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可笑

虞太保被下狱的那晚，禁卫在他的书房暗格里搜出许多的信件，皆是用密语写就，厚厚的在墙角摞成一沓，看上去颇为壮观。

        这些书信连同虞太保一块被送到了萧偃铭的案前，君主翻开信件仔细读阅其中的内容，然后殿内所有人都看到他眸光渐冷。

        他的目光投到虞太保身上，冷得如同寒冰利剑，秦缨没有骗他，家藏信件，勾结往来，虞太保确实是别有异心。

        他当日回燕都没有因为刘家的事情迁怒于他，也没有因为肃北营的事情重罚他，不过是因为他想让虞太保做他手里的一把刀，可以用来敲打萧定深，或者干脆说是让他做萧定深脚下的一块垫脚石，辅佐他来日登上高位。

        因着这层关系，他可以任虞太保在这燕都兴风作浪一时而不去理会，却不可能看着他当真将手伸到胡部，伸到燕北，来搅动这天下的风云。

        他确实不在乎这天下，可身上血脉流淌，肩上责任所在，只要这北燕还握在他手里一日，他便不可能袖手旁观，任由这天下沦为外族鱼肉。

        大国巍巍，不容来犯。

        放松了肩膀靠近身后冰冷的龙椅里，萧偃铭垂眸看向底下的虞太保：“虞卿，你可还有何话要说啊？”

        虞太保没说话，他跪得笔直，迎权殿通明的灯火将他的脸庞照得透亮，然后清清楚楚的映出他脸上每一个表情，每一丝神态。

        他的目光从萧偃铭的脸上流连而过来然后落到那沓信纸上，一张脸上既无恐惧，也无愤怒，只有面无表情，像是尘埃落定后的另一种冰冷麻木。

        然后迎权殿里响起他的声音：“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萧偃铭眼底闪过一抹兴味，他轻笑了一声：“你确实应该无话可说。”他说完这句，脸色陡然一变，如山倾水倒，他手里握着的薄薄信件被他猛地甩下高台。

        薄纸脱手后便如纸蝶一般轻飘飘的在空中打着旋落到虞太保面前，然后慢慢委地，好让他能够再明明白白不过的看清楚那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无人能作伪，确实是他虞太保的亲笔字迹无误。

        虞太保弯腰握住那封信件，突然从喉间溢出一阵阵的沉沉笑声：“陛下，你当真是可怕。”

        萧偃铭并不出声，只撑着脑袋静候他的下文。

        虞太保便拎住那张纸，目光落到上面，片刻后他又突然抬头望着萧偃铭，轻声道：“陛下从未想过要真正废黜太子殿下，扶持宸儿吧？”

        萧偃铭仍旧没说话，虞太保也并不需要他说话，比起对话，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废黜太子，却不禁他的一兵一卒，不监视他的一言一行，明明都已经在他宫里查到了胡人，却仍旧不对他动手，只将人带到宫中问话，结果一转眼，这矛头却反而对准了我，陛下如此古怪率性，实在可怕。”

        这句话萧偃铭听懂了，古怪率性，这是在骂他是个疯子呢。

        “虞大人话里话外不是怪太子便是怪朕，怎么，这些信不是你写的？不是你在私下勾结胡部？那是肃北营之事我便感到奇怪，你要对付刘家尽可放手去做，为何还要冒这么大的险去屠杀刘煜？想来若是那夜秦允未及时赶到，刘煜当真死在了你手下人的箭下，朕只怕如今的燕北早已陷入战火当中，胡部的铁骑早已踏破边关城门。”

        说到这里，萧定深脸上的表情完全冷了下来，他俯下身子手肘撑住膝盖，表情嘲讽的看着一副明显被他说中了心事的样子的虞太保，冷笑道：“你猜的没错，今日搜家之举确实是秦缨向朕告发的，可是朕对你的怀疑之心从未改变，虞卿，你既然做得过火了，便要受到惩治，更何况这不都是言之凿凿的证据吗？朕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这萧偃铭如此不留情面的态度下，虞太保彻底无言了，所有的诡辩之言都没在了喉口，再没了说出来的意义，他瘫坐在地，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良久后他于是仰头大笑：“好好好，原来这么久以来，陛下竟从未信任过我，当真可笑，当真可笑啊！”

        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模样，萧偃铭不耐烦的挥挥手，立刻有暗卫从梁上飞身而下，拖住虞太保的肩膀便带着人往外走，往日高傲不可攀的虞大人，此刻面朝君主，背朝大门的被人贴地拖行，朝靴被蹭掉，发冠也变得散乱，他嘴里不住的念念有词，恍若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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