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最后黎昭苏还是赶在早读结束前把作业都收齐了。
当时，黎煜文把他作业送过来的时候，一反刚才在外边威风的样子，不仅如此，还特“谄媚”地给她摁肩捶腿，小心翼翼地问道：“姐，你没生气吧？”
自从知道真实身世后，黎煜文对她的称呼就改口了，黎昭苏也对于黎煜文叫自己姐姐接受良好。
本来就是姐弟。
“生气什么？”黎昭苏接过他的作业本，抬起眼看他，“因为你叫我姐？”
“是也不是，就是……”
黎煜文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顾虑。他姐之前的反应不是很好，他是担心他姐暂时不想在公开和黎家的关系，但他当时气上头了，没问过她想法，话就已经说出来了。
黎昭苏猜到他的想法，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多大点事，我也姓黎。”
黎煜文松了口气，明白她不介意这件事情。他从口袋摸出一个信封，放在书桌上推给黎昭苏，他觑着她的脸色，小声道：“这是……爸爸给你的。”
黎昭苏没动，她扫了眼那个信封。
那是一个素净的白色信封，面上有黎家家族的底纹标志，还用火漆细致地封了口，一行漂亮的行楷落在信封正中央：给女儿昭苏。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来学校之前，老爸递给我，说让我带给你的。”
黎昭苏挑了挑眉：“那他自己为什么不给我？”
“这不是，没什么机会嘛。”黎煜文搓了搓手，道。
黎昭苏静默片刻，没说话。
那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多少有点接受不了，就直接回了房间，她再出来的时候，是送走他们俩个。
说是送客，其实她也没靠太近，就只是站在走廊和客厅的连接处，抱着手臂看他们离开。
她也看得出来，黎明昼走之前看了她好几眼，大概也是想和她说两句的，但她当时心里很乱，以沉默应对。
黎煜文小声说：“他其实也想自己给你的。”
黎昭苏垂下眼，半晌，才“嗯”了一声。
“那这信封？”
“你放这儿吧。”黎昭苏手指压在信封的一角，拎起来，把它粗暴地扔进书包的隔层里，“谢了。”
“嗐，谢什么谢，你是我姐啊。”
黎昭苏一怔，笑了，伸手揉了把黎煜文的头：“得了，赶紧回你座位去，要上课了。”
等黎煜文走后，她脸上的笑才慢慢收了。
坐在她身旁的傅玄玉看到她的神色变化，状若无意地问道：“怎么了？不习惯？”
“有点。”黎昭苏也不瞒他，“挺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傅玄玉的笔尖停了一下，他在思考当下说什么比较合适。
可黎昭苏却很快地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傅玄玉的手肘：“对了，你之前是不是就知道这件事？”
傅玄玉沉默片刻，他把笔放下，敛容看向黎昭苏，她的眼睛很亮，里面装满了好奇的问号。
“对，我都知道。”
“那你……”黎昭苏放轻声音，视线从傅玄玉脸上转开，落在课桌上摊着的卷子上。
刚才傅玄玉正在写一道分情况讨论的答题，她看出来他已经快写完了，答题过程条分缕析，异常清晰。
黎昭苏感觉她平时的思路也像这个答题过程这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此刻她的脑子却有点乱。
傅玄玉在很耐心地等她说话，他没出声，眼神也很平静，没有丝毫催促她的意思。
黎昭苏理了理思绪，慢慢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办公室见面吗？那时候我被很多人质疑是不是自己考的成绩，你站出来说你把笔记给我了，后来我追出来和你道谢。然后，你对我说，我该感谢的不是你。”
“那会儿是不是黎煜文他要你帮我的？”
傅玄玉沉默了片刻，承认道：“是。”
“这样啊。”
黎昭点点头，没说什么。
她提起笔，翻开试卷准备写试卷，她审题很快，思索的时间很短，写得也很快。
傅玄玉看到她飞快地写完一道题，他忽然动了动嘴唇，吐出一个数字：“16。”
“什么？”黎昭苏抬起头看他。
“这道题的答案是16。”傅玄玉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的答案是错误的，“你第6步算错了。”
“啊？”
黎昭苏回头看自己的解题过程，发现她在第6步跳步了，疏漏算错了一个小地方。
果然是算错了。
黎昭苏划掉那步，准备从那儿开始重新开始计算。
傅玄玉看着她快速移动的笔尖，手指屈伸了一下，神使鬼差地说了句：“后来就不是因为他了。”
黎昭苏的笔尖停住了，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半晌，她抬起头看傅玄玉。
“啊？你说什么？”
傅玄玉看着她，把话详实地重复了一遍：“我说，后来帮你就不是因为他了。”
这句话突兀得近乎像剖白。
看着眼前的少女迷茫的眼睛慢慢亮起来，他的心也逐渐鼓噪起来，他的手不知不觉攥了起来。
莫名地，他现在有点紧张。
下一瞬，他听见了黎昭苏的回复。
“嗐，因为我之前帮过奶奶嘛，奶奶让你多照顾照顾我，我当然知道啊。”黎昭苏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你先别说话，打断我思路了，让我写完这道题。”
傅玄玉：“……”
这件事情就当做是一个小插曲过去了，黎昭苏没放在心上，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黎明昼给她的那封信。
她的手时不时摸进书包里，摩挲着那个精细的火漆印章，又收回手。
回家再看吧。
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等黎昭苏回到家坐到书桌前，她才又拿出那封信。
