有反应过来，在红衣少年一声喝骂之下，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顿时露了出来，张口便回道:“什么邪教正教，和我毫无关系。至于走狗这东西，看你狂奔而来，倒是配得上这一‘走’字！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惭愧惭愧！”
后面一人正欲解释，红衣少年已然怒极而笑:“好，好！你这个邪教妖人，我与大哥追了你几天几夜，不想此刻你还敢回头，真是好胆！哼，先吃我一枪！”
说罢，红衣少年手中长枪横扫，一道红芒闪过，所过之处草木尽皆枯萎烧焦，炽烈的火气扑面而来，令人窒息难耐。
这一枪不单势大力猛，而且融合着火气极重的真气于其中，若是平时所见，李孤剑难免叫一声好，不过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半点的兴致了。
来不及拔剑，红衣少年的长枪已然靠近，李孤剑急退两步，屈指为剑，铮鸣的剑气激射而出，撞击在枪刃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
红衣少年也受到这一反震之力，手中长枪更是重重弯曲，枪身却没有丝毫扭曲断裂的痕迹，反而借助这反弹的力道再次横扫而来，更快的逼近了李孤剑。
但是这短短的时间，也足够了。
“好枪！”
李孤剑低喝一声，长剑出鞘，锋芒毕露的磐龙剑如游龙般翩然舞动，只不过每一次的剑影都是在索命夺魂，锋锐无比的剑刃抖落出一道道寒芒，面对一心要取自己性命的家伙，李孤剑也是不敢留手，每一剑都直奔要害而去，同样也迫使红衣少年疲于应对，难以回击。
“哼，有两下子，看来小爷不用出真本事还拿不下你了！赤影，疾！”
红衣少年冷笑一声，手中长枪突然以平直的姿态刺出，一股深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空气也因此扭曲，竟使得他的出招变得极为模糊不清，而那深红色火焰亦不是泛泛之物，仿佛有灵性一般化作了数道火蛇堵住了李孤剑的退路。
这般威力不凡，几乎滴水不漏的招式却是由如此一个少年施展出来，只怕会让无数前辈高人汗颜了。
只可惜，李孤剑的剑也由此变化。
无论是剑还是枪，或是任何其他的兵器，灌以真气法力之后，其本身总会发生奇妙的变化，剑诀便是如此，红衣少年的枪法也是如此。
剑影如梭，剑意凝形。
李孤剑默念一声，手中磐龙剑竟是发出了微亮的光芒，剑鸣声也如同龙吟一般，洪亮了几分。最让人惊异的却是李孤剑手中的剑，随着他真气的注入，陡然间窜入了半空，剑气悄然凝形，化作了与磐龙剑一模一样的虚影，只不过比起本身要大了不知多少。
“好剑术，没想到你这邪教妖人也会有这般的修为，小爷倒是看走了眼。”
虚影一出，顿时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蔓延的火蛇第一时间就被散射出的剑气击溃了，唯独红衣少年所持的长枪，依旧无比猛烈的向着李孤剑急刺而来！
此时此刻，一直未曾有所动作，只是现在一旁的另一人，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不由地叫到:“御剑术！”
随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银枪一摆，竟似出水蛟龙般一跃而起，银枪裹携着厚重的真气瞬间挥出了左右两枪，同时击打在了李孤剑剑气凝成的虚影和红衣少年的长枪上，喝到:“住手！”
三股真气轰击在了一起，几乎都是由中间手持银枪的少年接了下来，剧烈的震荡让他的脸色不禁一连数变，略作调息才恢复了过来。
因为这一下变故，李孤剑与红衣少年也停了下来，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他，红衣少年更是极为不解:“大哥，你在干什么，那邪教妖人就要被我拿下了。”
李孤剑随即冷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道:“厉害厉害，阁下的嘴可比手里的枪要厉害的多呐！”
“你！”红衣少年眼睛一瞪，正要再度出手，却被那少年拦下了。
少年并没有解释什么，反而带着几分歉意走向了李孤剑，抱拳道:“兄台好剑法，方才是我兄弟二人一时冲动，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李孤剑一时也愣住了，反倒是那少年再度开口道:“在下凌云，这位是林若轩，兄台如此年纪就能够使出蜀山派的御剑术，想必也是其中佼楚。蜀山派亦是仙家门派，断然不会与邪教有关的。”
李孤剑这才明白，他刚刚使出的御剑术被对方误认为是蜀山弟子，正要解释却被红衣少年林若轩打断了。
“哼，就算他是蜀山弟子，难免保不准偷偷摸摸的做些龌龊之事，大哥你想得太多了！”
凌云淡淡一笑，似是成竹在胸，笑道:“不错，仅凭这一点还不能断定。不过你我一路追赶那邪教之人，直到刚刚才失去了他的踪迹，前后不过数息的时间，之后便察觉到了这位兄台，但是在这短短时间里，他绝不可能换上其他衣服，更不说那人所持的乃是一双铁锏，而非长剑……”
凌云说完话，林若轩低头沉思不语，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一声细微的响动却从不远处的树丛中传出。
二人相视一眼，而后同时纵身跃起，一身修为骤然爆发，摧枯拉朽般扫去了周围繁密的枝丫，至于藏身于其中的一男子更是暴露无遗，惊愕之余正要拔锏反击，却已被站在原地的李孤剑以剑气击飞了他手中的铁锏，而后凌云一掌拍在了他的背部，封住了他的功力。
