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芳魂入春风 云月万里路

缠在一起的两人，惊恐的停住了动作，齐齐朝那说话的人看去。

见是宫中禁军，辰渊松了口气。而挂在他身上的九公主却是将脸藏了起来。

这张脸，被禁军抓到过几次，若是被发现，她甭想出去到州桥一带打牙祭了。

被闷了这么久，她都快馋死了。绝不能被发现。决心一定，整个人更是黏在了辰渊身上。

看着沈侯左甩右甩都甩不掉身上的小太监，禁军的脸色都变了。这个沈侯仗着盛宠，也太为非作歹了，居然和宫中内侍牵扯不清。

他睥睨了一眼辰渊，极度不屑地告辞离开了。

“你快撒手，人还没走远，再不撒手，我就叫了。”辰渊气急败坏地低吼。

“那你就叫好了，反正我比你尊贵，我还是个女子，叫起来，吃亏得可是你。”

九公主一副无赖的模样让辰渊恨得牙痒痒。然而这还不够，她居然恬不知耻地得寸进尺起来。

“你若是不带我出去，我就在宫内造你的谣。就说你爱慕我，到时候，我天天缠着你出去乐呵。”

她这话说的趾高气昂，差点没把辰渊给气吐血。

禁军走时看他的怪异眼神，已经让他说不清了，若是再任由这个烦人精胡说，那更是雪上加霜。

“那你准备几时回？去哪里？做什么？跟谁一起？若被发现算谁的？”一阵炮语连珠从辰渊嘴里射出，直逼九公主面门而来。

嘿，成了。果然，还是得脸皮厚才能成事。九公主从辰渊身上下来，带着几分得意看着辰渊，眼里的高兴都快藏不住了。

“你放心，不会出去多久，也就是嘴馋了，出去吃点儿好吃的，很快就回来了，而且那边路我都熟。若真是被父皇发现也没关系，反正受罚的是我，定不会攀扯你。”

她颇为大度地甩着手，好像辰渊肯带她出去，是他的福气。

“你别用在朝堂上的心思来想我，你们这些人，心思弯弯绕绕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就连我父皇也是，我才没那么多九曲回肠的心思呢。”

嚯，胆子真大，连自己亲爹都数落上了。辰渊皱了皱眉，被缠得没办法，只得将她带了出去。

“先说好，一个时辰，必须得回去。而且必须跟在我身边，等我办完事，就带你去。”

马车上，辰渊这会儿气势磅礴，压得九公主直翻白眼。

若不是所有门路都行不通，指望你带我出来，我才懒得搭理你。

她面上一副都听你表情，头也如广寒宫里玉兔捣药的那个玉杵一样，捣个不停，心里却暗暗嘀咕：

一个时辰够干嘛，等把我出去了，腿长在我身上，去哪，待多久，还会由你说了算？

然而刚出宫门，九公主就凭她清奇的脑回路和舌灿莲花的本领，将辰渊磨得没脾气。他只得命桐和跟着她去逛小吃街，自己则先去了孙相府。

快马疾驰到了相府，只见外面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的里面也是一片狼藉，妇人的哭声官兵的吵嚷声，不绝于耳。

昔日风光无限富贵满门的相府，此刻已是凄凄惨惨，荣耀全无。

“我要见沈侯！不见到他，谁也不能带走我！”

一脸疯狂的芳雪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如同发狂的野兽，周身不能近人。

看着自己亲手给儿子挑的妻子，孙相无话可说，也管不了了。他头发散乱，颤颤巍巍地被押送的官兵推搡着出去了。

皇权在上，一个不小心走错了路，便步步都是错，就像此时，顷刻间，哗啦啦大厦倾。

门外的辰渊冷冷地看着发疯的芳雪，丝毫没有心软。对于偏执的人，也没有必要心软。

相府中正在嚎叫的芳雪，凄厉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那个，从不曾给过她一丝温柔的辰渊。

她安静了下来，凄凄地看着那个，她一厢情愿放在心上的人。

此刻她都这样落魄，要被流放了，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都是因为她！想到梦雪的脸，芳雪的脸扭曲了，满心不甘，凭什么……看着重重官兵将她围住，她满脸狰狞愤恨。