信封尖尖的角扎在柔软的指腹上，陷下去一个弧度。
黎昭苏深呼吸了一下，小心拆开那封信。
下一瞬，一张薄薄的黑色银行卡从信封里滑了出来。
黎昭苏：？？？
直接给银行卡这么豪横吗？
没别的东西了？
她撑开信封往里面看，还有一张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她把纸条掏出来，展开来看。
一行遒劲而漂亮的字写在纸条的正中央，虽然只有三个字，却力透纸背，豪气万千。
——“随便刷。”
黎昭苏：……
吃晚饭的时候，她在饭桌上跟姜书艺提起这件事，黎昭苏有些含糊地说：“他……给了我一张黑卡，说让我随便花。”
她没说这个他是谁，但姜书艺立刻就明白了是黎明昼。
姜书艺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半晌，她说道：“那是他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收下？
黎昭苏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看自己的妈妈。
灯光下，姜书艺的容颜柔美，像温润的珍珠，但黎昭苏知道她其实很刚硬，从小就教导她，不该拿的东西一分也不要，即便是亲如兄弟也要明算账。
姜书艺接触到她意外的眼神，反问道：“怎么了？”
“您让我收下？”黎昭苏盯着姜书艺的眼睛，再确认了一遍。
“收吧。”姜书艺移开视线，说，“那本来也是你的东西。”
黎昭苏没说话，猛地吃了两块肉，费劲地咽了下去之后，她把筷子一撂，单刀直入地问道。
“妈，您和我说实话，您是不是打算复合？”
姜书艺的视线飘到饭菜上，沉默了片刻。
女儿的逼问令她想到今天早上的事情。
早上她一如既往地去舒意上班。因为起晚了，准备早餐又耗时间，她几乎算是踩着点去到的办公大楼。去到办公大楼的时候，人头乌泱泱的，直通总裁办的电梯正准备关上。
在那个错眼的瞬间，她似乎在直通顶层的电梯里，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熟悉地令她心悸。
去到办公室之后，她座位旁边的同事便凑过来，压低声音和她说：“今天咱们不能摸鱼了哦，我们公司的大大大股东来视察了。”
舒意这几年发展得极快，早就行业的小道消息说，和舒意背后出资雄厚，又极有眼光和人脉渠道的大股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这个大股东像个无情的atm机器，只是出资，并不会经常到公司里。
姜书艺想到刚才那个熟悉的侧面剪影，勉强地笑了一下。
她怀疑这个背后的大股东就是她的前夫，但她不敢确定，这些年她一直努力想避开黎明昼，要是在这个时候撞到他公司里去，那就……这件事情像一块石头压在心里，导致她整个早上她都过得神思不属的。
可惜她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中午她的工作还没做完，同事们都去餐厅吃饭了，姜书艺决定去茶水间打点咖啡，就这面包糊弄糊弄算了。
她推开茶水间的门时，看到里面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
男人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看向她，转过来时，他的脸上还带着些微的笑意。
那一瞬间，时间似乎拉回到了他们最初见面的那个下午，黎明昼迟到了，喘着气推开教室的大门。
在蝉鸣日长的夏季，剪着郭富城同款发型的少年急匆匆地闯进教室里。窗外的梧桐树摇摇晃晃，浓荫泄地，碎金入户，照得皮肤白得透明的少年像个明亮的发光体。
姜书艺的心也如同当年那般，剧烈地跳动起来。
……
后来她几乎像逃难一样逃出茶水间。
从茶水间出来后，她倚在墙上，想起黎明昼刚才拉着她的袖子问的话。
他又再次问她：“能不能回到我身边？”
她还是拒绝了。
她看到黎明昼的神情一下灰败下去了，抬起眼看她的时候，眼里带着恳求。
她不忍心再看，便再次逃走了。
现如今女儿问她是不是要复合，姜书艺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些事，谁说得准呢。”姜书艺搓了搓脸，像想要活跃气氛似的，跟黎昭苏半开起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和你爸复合的话，你的日子应当会好过一些，起码不会被人欺负。”
说到后边，她的声音放轻了，像是有点惆怅。
黎昭苏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她抬头看她妈妈的神色，似乎从她的反应里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清清嗓子，很严肃地敲了敲桌子，和姜书艺说：“不行的，妈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以前过得很好，以后只会更好，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我是说，哪怕有一天你有做了这个决定。我也希望你和……他复合的话，是因为你想和他在一起过，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吗？”
姜书艺看着女儿严肃的神情，愣住了。过了一会，她才笑着拍了一下黎昭苏：“真是，你竞赛考试准备好了吗，就来教训起你妈了，人小鬼大。”
提起考试，黎昭苏蔫了：“别提，这考试时间还没公布呢，不过我猜应该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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