三人走上前来，才发现这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却又仿佛带着几分妖异的感觉，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就像是藏身黑暗的毒蛇，随时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眼看洗去了自己的嫌疑，李孤剑也并非是无理取闹之人，拱拱手便准备再次赶路了。
然而颇感意外的是，林若轩又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一时间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凌云顿时屏住了呼吸。
李孤剑的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下一刻，林若轩却是重重的施了一礼，英气勃发的面容带着不安与歉疚，若非是他一身修为不凡，只怕也与那些涉世未深的少年并无两样。
“我林若轩冒犯了阁下，所幸没有受伤，深感抱歉……若是阁下心中不平，大可打我一拳，林若轩绝不抵挡！”
短短几句话，却让李孤剑一下子就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不少的少年充满了好感。
人在江湖，摩擦在所难免，然而无论何时何地，那些所谓的大侠，却不肯低一低自己高昂的头颅，哪怕拼的头破血流，也不愿说一句抱歉、认一个错，恩怨也因此难以断绝。
李孤剑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出手了。”
林若轩点点头，不顾身旁凌云的劝阻，沉声道:“此事是我不对，请阁下动手吧。”
李孤剑食指与中指灌注了一股真气，电光火石间点在了林若轩的胸口，那道真气同时注入他的体内，而林若轩却没有提起一丝真气与之相抗衡。
这一下，不单凌云的脸色有了变化，就连被抓住的邪教之人眼中也多了几分嘲笑。
若是都如林若轩这般死心眼，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何处，都绝难混迹。那些站在高处的前辈高人，又有哪一个不是经历了无数阴谋诡计，才能走到这一步的？
可是，李孤剑却不是前辈，也不是什么高人，他双指稍一用力，一股真气从林若轩背后透体而出，随后竟打入了那邪教之人的体内，让他顷刻间脸色大变，一口污血吐出，原本就已十分苍白的面色更显惨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眼中更是有着火焰燃烧一般，死死的盯住了李孤剑！
凌云与林若轩自然也看出了李孤剑究竟做了什么，那一道剑气洞穿了邪教之人的丹田气穴，不单是多年修为化作了云烟，之后也再也无法修炼了。
看着眼前二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李孤剑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一位长辈曾说，除恶务尽。天冥教近年来行事越发无所顾忌，教中弟子更是肆无忌惮的滥杀无辜，加之一些妖邪之法，寻常的封禁之术也难以压制其修为。所以擒住这些人时，为防万一还是先废去修为，这也算是绝了他们再次作恶的根源。”
这一番话却让凌云与林若轩极为震惊，不仅是李孤剑的出手果决，同样还有他对于这些事情有着极为清楚的了解，能够这般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让二人对他仅存的疑虑也散去了。
唯独李孤剑从林若轩体内逼出的那道剑气，让林若轩百思不得其解:“那一道剑气……”
“那是之前乘你不备打入你体内的，虽然不至于废去修为，但是发作时全身麻痹个两三天还是在所难免的，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况且要是打不过你们二位，倒下一个不是更方便我跑路嘛。”李孤剑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缓缓道。
林若轩也为之语塞。
此刻三人终于将目光转到了邪教之人的身上，看着跃跃欲试的林若轩以及眉头微皱的凌云，李孤剑暗叹一声，冷冷的盯着他，问道:“天冥教众？”
“是。”
“所为何事而来？”
“这柳林之中有一个千年树妖，我等奉命取其精元妖丹。”
“除你之外还有几人？”
“八人。”
短暂的沉默，李孤剑一掌拍在了他的颈部，顿时这邪教之人昏死了过去，不过却没有生命危险。
“这……还没问他为什么要取妖物的精元……”林若轩有些迟疑。
李孤剑摇了摇头，道:“该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为何？”这一次问的反倒是凌云了。
“因为我们之中没人会下杀手，他自然不会死。可是若是泄露了不该说的事，他的下场只怕会比死还要惨。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就先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杀掉他的决心吧。”
……
夕阳西下，一行三人也踏入了幽深静谧的柳林，金色的阳光渲染着扁刀形状的柳叶，竟有种说不出的美妙之感。
“同行许久，还未曾问过兄台的高姓大名？”
“在下李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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