  趁她分神，一个士兵立刻去抢她手里的匕首。火光石电之间，芳雪手里本是对着外人的利刃，突然转了方向。

“噗”

一声锐器钻进皮肉的声音，引得众人惊呼。隔着人群，辰渊看见血流如注的芳雪，倒了下去。

本在地上生了根的脚，却向前移动了一下。

一滴泪，从芳雪眼角滑落，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甘愿零落成泥。流放，不可能，她定是不会让自己如此凄惨。

躺在地上颤抖的芳雪，伤口处的雪汩汩地往外流着。

  这一世，她遇到了冷若千年寒冰的辰渊，又嫁给了视她为空气的蓉楼，她为自己感到不甘。

现在唯一让她在意的，只有她的骄傲。此时，她宁愿死在相府中，也不愿忍辱，如鼠肝虫臂那样活着。

萦绕在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小，周围也越来越安静。她觉得很冷，很孤单。

姨娘……爹爹……

芳雪的眼前昏暗一片，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沈辰渊，如今我死在你面前，你可有一丝丝动容？

蓉楼，你害得我好苦……

她的眼合了起来，天，黑了。

热闹的京城里，盈盈烛灯亮了起来。渐渐地，那柔弱的橘黄色灯光，越来越多。一盏盏，一簇簇，汇成了一片。

然而平日的灯火阑珊，在春意熏人的夜晚，却显得有些凄凉，好似在为谁送别。

“当初为你寻的去处，如今还在。我要走了，你也要好好的。”

蓉楼看着面前的唯一知己，心中百感交集。日后，自己护不住他了，虽然圣上免他流放，但身为人子，他又怎会舍弃自己的父亲。

更何况，孙相落得如此下场，其中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我早就说过，士为知己者死，你既知我，我便为你而死。如今得沈侯庇佑，圣上仁慈，不用去死。一起去赏春江潮水，海上明月的美景，不也是一件快事吗？”

琼羽向上掂了掂身上的包裹，满眼含笑地看着蓉楼。

他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亦知蓉楼定会随父同去。所以早早地就把行李收拾好，跟百花楼的姑娘们好好告了个别，就等着蓉楼来找他。

他知道，蓉楼定不会不辞而别。

现在，他果然来了，却是来劝他的。若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又算什么至交。

看着满脸洒脱的琼羽，蓉楼心里很感动，世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能够交心的朋友，这世间只有他一人。

他想，与其在这风云莫测的地方，倒不如让他一同前去，自此无拘束游，放浪形骸间。

他眼睛一眨，也笑了。

两人的笑，随着春风散入城内，不带一丝留恋。

两个潇洒肆意的公子，在茫茫夜色中向城外走去。城外断桥边，柳色依旧轻轻，然而却没有送别的人。

琼羽和蓉楼在此处追上了孙相。

“爹～”

蹒跚前行的孙相听到容楼的唤声，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向那锦绣繁华的城内看去，只见巍峨高高的宫殿，笼在夜色中，看不清轮廓。城内的丝竹管弦之声，也已隐隐响起。

自此以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以及秀美的重湖叠巘清嘉，都与他无关了。热闹，是属于他们的。

孙相转过头来，继续赶路。

孙相落寞与灰败的神色，落入琼羽眼中，也勾了他心中的波澜。

本是答应了沈侯帮他照顾金家三姑娘的，然而自己却食言，让林游苑那小子钻了空子。

想到辰渊为了保全蓉楼和金家，在朝堂上兵行险招，故意联和柴相步步紧逼。琼羽有些心虚。

而圣上一向以仁慈示人，面对他与众臣诛杀孙相的请求，定是要后退几步来彰显自己的仁慈。

沈侯如此用心卖力，自己却让他的后院失了火，琼羽面上有些不自在。

不过他给自己找借口的本领，却是很在行的。他想，毕竟感情一事，就是要好事多磨，方能历久弥坚。

这样一翻自我安慰后，他便不再去想身后的事，潇洒地迈开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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